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去也可以啊，我們一家人住在一起不也很開心嗎？”顧沫不知道為什麽外公突然之間要提回去。

    她本來還以為一家四口會一直這樣住下去。

    顧沫看著外公，覺得很奇怪，感覺外公最近瘦了好多，雙頰都已經深深地凹了進去。她想到什麽，猛然一驚，疑惑道，“外公你是不是生病了，我覺得你最近又瘦了。”

    外公的手頓了一下，然後慢條斯理地端著豆漿喝了一口，笑嗬嗬地說道，“外公身體好著呢，你這丫頭，是不是盼著我生病啊？”

    “沒有沒有！”顧沫仔細觀察外公的表情，看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才放下心來，連連搖頭說道。

    “那你為什麽突然要回家啊？”顧沫鼓著臉問外公，央求般地問，“不回去不行嗎？”

    “我在青水鎮住得久了，總歸還是覺得那邊住得習慣的。這些天都沒有回去，現在也該回去打掃衛生，好好收拾一下家裏麵了。”外公緩緩說道。

    顧沫聞言，嚷道，“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胡鬧，”外公突然怒目瞪了顧沫一眼，見到她可憐兮兮的表情之後，聲音不由地開始軟了下來，“沫沫，你這樣說的話爸爸媽媽該有多傷心？”

    顧沫左右轉頭，看了一眼顧呂燕和顧暖年，他們臉上也彌漫著傷心的表情。

    心裏麵生起了一絲愧疚。

    下意識就脫口而出的話，說完之後才驚覺爸爸媽媽有可能會覺得自己這大半年的相處，她沒有一點感情，可以說走就走。

    顧沫雙手放在一起，揪著自己的指甲，聲音低低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想勸您不要回去……”

    “爸，您就再住一段時間吧，青水鎮也沒有什麽事情需要你處理的，要是您不放心的話，想回家的時候，我們可以隔一周就送您回去住一天。我會讓人做定期清理的，保證房間裏麵沒有住人也像是住了人一樣的清爽幹淨。”顧暖年眼睛酸澀了一下，突然開口說道。

    顧呂燕也扭頭說道，“爸，您就和我們一起住吧……”

    顧爸知道外公要回家其實不止是因為他說的那個原因，隻是因為外公要求瞞著顧沫，而今天外公在餐桌上突然提出要回青水鎮這件事情也是他們所始料未及的。

    當然，他們肯定也希望外公能夠留下來，畢竟要真的讓他一個老人會青水鎮獨居，他們也是不放心的。

    尤其還是在他身體不好的情況之下……

    顧沫雙眼冒起希望，看了顧爸和顧媽一眼，猛點頭，“對啊，外公，你就聽爸爸和媽媽的吧。”

    外公深深看著他們幾人一眼，略顯疲憊的眉頭皺起，遲遲沒有表態。

    “外公，你不是說讓我來江城好好學習的嗎？顧沫抬起睫毛，眼眸明淨地看著外公，“我覺得要有你在我身邊我才能好好學習！不然你要是回青水鎮的話，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我這次期中考試一定會一路掛到底！”

    外公挑眉，聽著前麵的話還算正常，但是後麵一句話，還真沒有理解，不由疑惑問道，“一路掛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是說，我可能全部都不會及格！”顧沫委屈臉。

    外公一下子被氣樂了，“你這小丫頭竟然還威脅我，反正是你的考試，你自己看著辦吧。”

    “哼，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你可別怪我考得差！”顧沫撅著小嘴，要多傲嬌就有多傲嬌。

    “沫沫，別耍小脾氣了，”外公放輕聲音，話鋒一轉，“你現在已經是高中生了，也該懂事了。學習和考試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也是事關你前途的事。外公也知道，要是教導你‘以分數論天下’，這肯定是不對的。但是我們現在的教育製度就是這樣，應試教育中看不出一個人的綜合素質，隻能看得到你的分數。”

