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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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庾慶也無意隨便得罪人,加之見那疤臉漢子精氣神十足,似乎也不像是什麽好惹的人,當即朝疤臉漢子拱手道:“若是剛才叫囂驚擾了,還望恕罪。”
    疤臉漢子麵無表情,側身讓開了,把釣魚老漢完全讓出在庾慶視線中。
    庾慶略怔,跳下了馬,又客氣拱手道:“可是吵到了老先生釣魚?在下先行賠罪了。”
    “唉!”釣魚老漢輕輕歎了口氣,“偌大個京城,真的就容不下你嗎?真的就要非走不可嗎?”
    庾慶心弦瞬間緊繃,一隻手下意識握住了劍柄,質問:“老先生是何人?”
    釣魚老漢沒說自己是什麽人,“事情已經過去了,你辭官的事也可以走正常章程,禦史台那邊還未批準,你現在回去還能一切如舊。若是不喜歡跟那些文官混,我也可以將你安排去軍方,隻是這樣一來,就逆了你父親的意,你父親應該還是希望你能操持政務、料理萬民生息的。”
    庾慶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釣魚老漢惆悵道:“當年的事,是我的疏忽,有人趁我不在京城對你父親下了手,我若及早察覺到異常,你一家人也不至於遭那般噩運,是我對不起你父親,對不起你全家。”
    庾慶有點納悶,他對京城官場上的人物是真的不熟悉,接觸的時間太短是一回事,另就是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自己要留下,這方麵壓根沒上過任何心,甚至是沒概念,鬼知道這是誰。
    突然冒出這麽一號人物,聽那話裏的意思,又是阿節璋的友軍。
    這一個個的,隻要在自己跟前冒出來的,都說是自己是阿節璋的朋友,也不知阿節璋在天之靈能含笑否?
    聽不到回應,釣魚老漢回頭了,問:“你父親沒跟你提起過老夫嗎?”
    庾慶歎道:“您不說您是誰,我哪知道有沒有提起過。”
    釣魚老漢歎道:“老夫應小棠!”
    “呃…”庾慶一怔,旋即一驚,這個他有聽說過,當即躬身行禮道:“小子拜見國公。”
    應小棠放下魚竿,站了起來,麵對著問道:“我說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可以重新開始了。我再問你一次,要不要跟我回京?”
    庾慶略默,拱手道:“國公好意,小子心領了,好馬不吃回頭草,既已脫身,就不想回去了。”
    應小棠又是一聲輕歎,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本來,我是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帶回去的,哪怕是為了給你父親在天之靈一個交代。
    然就在剛剛,從你那聲長嘯中,老夫聽出了掙脫束縛後的無盡快意。才知,原來你是真的不喜歡在這京城被約束,是真的想擺脫離開,也算是明白了你為何要突然辭官,之前是想不通的。
    既是打心眼裏不願意,勉強你又有何意義?
    所以,我決定了,由你去吧。
    不過,有件事我還是要提醒你,當年殺害你一家的幕後凶手還沒有揪出來,你就算退出了官場,人家會不會放過你誰也不敢保證。
    人在規則之內,有規則之內的玩法,規則之外則被規則所棄,你將麵臨沒有任何規矩可言的境況。
    你走了,脫離了我們,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該幫的我們可以幫你,但我們的精力要做我們該做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圍著你轉,因為你沒那麽重要。
    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我最後再問你一次,是與我們誌同道合,共克時艱,還是要獨善其身?”
    這個問題,庾慶已經考慮了很多次,深知自己一回去立馬就要惹麻煩,他想躲都躲不掉的,那個四科滿分會元的身份真是把自己給坑死了,這是應小棠他們永遠都不會明白的。
    所以,他無須再考慮什麽,直接拒絕道:“謝國公好意,小子生性疏懶,難擔重任,還是一邊玩去吧。”
    應小棠抓著胡子點頭,他說話算話,話到這個地步,果真是不再勉強了,然還是忍不住一問,“此去,不做官了,準備幹點什麽,人總要麵對現實,總要生活吧?”
    見被放過,庾慶舒出肺腑一口悶氣,笑道:“棄文從武,快意恩仇,江湖上逛逛去。”
    棄文從武?
    無論是應小棠,還是那疤臉漢子,皆被搞的一臉錯愕。
    應小棠哭笑不得,“你這小子性子確實有點野,怎麽想起一出是一出,你堂堂四科滿分的會元去跑江湖,你覺得合適嗎?”
    庾慶:“正因為已經有過會試的四科滿分,文之一道,小子已經玩到了巔峰,再玩下去也沒了意思,不如去另一條路上耍耍看。”
    “……”應小棠無語,發現有天賦的牛人說話就是不一樣。
    稍沉默,伸手了,握住庾慶腰間的劍柄,拔劍而出,輕撫鋒芒,問:“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劍利否?”
