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水鬼江寒。”

    就在江寒還在震驚著眼前的莽莽黃沙之地的時候冥王突然出聲道。

    江寒猛地轉頭看向冥王，被他發現了？是什麽時候？

    “我…”

    “不用急著否認，”冥王一張冷冰冰的臉上沒有絲毫波瀾，從他出現那刻起便一直是這般麵無表情，讓人捉摸不透，“假的也好，真的也罷，隻要有那一身妖力就夠了。”

    “是嗎？”江寒苦笑，“假的真不了，有妖力又如何，不是自己的，早晚要還回去。”

    冥王看他一眼，沒有說話，卻驀地伸出兩根手指戳過來，江寒本能地想要躲開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就這樣任他將冰冷的指尖按在自己眉間。

    沒一會，眉間那冰涼的觸感漸漸變得灼熱刺痛，有什麽順著那刺痛流進自己的腦袋中，江寒痛的皺眉，就在他已經痛的麻木的時候，冥王將手指收回，江寒捂著眉頭蹲倒在地。

    “這是所有水鬼江寒該知道的東西，”冥王雙手負在身後，望向遠處無垠的沙海，“泗水之印，交給你們了。”

    江寒蹲在地上，腦海中有一幅幅畫麵唰唰閃過，讓他頭痛欲裂。冥王的聲音雖在身旁卻像是來自很遙遠的地方，模糊不清。

    冥王側頭看一眼地上痛苦不堪的江寒，臉上冰冷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什麽命定之人，都是鬼扯。

    他轉身欲走突然又想起什麽，回到江寒身旁，一改之前冰冷冷的語氣，不急不緩道“對了，紅蔓那邊，不要讓她到修界去，尤其是不要讓她遇見戲陽一族的人。”

    江寒抬起一雙滿是茫然的眸子，似是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麽。

    “否則的話…”冥王微微俯身，在江寒耳邊低語道，“會死的。”

    會死的…江寒雙眸微微睜大，誰會死，誰呢？

    …

    江寒恢複意識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水鏡的另一邊，還沒睜開眼，耳邊就傳來了紅蔓冷淡的聲音。

    “不是去看五界全書了嗎？怎麽搞成這樣？”

    “看書有點慢，我直接給他進行了神識灌輸。”冥王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是那麽的冰冷紮耳。

    “神識灌輸？這就暈了？”紅蔓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

    “嗯，確實有點弱。”冥王若有所思，“不過，這次仙界似乎也派了人下來，所以加封之事你不必擔心太多。”

    江寒躺在一旁聽著冥王對自己的嫌棄一點也不想睜開眼，但是又感覺自己身下濕濕涼涼的，很不舒服，費力的睜開眼後發現那倆人竟然就把他扔地上，心中那個悲涼啊，怎麽說自己也是…算了，被拆穿了，算不上三王之一了，地上就地上吧，好歹還活著呢。

    “醒了？”紅蔓坐在桌子旁，斜一眼地上的江寒涼涼道，“醒了我們就走吧。”

    “去哪兒？”江寒用手撐地艱難的爬起來。

    去哪兒？紅蔓一時也回答不上來，關在無歸處三百年，突然被放，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兒。

    江寒看她一臉怔忪，忙開口道：“要不然先去你的妖王山看看？”

    妖王山嗎？紅蔓紅眸微眯，印象有點模糊，煉成妖王的自己，現在回想起來，很多事情都沒有那麽清晰了，那些記憶之前在無歸處時明明還曆曆在目的，現在卻像是被蒙了一層又一層的紗，飄飄忽忽又朦朦朧朧。

    “好。”

    冥王見二人達成共識，也不再多言，走到那麵水鏡麵前伸出手指在上麵寫寫畫畫，隨著他指尖的往返來複，一道道暗黑的痕跡出現在幽蘭的水鏡之上。不多時，冥王收手，一道真正的鬼畫符顯現出來。原本平靜的水鏡也以這符字為中心開始漾起漣漪，一圈圈的向鏡框蕩去，不一會那符字的痕跡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到消失不見。

    “好了，穿過此鏡你們便可去紅蔓的妖王山了。”冥王回身看著桌邊的二人。

    “說起來，你們之前拋下本王通過那水鏡去了哪裏？”紅蔓不經意間看到冥王肩上有一顆細小之物在水鏡幽藍的光下隨著冥王轉身的動作閃了一下，還不及她看清便又消失不見。

    “一位故人的出生地。”冥王言語間淡淡的看了江寒一眼。

    江寒不知為何總覺得那眼神充滿威脅之意，很自覺地沒有多話。

    “那本王走了。”紅蔓也就是隨口一問，見冥王這麽說也不再多問，起身彈彈袖子便走進了水鏡，江寒習慣性的追隨而去。

    “假的，或許也能成真。”在踏進水鏡的那一瞬間冥王突然淡淡地開口，江寒還不及思考這話的含義便被水鏡融入，又是一陣熟悉的眩暈襲來。

    江寒原本以為嗜殺成性的花妖紅蔓的妖王山會是一片荒山，然後漫山血色，一如她那身紅裙，又如羅刹之地，然而眼前的這片青山綠水和那一派祥和之氣一度讓他懷疑冥王寫錯了符字將他們送錯了地方。