    外公目光祥和地看著顧沫，繼續說道，“外公送你過來江城讀書是有私心在的，外公曾經是京都大學的教授，京大裏麵承載著外公曾經的夢想和未完成的願望，如果可以的話，外公希望你能夠幫外公圓滿以前的遺憾。江城無論是教學質量還是學習資源都比鎮上好太多了，你隻有到這邊才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所以我才將你送過來的。”

    顧沫目瞪口呆……

    京都大學，這可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名校……

    以她的成績，現在估計也就是勉強夠得上一個一本院校而已，她現在才高一，對於大學還沒有什麽很大的憧憬，之前的想法就是，隨緣就好，倒時候高考分數是個什麽樣子，就在分數段裏麵選學校就行。

    她胸無大誌，覺得生活平平靜靜的就好。

    從未想過外公竟然對她寄予了這種厚望。

    “我…我估計……”顧沫支支吾吾的，看著外公的眼睛，不知道怎麽樣才能將“我肯定考不上京都大學。”這句話完整地說出來。

    外公隻是一眼就明白了她想說的是什麽。

    歎了口氣說道，“外公本來不想跟你說這些給你壓力的，你上個學期的進步我都在眼裏，原以為你終於沉下心來願意好好學習了，沒料到你現在還將學習當成兒戲，說不學就不學了，考試想怎麽考就怎麽考。說實在話，外公對你很失望。”

    說完又是一陣深深地歎息。

    顧沫如當頭一棒，垂下了頭。

    外公的這番話，沒有一點責怪的意思，甚至都沒有一絲嚴厲的語氣，是始終如一的慈祥，可是句句落在顧沫心中，回響聲聲，久久不息。

    顧爸和顧媽都看著顧沫，欲說些什麽，外公向他們搖了搖頭。

    他們便也沒有說話。

    大約兩分鍾之後，顧沫突然抬起頭，雙眸凝視著外公，認真地問道，“外公您在京都大學沒有完成的遺憾是什麽？”

    外公垂眸，看著桌邊的早餐，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意。

    爾後，外公也抬頭看著顧沫，語氣疑惑，“這麽一說，沫沫是要幫外公去完成？”

    顧沫想到現在自己的成績，說話的聲音是沒有什麽底氣的。她微抬下巴，眼瞳淺淺，直視外公的眼睛坦誠地說道，“我不確定能不能考上京都大學，但是我可以盡全力去試一試。”

    外公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一些，想了想，最後隻說了一句，“外公相信你。”

    “哈哈，我們家沫沫肯定可以的。”顧呂燕笑著說道。

    “對，沫沫那麽聰明!”顧暖年也微笑附和。

    餐桌間，全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

    顧沫也笑了，狡黠地眼珠一轉，說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外公錯愕了一下，還有條件？

    驚訝問道，“什麽條件。”

    “我在江城讀書期間，您一定也要跟我們住在一起！”顧沫半是央求半是“威脅”，貝齒咬著下嘴唇，鼓著臉看著外公，神情好似在說：你要是不答應的話，我就不幹了！

    話題突然又回到了之前。

    一時之間，空氣都好像變得寧靜了。

    顧爸和顧媽也看著外公，等待著他的回答。

    外公眉頭再度皺起，沉默不語。

    顧沫的性格就是這樣，有時候執著地讓人驚訝，放在心裏麵的事情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

    外公心中感歎，就是因為了解她，所以才趁著剛才，逼著她下定決心關於大學的事情。多年的執教生涯，他看學生的眼光不說是火眼金睛，但是出錯的幾率卻也的確可以說得上是少之又少了。

    顧沫是他的孫女，所以他總是疼愛中夾雜著惋惜，小時候她便展現了她的天賦異稟，學什麽東西都很快。可惜跟在他身邊，在一個小小的鎮上，並沒有什麽很好的學習資源。

    將她送到江城，第一個原因是因為江城的教育程度遠遠優越於青水鎮，第二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自己的身體已經漸漸衰竭……

    癌症這種東西，來得毫無預兆。

    他沒有辦法好好照顧她，也不想讓她知道他的病情之後傷心難受，還要反過頭來去照顧他。

    將她送來顧爸顧媽這裏是最好的選擇。

    現在看來，他當初做的選擇並沒有錯，至少他看到了她以後不會在孤獨了。就算他不在了之後，她還是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外公！”顧沫一聲大喊，將外公顧言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啊，怎麽了？”

