“賢侄啊，你別跟你翠花妹妹一般見識哈，她年紀小不懂事兒。這一趟從縣城到咱們村子裏，一上午的時間跑了一個來回，應該餓壞肚子了吧，來，跟叔回家吃飯。”

    目送著王翠花氣呼呼地轉身走開之後，王老栓目不轉睛地盯著劉一鳴拿在手上破包袱裏麵的牛肉、燒雞和白酒，忙不迭地對站在旁邊的劉一鳴，好言好語勸說了一番道。

    隻待王老栓的話音剛一落，差點兒沒有讓劉一鳴笑出聲來，他暗自在心裏頭感歎道：王翠花隻比我小一歲而已，怎麽就王老栓的眼中，就變成了年紀小不懂事兒了呢，王老栓還是向著他女兒說話呐！

    不過，待劉一鳴轉念一想，自打去年他父母在縣城被小日本鬼子殺害了以後，僥幸逃過一名躲在大王莊村的他，一直都是在王老栓家吃飯。

    而王老栓對待他沒有任何的怨言，王老栓和王翠花他們父女吃什麽飯，他也跟著吃什麽飯，並沒有對他進行區別對待，讓他在家白吃了大半年的時間，已經算是對他仁至義盡。

    念及至此，劉一鳴便沒有在說什麽，跟隨著滿臉堆笑的王老栓，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進了王家院門。

    剛一進院門，劉一鳴就看到，先他和王老栓之前進來的王翠花，此時正在擺弄著停泊在堂屋門前空地上的那輛自行車，一會兒雙手扶著車把，一會兒雙腳放在腳蹬子上麵轉動車鏈子，玩得是不亦樂乎。

    見此情景，劉一鳴就故意裝作清嗓子，“咳咳”了兩聲，在旁邊低頭走路的王老栓，這個時候抬頭一看，麵露驚容，趕緊上前阻止。並對王翠花大聲訓斥道：“翠花，你趕緊給我住手！

    “你知不知道，這腳踏車都是誰騎的？爹可告訴你，爹活了大半輩子，隻見過縣城裏麵的警察，還有給小日本鬼子當漢奸走狗的皇協軍騎過腳踏車。

    “這一輛腳踏車能值幾十塊大洋呢，萬一要是被你被碰壞了，別說是幾十塊大洋了，就是幾塊大洋咱們也賠不起啊。翠花，別在腳踏車前站著了，趕緊去廚房盛飯。”

    站在原地不動的王翠花，思忖了幾秒鍾之後，當即就向她爹王老栓發問道：“爹，我又不是小孩子，您少來嚇唬我。您剛才說，這輛腳踏車隻有縣城裏麵的警察，還有小日本鬼子招募的皇協軍才騎。

    “可問題是，咱們家院子裏麵怎麽突然之間，就憑空多出來了一輛腳踏車呢？而且，我剛才對咱們家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並未發現你口中提及到的縣城警察或者是皇協軍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此前，王老栓也是在情急之下，才說出的上述那一番話，現在，他被自己的女兒王翠花突然這麽一問，還真的是把他給問倒了，暗自在心裏頭思忖了片刻的功夫，覺得自己女兒王翠花說的話也在理。

    漫步走上前來的劉一鳴，看到此時站在他旁邊的這一對父女二人，俱都一副一臉茫然的樣子，這才伸出手來，指了指他身前的這一輛自行車，一邊搖頭晃腦著嘴角上揚，一邊用不以為然的口吻，自鳴得意地道：“那什麽，老拴叔，翠花妹妹，你們倆別再猜了，這輛自行車，哦不對，應該是腳踏車，是我從縣城騎回來的。”

    在抗戰時期，上海的《大公報》曾經出過一期《自行車專頁》，刊有這麽一段話：自行車，又名“自由車”，《辭源》上叫“自轉車”，習俗叫做“腳踏車”，還有人顛倒過來叫“踏腳車”，北方又叫“鋼絲車”。

    其中最不合理的要算叫鋼絲車，其不合理與北方叫人力車為“膠皮”一樣。自行車、自轉車與自由車亦名實不符，最相稱的還是腳踏車，但踏腳車又似費解了。

    “這輛腳踏車，是你從縣城騎回來的？！”傾耳聆聽的王老栓和王翠花父女二人，隻待劉一鳴話音剛落，先是麵麵相覷了幾秒鍾，緊接著，就用不可思議的口吻，不約而同地異口同聲問詢道。

    麵對他們父女二人的齊聲問詢，劉一鳴背負雙手，故作一副輕鬆的樣子，用不以為然的口吻，回答道：“對啊，老栓叔，翠花妹妹，這輛腳踏車就是我從縣城騎回來，這有什麽可值得大驚小怪的啊！”

    把話說到了這裏以後，劉一鳴突然停頓了幾秒鍾的時間，隨即話鋒突然一轉，不無得意地繼續說道：“哦，當然了，我身無分文，自然是買不起腳踏車。不過呢，這一輛腳踏車，是我從一個皇協軍手上搶奪過來的，他們的騎車技術太爛，根本就追不上我。”

    王老栓作為一個老實巴交的老農民，從劉一鳴的口中聽到，擺放在他們麵前的這一輛腳踏車，是劉一鳴從縣城裏麵的皇協軍手上搶奪過來的，當即就讓他開始擔驚受怕起來。

    當劉一鳴剛把話說完，王老栓不無擔憂地勸說道：“一鳴賢侄啊，這要是讓縣城裏麵的皇協軍，知道你就住在咱們大王莊村，這一幫為小日本鬼子賣命知道欺壓咱們農民老百姓的皇協軍，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叔在這裏勸一句，還是趕緊把這輛腳踏車，還給縣城裏麵的皇協軍，並且，給人家賠個禮道個歉，說一些好聽的話，興許人家皇協軍就不再追究此事。

    “不然的話，皇協軍為了此事追到咱們村子裏來，到時候，不僅你一個人倒黴，說不定咱們全村子裏的人跟著你一起連累遭殃呢。”

    站在一旁的王翠花，待她爹王老栓的話音剛一落，就迫不及待地反駁道：“爹，您咋能夠這麽說話呢。劉一鳴不就是從皇協軍手上搶奪一輛腳踏車麽，這有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兒，我聽說小日本鬼子給皇協軍配備的自行車多著呢，又不差這一輛。

    “再者說了，劉一鳴剛才不是也說了麽，那些追趕他的皇協軍，根本就沒有追趕上他。皇協軍又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就住在咱們大王莊村，不會為了一輛破腳踏車，追查到咱們村子裏來的。爹，您多慮了，您就把心揣進肚子裏，不會出事兒的。”

    這邊廂，王翠花剛把話說完，那邊廂，劉一鳴也拿著展開的破包袱，對滿臉愁容的王老栓，說道：“老拴叔，你看看這牛肉，燒雞，還有兩瓶白酒，可都是我在縣城裏麵幹掉了兩個小日本鬼子少尉軍官，從他們身上拿了錢買的好酒好肉，難道您不跟我一起喝酒吃肉嗎？”

    看了兩眼劉一鳴手上拿著包袱裏麵的牛肉、燒雞和兩瓶白酒，王老栓砸吧了幾下嘴唇，抱著一個豁出去的心態，支支吾吾地說道：“這……這個嘛，這個酒，還……還有牛肉和燒雞，我……我當然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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