    “走啊，愣著幹什麽。”紅蔓看著眼前陌生又帶點熟悉的景色，莫名的安心，腳尖輕點飛身而起。

    江寒看著紅蔓如一隻赤紅飛燕，輕巧翩翩，眨眼間已飛掠半山腰，原本的青樹綠草也在她驚鴻般掠過時紛紛綻開繽紛的花朵，一片青山霎時間化為爛漫花海，耀人眼目。

    對啊，她是花妖啊，又不是血妖，怎麽會漫山血色呢。

    江寒笑了笑，心下一鬆，腦海中卻突的閃現一幅畫麵——夕陽浸染大地，漫天緋色，紅蔓一身血色羅裙，手執染血藤蔓，獨自立於一座血山之巔，一雙赤紅妖瞳灼灼如火，滿是狠厲的望著緋色天空

    …

    這是什麽時候？他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場景？

    江寒眉頭皺起，那畫麵很快消散，但是紅蔓那雙妖瞳中的狠厲之色卻又讓他很是驚心瑟縮，似乎就在眼前一般，但是…

    他身側的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那副蔑視天地的氣勢，不愧是…妖王紅蔓啊。

    再抬首，望著那立於半山腰眺望、引起半山花開的高挑身姿，江寒的心情再沒有了方才的輕鬆。

    什麽時候他也能成為她那樣的妖王呢？

    假的，也能成真麽？

    紅蔓立在半山腰的一棵樹尖上，她仰頭望著不遠處那座被山間樹木遮掩著的殿宇，心中有歸來的喜悅也有一絲久未歸家的忐忑，耳邊，是風吹動林間樹葉的沙沙聲，伴著鳥鳴，也伴著山間小妖的嬉笑聲。

    “唔！那是誰！”樹下一聲驚叫響起，瞬間打破這片刻的寧靜，紅蔓垂眸看去，是幾隻小妖看到了她。

    “紅裙、紅眸…啊！是大王回來啦！”一個化為人形卻還留著長長耳朵的小兔妖尖叫一聲躥了出去，留下幾個呆怔的同伴，然後紅蔓就看到她一路跑一路尖叫，“大王回來啦，大王回來啦！”

    大王？它們以前似乎是這麽稱呼她的，紅蔓嘴角微勾然後跳下了樹，站到了那幾隻小妖的麵前。

    “大…大王！”一隻頭上頂著一朵燦烈的大紅花的花妖拉著身旁的一眾小妖跪了下來。

    “你怎麽知道我就是你大王呢？”紅蔓看這幾個小妖不過百年妖力，應是不認識自己的。

    “山中老妖們天天和我們說大王的英勇事跡，開頭便是‘我們大王乃是千年一遇的妖王，和那兩個小妖王可不一樣。隨隨便便就煉成妖王不說，還順道煉了一雙赤紅妖瞳，那赤紅妖瞳啊乃是這五界最最珍貴的、獨一無二的寶物’”一條小青蛇吐著信子得意道，“所以啊，除了我們大王還有誰有這紅眸呢。”

    “還有還有，聽說大王最愛穿這血色羅裙呢。”一個小石子剛修煉出兩條腿站都站不穩，卻還是搖搖晃晃的挪到了最前麵，生怕紅蔓看不到他。

    紅蔓蹲下身來看著眼前這群小妖，很是動容，“起來吧。見到我，你們…很開心嗎？”

    “開心啊，開心！大王回來了我們就不會再受任何人的欺負了！”小花妖激動的滿臉通紅，和旁邊的小妖一起手腳共用的爬了起來。

    “怎麽，我不在的時候還有人欺負你們？”紅蔓挑挑眉，誰這麽大膽子，敢到她的地盤生事？

    江寒這時候也踏著一股細流趕到，看到紅蔓，他從那懸於半空的水流上躍下，他落地的同時，那水流也瞬間向四周消散而去。

    江寒對於自己越發長進的禦水術很是得意，低頭卻看到自己腳邊圍了一群小妖，這群小妖，一個個修煉的千奇百怪，有的成了人形卻還拖著耳朵尾巴，有的沒有修成人形卻偏又生出了人的胳膊腿，江寒感覺他都沒眼看了。

    “大膽！你…你是哪兒來的妖怪！看到我們大王竟然不行禮！不想活了嗎？”小青蛇朝江寒露出鋒利的毒牙，敵意滿滿。

    紅蔓彎腰摸了摸小青蛇的腦袋，“不得無禮，他是妖王之一，水鬼江寒。”

    嚇？一群小妖一聽江寒二字均是一臉畏懼，互相看了一眼後，“嘩啦啦”連滾帶爬的跑到了紅蔓身後，“大王，就是他們水鬼一族，總是趁大王不在來我們妖王山找茬！”

    “哦？”紅蔓聞言輕輕渺渺的一聲哦，看著江寒的目光也是輕輕渺渺的，卻讓江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們…他們還吃我們妖王山的小妖呢！”小花妖躲在紅蔓身後，緊緊地攥著紅蔓的裙角，聲音有點顫。

    “哦？”紅蔓又是意味深長的一聲哦，餘音拖得很長。

    江寒看到紅蔓手裏已經有藤蔓在緩緩地伸長，不禁後退一步，磕磕巴巴解釋道：“這，這不可能啊，我我…我們水鬼怎麽會吃妖怪呢，我們吃人的，吃人！”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小妖們瑟縮的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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