    “你答不答應啊!”顧沫撒嬌般看著外公，又說道，“外公，你肯定是了解我的，對於學習什麽的我一向都沒有什麽目標。隻要是你給我定的，我每次都會盡力達到，我之前數學那麽渣，因為你說期末數學要考九十分，所以我每周都會補習，最後期末竟然考了一百多分，都幾乎是我以前分數的倍數了，放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外公眉頭舒緩開來，欣慰地點了點頭。

    顧沫繼續說，“所以，我總是覺得，隻要外公想讓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可以做好。雖然京都大學這個目標對於我現在的成績來說，要達到很難，但是還有兩年多的時間，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隻是到時候，倘若我真的去了京都，距離江城上千公裏，我一年又能見到外公幾次呢？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外地讀大學，也是這個原因。當然，兩年後的事情可以暫且不說，但是，我無法接受的是，高中還剩下的這兩年多的時間，我們明明可以住在一起，為什麽卻非要分開，一年才能見上幾次麵呢？”

    外公突然略微低頭，掩麵悄悄地摘下鼻梁上那副鑲金邊的眼鏡，用麵巾紙拭了拭眼角，然後又輕輕地將眼鏡戴上。

    幹咳了幾聲，佯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顧沫當然看到了外公的動作，她知道外公也舍不得她。

    喝了一口水，潤潤喉，又說，“外公，你仔細想想，要是我去了京都大學的話，至少未來的六年內，我們見麵的時間寥若無幾了。”

    “爸，沫沫說的沒有錯，如果您真的搬出去的話，沫沫肯定會很想你的，我和暖年也希望您能留下來一起住。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本來就不久了，您為什麽……”顧呂燕說到這裏，突然哽咽了一下。

    顧暖年在餐桌下麵握住了顧呂燕的手，無聲安慰。

    “生活在一起的日子不久了……”這句話其實有兩層的意思，顧爸顧媽和外公當然知道指的是什麽，顧沫卻以為這指的是等她考上京大，大家一起生活的時間不長了，頂多就這兩年。

    外公沉吟半天。

    眼睛也有些酸澀，聲音一下子帶著蒼老的沙啞，“好吧。”

    顧沫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喜笑顏開，歡呼一聲，“歐耶！”

    顧暖年憨笑了一聲，顧呂燕亦是淚中帶笑。

    顧沫吃得差不多了，擦了擦嘴巴，突然看著外公，聲音輕快，“外公您還沒有告訴我您在京大未完成的遺憾是什麽呢。”

    外公沒有抬頭，緩緩說道，“等你考上了我再告訴你。”

    顧沫還想再問，突然手機鈴聲響起。

    一看時間，糟糕！

    差點忘了今天還要和一一還有他媽媽一起去逛街！

    “外公，既然你都答應不走了，那我下次再和你一起下棋吧！今天我約了同學一起出去玩，快要遲到啦，我先出門嘍！”顧沫快速站起身，背上自己的小包包，跑到門口玄關處換鞋子。

    由於是去逛街，顧沫拿了一雙輕便的遠動鞋。

    邊換鞋邊衝著餐桌的方向喊道，“爸，媽，外公，我先出去啦，中午就不回來吃飯了！”想了一下又補了一句，“從明天開始，我會好好學習的，今天這是之前就約好了的，沒有辦法！”

    說完之後，鞋帶也係好了，拍了拍褲腳，匆匆地跑出門了。

    “這孩子……”顧呂燕搖頭笑道。

    “爸，您確定不告訴沫沫嗎？”顧暖年有些擔憂地看著外公，“我覺得，也許等沫沫以後知道了之後，肯定會後悔的。”

    “不用告訴她。”外公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您手術日期定好之後也不告訴她？其實這樣對沫沫來說也不公平。”顧呂燕也說道。

    外公得的是胃癌，現在還沒有到晚期，早些進行手術的話，說不定能夠痊愈。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外公看著顧爸和顧媽，嚴肅地說，“你們要是為了沫沫好，就按照我說的來做。我目前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處理好，現在通過藥物治療，身體暫時沒有什麽不適的感覺，真要手術的話，估計要等到明年。”

