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陌空回來的消息，未經刻意隱瞞很快便傳遍了整個銀領。

    對此各方反應不一。且不論高層尤其是已然式微的長老團作何反應，單是普通村民便已是言三語四爭論不休了。

    一直將塵陌空認為是怪物的他們，在犴破封而出之後，已然隱約意識到了什麽。尤其是當塵陌空從犴手中救下他們，並最終和犴死拚，與之同歸於盡。

    那時他們便已經明白，從始至終他們一直在誤解，一直在對一個無辜的孩子施以殘忍。

    對於這個最終犧牲自己消滅了怪物的悲情英雄，村民們心中多少有些敬意。在空暇之餘，夜深人靜偶然想到也不免會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的行為。

    但是，他沒死，他回來了。

    他不該回來。

    人們會為自己當初的錯誤行為後悔，但當他們曾經不公平對待過，殘酷無情過的人又出現在他們麵前。

    當大家默契十足選擇淡忘的過往被赤裸裸、血淋淋的揭露出來，他們選擇的，是憤怒。

    是依舊將其視為不幸視為災難視為怪物的憤怒。

    你為什麽沒有死，你為什麽不去死？

    去懊悔一件已經無法挽回的事情，會讓他們感覺高尚而偉大。但當曾經的惡行被翻出來，被甩到臉上。被拆穿的麵目也再度回歸了醜惡。人，本來便是這樣一種複雜無比滑稽可笑的生物。

    對於回歸的塵陌空，他們再度展現了一如往昔的惡意。

    隻是對於這些，陌空再不會在意。

    他所在意的，隻有他要在意的人而已。

    比如，在他旁邊緊緊摟著他腰的小人兒，以及蜷縮著身子正在打哈欠的白小空。

    終究是拗不過澄夜，帶了她回來。

    夜不歸宿，白寂滅那個女兒控一定急瘋了吧？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傷得那麽重，如今銀領醫術高超稱得上神醫的人又早已不在，想必康複也要不知多少日子了。

    想到那個號稱神醫的老頭，陌空眼神中不由得暴起幾分殺意來，隨後卻又轉為黯然。

    他微微歎了口氣，卻聽到輕微的聲音響起。

    “陌空哥哥，不要離開澄夜，不要……”

    小人兒依舊在睡著，隻是抱著陌空的手又緊了幾分，像是怕陌空又會消失不見一樣緊緊的抱著他。

    陌空眼眸發散著溫柔，他摸摸澄夜的小腦袋：“陌空哥哥永遠不會離開你，陌空哥哥保證。”

    小人兒似乎聽到陌空的話，小鼻子動了動，翻了個身繼續美美的睡著。

    得以脫離小人兒的擒拿的陌空坐起身來，“小空，早。”他向一旁的白毛團打著招呼。

    白毛團動了動，權當做回應了。

    陌空笑了笑，隨後卻是皺起眉毛。

    小人兒依舊在睡，時不時夢囈幾聲“陌空哥哥”，而陌空已經不見了身影。

    參天古樹之上，白衣少年束手而立，一頭黑發隨風微動。

    “閣下難道不知，擾人清夢是很沒有禮貌的嗎？”陌空嘴角淺噙一絲笑意，卻是冰冷而疏離。

    不過十丈之處，另有一道白色身影立於林木之上。

    白衣勝雪，更有一頭長發晶瑩如冰。

    片片雪花於周身縈繞，白發少年冷冷的看過來。

    “我倒以為你死在那怪物手中了，”冷冽的聲音有若經年不凍的寒泉一般，透著徹骨的寒意。

    “令你失望了嗎？”陌空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微笑弧度，眼神卻是冷了下去。

    白發少年沒有回答陌空的問題，轉著頭看了看四周。

    原本他們在陌空的小屋旁，一轉眼間卻到了這處銀領外不遠的樹林。

    “看來倒是長進了不少，”白發少年輕哼一聲，說道。他看向陌空，目光在陌空臉上停留了好久。

    “真是難看，”他略帶不爽的哼道。

    “哦？”陌空淺淺一笑，“閣下總不會是特意為評論我的外貌而來的吧？”

    白發少年沒有回答，他的身側卻有十幾枚冰錐慢慢浮現。

    在日光下，那十幾枚冰錐通體流光，炫人眼目。

    未見白衣少年有什麽動作，那冰錐便接連射出。以極快的速度向陌空逼近。

    陌空淡然一笑，隨後林木間忽起一陣狂風。

    狂風自林木間呼嘯而出，卷起萬頃綠浪。將那十幾枚冰錐一並卷了起。

    衣袂飄飛，一頭黑發更是在狂風中飛舞。陌空噙著笑看向白發少年：“閣下技止如此？”

    空中有點點光芒落下，卻是那被狂風卷動的冰錐被絞碎了開，化為冰屑飄落下來。

    “你難道腦袋壞掉了？”白發少年淡淡的說道，“還是說，不愧是白癡？”

    那散落的冰屑突然靜止了，漫天閃爍著的點點光芒，有若置身星河一般。

    隻是，這美麗之中所含著的，是致命的危險。

    白發少年抬起手臂，手指在空中隨意的一劃。

    隨後漫天星河卷動，化為一場冰霜風暴。

    那閃動著的點點寒芒均是一柄柄鋒利的刀刃，隻消的微一碰觸便會在旋轉的刃陣之中被絞成碎末。

    隻是處於風暴中心的陌空卻不慌不忙，湛藍色的眼眸中無比寧靜。如同一潭靜水，與周圍狂烈的風暴對比鮮明。

    “你可知，風絕不會傷我？”陌空淺笑一聲。

    風暴霎時停息，那漫天被卷動的光芒再度靜止下來。隨後再度緩緩飄落。便像是之前那危險至極的刃陣從未有過一般。

    白發少年麵色淡然，像是早已料到這般結果。

    他嘴角微動，卻是不屑一笑：“你如今這副模樣，真是讓人惡心。”

    陌空輕笑一聲，眼眸卻是微微眯起來：“不知為何，我對你也有著同樣的厭惡啊！”清冽的聲線透著冷意，風，再度揚起。

    飄落著的，落了地麵的，或碧綠或枯黃的葉子飄飛而起。在陌空頭頂慢慢匯聚一團，化為一枚不停旋轉的葉球。

    “再見，”他眼角彎了彎。

    那枚旋轉著的葉球便向白發少年撲了過去。

    葉子散開，如同蝴蝶一般在空中飛舞。

    揮手散去冰帷的白發少年正在疑惑，卻見那漫天飛舞的葉子停了下來。

    “這是回你的。”陌空淺笑一聲。

    狂風卷動，漫天飛葉化作了一場風暴……（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