    顧暖年看著外公，滿眼地不讚同，“爸，有什麽事情能比身體更重要。”

    “爸！”顧呂燕也不讚同道。

    她淚珠蓄滿了眼眶，聲音落下的時候，淚珠也直接無聲滾落下來。

    外公看了兩人一眼，沒有解釋什麽，直接轉身往房間裏麵走去。

    身後傳來顧呂燕斷斷續續地抽噎和顧暖年低低的安撫聲……

    *

    從家裏麵出來，顧沫倒是很開心，外公答應了自己不會回青水鎮，加上自己也算是有了一個目標了，算是有了方向。

    總而言之，心情是莫名的愉悅。

    靈域巷。

    顧沫挽著蘇思玥的手腕，她們都穿的是休閑風的衣服，兩人走在前麵，就像是倆姐妹一般。

    安奕寒左右兩手都提著東西——兩袋零食……走在她們身後。

    靈域巷並不是一個簡單的小巷子，而是江城最大、最有特色的景區。

    顧沫還記得自己去年剛開學的時候就準備和安奕寒一起去逛靈域巷，結果那個時候被蕭倩倩她們打斷了，最後去了流光。

    而靈域巷就一直沒有來成。

    何為靈域？充滿靈氣的地域也。

    靈域巷裏麵景觀奇特，剛走過蓊蓊鬱鬱的樹林，又穿梭到了一片碩大的竹林，沉睡了一整個冬天的樹木現在已經是滿目新綠，綠茵茵，綠油油，青翠欲滴，生機勃勃。

    在往坡上走幾步，便是十裏桃花，盡顯風華。

    春風拂過。

    漫天的粉色、白色，在空中飄飄揚揚，洋洋灑灑，落英繽紛。

    蘇思玥伸出手，幾片花瓣掉在了她的手中，笑容純粹，“哈哈，這裏還是我小時候來的呢。”

    “我也是小時候來過一次，”顧沫也學著蘇思玥的樣子，接了幾片花瓣，笑著說，“我以前生活在青水鎮，上學期才搬過來江城的。”

    “青水鎮！”蘇思玥突然驚訝地看著顧沫，“我小時候還去青水鎮玩過，還是在漢陽大橋那坐輪渡過去的。”

    顧沫覺得很是驚奇，“真的嗎?”

    蘇思玥點點頭，感歎道，“當然是真的，我還記得以前那邊還有一家超級好吃的小飯館，叫做‘清水人家’，是一個年邁的老婆婆開的，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嗯嗯，還在呢，不過現在那個老婆婆已經手腳不太靈活了，主要是她兒子媳婦在店裏麵做事，老婆婆經常搬著凳子坐在店外麵曬太陽……”

    ……

    蘇思玥和顧沫兩人又再一次地打開了話茬，一驚一乍，嘰嘰喳喳，相處愉快。

    安奕寒看著倆人，很是無語。

    本來一開始，倆人一見麵的時候，阿沫還是有點不自然的，後來蘇思玥主動提起了昨天的事情，還煞有其事地道了個歉……

    顧沫一見到長輩道歉就更是不好意思了，表情還是很拘束。

    結果就在安奕寒被蘇思玥指使去買飲料的短短兩分鍾，兩人就相處得像是兩姐妹一樣了，反而他倒是像個外人……

    安奕寒百思不得其解。

    而原本說好的要去逛街，結果不知道說到了什麽，兩人一致得出了要帶他來靈域巷看看的想法。

    “一一還沒有去過靈域巷，我們要去一起去逛逛靈域巷吧。”這是阿沫的原話，他記得清清楚楚。

    此時，到了靈域巷之後。

    安奕寒一點也沒有感受到，這是專門為了他來的。

    “玥玥姐，我們等下去那邊吧。”顧沫莞爾，指著桃林盡頭的一個大池塘說道。

    安奕寒一個趔趄，差點和泥土來一個親密接觸。

    不會是他出現幻聽了吧？

    玥玥姐？

    姐？！

    他驚訝地看著顧沫。

    後者正挽著蘇思玥的胳膊，笑容款款。

    安奕寒站穩之後，一個箭步衝到倆人麵前，他覺得他有必要確認一下。

    擰著眉看著顧沫，烏黑的睫毛一動不動，“阿沫，我剛才沒有聽錯吧？”

    顧沫一愣，“什麽？”

    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麽。

    “你剛才叫她什麽？”安奕寒雙眼凝視顧沫，說話間將右手提著的塑料袋都放到左手上麵，抬起右手微微顫抖地指著蘇思玥。

    顧沫回答得很輕快，俏皮一笑，“玥玥姐啊！”

    “那怎麽可以！”安奕寒幾乎是立馬地反駁，神情難以置信。

    論自己女朋友稱呼自己母親為姐姐，心裏陰影要有多大。

    這輩分不是都亂套了嗎？

    安奕寒臉一黑。

    他要是個懂禮貌的，豈不是都不能叫阿沫了，直接改口叫阿姨得了？！

    蘇思玥噗呲一笑，笑著說道，“我倒是覺得挺好的。”

    安奕寒瞪了蘇思玥一眼。

    山間的風撩撥顧沫烏黑的發絲，她秀眉皺起，頓了好一會才糾結地說道，“玥玥姐太年輕了，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幾歲，要讓我叫阿姨，我實在是叫不出口啊。”

    又瞪了安奕寒一眼，“總不能直接叫名字吧，太不禮貌了！”

    其實事實上，顧沫之前就是被蘇思玥的幾個搞笑段子逗笑的，從她說話的樣子，加上她本來就長得年輕，顧沫不知不覺地就將她當成是姐姐一般的存在了。

    關於稱呼這個，她也是糾結了好久的。

    今天顧沫第一次叫“玥玥姐”的時候，蘇思玥先是怔了一下，然後突然之間拍手大笑，直稱這個叫法好。

    顧沫本來還怕蘇思玥會覺得自己不尊敬長輩，沒想到她喜歡這個稱呼，也隨著她笑。

    稱呼就這麽愉快地定下了。

    所以在安奕寒還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顧沫已經叫過好幾次“玥玥姐”了，現在叫起來更是朗朗上口，流利得很。

    安奕寒見顧沫又叫了一句，眉頭跳動了幾下，大聲說道，“不準叫姐了，你也不想想我們之間是什麽關係！”

    “這有什麽關係。”顧沫擰著眉，不讚同地看著他。

    一個稱呼而已，他幹嘛那麽在意。

    安奕寒臉陰沉沉的。

    蘇思玥眼神在兩人之間轉動，笑而不語，明擺著是在看戲。

    幾隻雲雀的叫聲傳來，悅耳動聽。

    隻是聽到安奕寒耳中，都覺得聒噪不已。

    顧沫見安奕寒臭著一張俊臉，聲音軟化了下來，“一一，不就是一個稱呼嗎，這有什麽還在意的。”

    蘇思玥適時地添一把火，“對啊，把你老媽我叫得年輕了，你應該要高興才是。”

    兩人說完之後相視一笑。

    安奕寒見兩人現在手挽手站在一起，霎時覺得十二分之礙眼，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將兩人分開，鈍鈍地說了一句，“長幼有序。”

    爾後轉身，一個人直接往前麵走去。

    顧沫斂眉，看著他的背影發呆。

    蘇思玥嗤了一句，“幼稚。”

    然後蘇思玥複又挽著顧沫的手，兩人說說笑笑繼續往前麵走了。

    片刻。

    顧沫突然見到安奕寒轉身走回來。

    走到她們兩人麵前，停住了腳步。

    安奕寒沒頭沒尾地，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阿沫，你是不是覺得就是一個稱呼，沒什麽大不了的。”

    顧沫微怔，回答道，“對啊。”

    安奕寒雙眸定定地看著顧沫，眼底劃過一絲灼熱，快得來不及讓人捕捉。

    他語氣真誠，一字一頓道，“我知道你該怎麽稱呼了。”

    顧沫抬起下巴，也回望著他，笑了笑，“嗯嗯，你說吧。”

    安奕寒深呼一口氣，說道，“你直接叫媽媽吧。”

    顧沫一驚，“什…什麽？”

    突然腦袋裏麵一片空白，刷地一下，臉蛋上麵浮現出淡淡的紅暈。

    和漫天紛飛的桃花顏色融為一體。

    “反正就是一個稱呼的，”安奕寒眉梢挑起，狹長地眼角勾勒出隱隱地促狹，“阿沫你也不用太在意。”

    顧沫感覺自己臉上的熱度久久不消，反而有越來越燙的趨勢。

    反應過來之後，整個人都是呆呆的，想到什麽，不好意思地看了蘇思玥一眼。

    蘇思玥勾起了唇角，不經意間給安奕寒豎了一個大拇指。

    顧沫剛好瞟見，更加是不好意思了。

    感覺手腳都不知道要往哪裏放，視線該往哪裏看。

    就連她現在呼吸的空氣，都感覺彌漫著淡淡的尷尬。

    安奕寒看著顧沫嫣紅的雙頰，揚起了唇角，聲線迷人，“怎麽樣？”

    顧沫一跺腳，嗔怒道，“什麽怎麽樣！開玩笑呢你！”

    安奕寒斂眸，靜靜地看著她，“我說認真的呢，剛才深思熟慮幫你想出來的稱呼。”

    蘇思玥也幫腔，扭頭看著顧沫，“對啊，看得出來應該是想了很久。阿沫，你就直接叫我媽媽吧。”

    安奕寒給了蘇思玥一個感激的眼色。

    終於覺得，自家老媽口中今天總算是吐出了唯一一句能聽的話！

    “玥玥姐！”顧沫惱怒地看著蘇思玥。

    “阿沫，你把你未來婆婆叫作姐姐，這真的合適嗎？”安奕寒笑容懶懶的，幽黑寂靜的眼眸凝視著她，薄薄的嘴唇輕啟，溫淡地嗓音便直接飄蕩在如畫的風景中，“還不如直接叫媽媽呢。”

    一句話中間，又是未來婆婆，又是媽媽……

    尤其這還是當著蘇思玥的麵。

    顧沫窘迫。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她低頭看著凋落在地上的花瓣，垂下睫毛，直接沉默不說話了。

    蘇思玥瞟了安奕寒一眼，麵容帶笑：惹急了吧？

    安奕寒一聳肩，勾唇一笑。

    上前一步，突然蹲在地上，抬頭，和正垂著頭的顧沫四目相對。

    “阿沫。”

    顧沫突然抬頭。

    安奕寒又直接站起身。

    顧沫又低頭。

    安奕寒又蹲了下去。

    ……

    “你們兩人這是在玩那個‘蘿卜蹲’的遊戲嗎，簡直是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這兩人還在僵持之中，但是蘇思玥很不給麵子地大笑了起來。

    兩人同時扭頭看著蘇思玥。

    蘇思玥捂著嘴唇，憋笑擺擺手道，“你們繼續，繼續。”

    “阿沫，反正是遲早要叫的。”安奕寒麵容寧靜，看著顧沫。

    顧沫斜了安奕寒一眼。

    軟的不行，硬的他不敢試。

    安奕寒凝神，現在隻剩下最後一招了。

    “你總不能真的要一直叫姐姐吧，這樣一來我輩分都要比你小了。”安奕寒聲音有點低。

    “輩分小有什麽？”顧沫淡淡反問。

    “那你跟我母親同一個輩分，我就不能叫你阿沫，該叫你阿姨了。”安奕寒竟然癟了癟嘴，一副可憐兮兮地樣子，“而且我總覺得怪怪的，像是亂倫了一樣，明明你還比我要小。”

    噗——

    蘇思玥實在是憋不住了，不禁發出了“杠鈴般的笑聲”……

    看著自己兒子裝可憐，說話還這麽陰陽怪氣的，不著調……

    這還是她生下他十幾年以來，第一次見到的奇觀。

    笑聲朗朗，停不下來！

    於是……

    安奕寒裝可憐計劃在蘇思玥瘋狂地笑聲中宣告失敗！

    安奕寒臉色沉了又沉。

    真不想承認，麵前這個笑得完全沒有形象的女人是自己母親。

    顧沫呆呆地看著蘇思玥，佩服之感油然升起。

    沒有一個人可以將這麽多種風格演繹得淋漓盡致。

    昨天在自己心中，她是溫婉美麗楚楚動人，今天剛見麵的時候是活潑開朗幽默風趣，現在又顛覆了她之前的看法。

    而且這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看上去完全不像，更加像是一個無拘無束的少女。

    顧沫想，要是自己在三十多歲之後，還能生活得這麽隨性肆意，那就好了。

    看到阿沫的表情之後，安奕寒頓時又是一陣無語，那崇拜的小眼神是怎麽回事？

    蘇思玥笑夠了之後，輕輕咳了幾聲，捋了一下耳邊掉下的碎發，心神一動。

    扭頭看著顧沫，溫柔地說道，“阿沫，其實你要是叫我媽媽的話，我會很開心的。都說女兒才是貼心的小棉襖，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生下了奕寒這個臭小子之後，我的感觸就更深了……他沒有遇到你之前，對誰都是冷冰冰的，現在還好一點，感覺總算有了一點人樣。”

    安奕寒皺眉看著蘇思玥，無聲表達：你要幹什麽？

    蘇思玥不理會安奕寒，隻是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情緒一轉，又繼續說道，“一直以來，我都想要一個粉嫩嫩的女兒。三年前，我終於又懷孕了，而且檢查出來之後竟然真的是個女孩兒，當時緊張激動期待，沒有想到，”蘇思玥適時地抽噎了一下，“沒有想到，可惜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然後流產了……”

    安奕寒，“……”

    顧沫聽完之後，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從包包裏拿出小包的餐巾紙，撕開之後立馬給蘇思玥遞了一張過去。

    蘇思玥接過之後，擦了擦眼角，又是一聲抽噎，眼睛裏麵還淚光閃閃的。

    看著顧沫說道，言語真誠，“這是我最大的遺憾。其實，我現在還是一直渴望著能有一個乖巧的女兒，能聽到她叫一聲甜甜的‘媽媽’。”

    蘇思玥淚水擦了又擦，不斷地從眼珠裏麵湧出來，她搖了搖頭，哽咽道，“不好意思，是我情緒有點激動……”

    顧沫聽到這裏，眼睛也不由地酸澀了，淚珠撲簌而下。

    安奕寒，“……”

    看著兩個女人一台戲，他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

    蘇思玥看了一眼顧沫，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突然握住顧沫的雙手，充滿期待地問道，“阿沫，你能不能叫我一聲‘媽媽’，滿足一下我這個小小的夙願。”

    顧沫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眼睛還是紅紅的，看著蘇思玥，殷紅的唇輕輕啟開，直接甜甜地叫了一聲，“媽媽。”

    安奕寒，“……”這樣就叫出口了？

    幾乎是一瞬間。

    蘇思玥破涕而笑。

    將顧沫擁入懷中，顧沫也反手回抱著她，輕輕地拍了拍她後背。

    背對著顧沫。

    蘇思玥給了安奕寒一個“嘚瑟”的眼神:小樣，這種事情都搞不定，還是需要老娘出馬。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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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之兄妹——

    阿沫擰眉：“一一，思玥美女說想認我做幹女兒，你知道嗎？”

    安奕寒微笑：“現在知道了。”

    阿沫扶額：“你覺得怎麽樣？”

    安奕寒挑眉：“挺好的啊。”

    阿沫噘嘴：“可是這樣一來，我們就是兄妹關係了啊”

    安奕寒勾唇：“挺好的，快叫聲哥哥聽聽？”

    阿沫瞪眼，“你惡趣味！這可是亂倫……”

    安奕寒斂眸，“禁忌戀聽起來豈不是很刺激”

    阿沫嗔怒，“你……”

    爾後，阿沫的聲音消失在唇齒交融之間……

    （嘿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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