    庾慶:“不知道。”
    應小棠忽冒出一句,“高則玉和城門守將李旗是不是你殺的?”
    庾慶毫不猶豫道:“不是,不知國公何出此言?”
    應小棠手撫著劍上豁口,嘴角繃了繃,淡然道:“隻是一問,不是最好。”說罷將劍插回了庾慶腰間的劍鞘內。“你既不肯跟我回京,此來就當是為你送行,老夫就不遠送了!”
    “不敢,小子拜別國公。”庾慶拱手深鞠一躬,又朝那疤臉漢子拱了拱手,旋即轉身而去,翻身上馬,撥轉坐騎,兩腳跟用力一敲馬腹,就此隆隆馳騁而去。
    眼看快馬上了官道,一路遠去,應小棠揪著胡須道:“有點邪性!會試能考出個四科滿分,還敢刀頭上舔血,又能睜著眼睛說瞎話,阿節璋這是調教出了個什麽樣的妖孽…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啊,年輕真好,肆無忌憚,能走多遠,老夫倒是有些拭目以待了。”
    ……
    有些事情,紙是包不住火的。
    皇帝因舊怨將阿士衡的狀元貶成了探花,探花郎一怒之下摔冠辭官而去,這消息很快便轟動了整個京城,甚至是快速轟動了整個天下。
    盡管錦國朝廷方麵說是謠言,不斷出來辟謠,說阿士衡隻是正常辭官,奈何之前放出風聲的人也沒想到自己還要把風聲給收回,風已經吹出去了,又如何能收回。
    加之阿士衡是四科滿分的會元,此等才華居然考不上狀元,本就很讓人意外,加上阿士衡摔冠而去的事件,似乎坐實了那個謠言,整件事頓時成了人人樂道的傳奇故事一般。
    而鍾若辰姐妹兩個成為了司南府掌令地母親傳弟子的事,也陸續傳出了風聲。
    不過對普通百姓來說,更願意說道的還是探花郎摔冠而去的故事。
    “聽說了沒有,探花郎摔冠而去的事情傳出後,殷國公主公開向阿士衡喊話了,說願意嫁給阿士衡,讓阿士衡去殷國娶她!”
    “聽說了,咱們錦國不要的人,人家殷國想要,這有點打錦國的臉呐。”
    “嗯,你們要搞清楚,殷國公主是說嫁給阿士衡,可不是納阿士衡為駙馬,是讓阿士衡娶她!”
    “嘖嘖,這阿士衡若真奔殷國去了,那這事就熱鬧了。”
    “是啊,聽說殷國‘大業司’的執掌是地母的師兄。師兄跑去殷國做了大業司掌令,師妹就來錦國做了司南府掌令,師兄被封為了‘地師’,師妹就被封為了‘地母’,兩國一直有點別苗頭的感覺。若錦國四科滿分的探花郎若投奔了殷國,娶了殷國公主,那還真是個樂子。”
    “也不知那殷國公主長什麽樣,能給什麽條件,若是人長的不錯,又條件豐厚的話,幹嘛不去?換我肯定就去娶了。”
    “你是你,人家探花郎是才子,不是你這般貪財好色之人,定是不屑的。”
    一酒家,躲在角落裏吃喝的庾慶聽著一群江湖路人的議論,實在是有些無語,某公主喊著要嫁給他的事,他前幾天就聽說了。
    什麽公主的他是不可能娶的,剛逃出一牢籠,不可能又把自己往另一處牢籠裏送。人家公主連他人都沒見過,願意嫁他無非就是看中了他所謂的‘才華’,問題是他這‘才華’壓根經不住考驗,沒必要去找死。
    何況他也不是真正的阿士衡,有些事情當笑話聽聽就好,如今他已把自己和那個‘阿士衡’做了切割,認為自己隻是個單純的江湖中人。
    反倒是鍾若辰姐妹兩個被地母收為了弟子的事令他頗感意外,沒想到姐妹兩個竟有這麽大的機緣,難怪那天是司南府的人親自把文若未給送來的,此事文若未居然隻字未提。
    “我貪什麽財,我若真貪財好色的話,現在就有個發財的大好機會擺在眼前。”
    “嗬嗬,有發財機會,你還能不去?財路在哪,說來我去探探。”
    “照州水災呀,數十萬人流離失所,成了饑民。這個時候,你給點錢就有的是人願意賣身,一個姿色不錯的姑娘,十兩銀子隨便買下,洗幹淨了轉手就能賣個百兩以上,這是多大的利?一般的勞力也大有賺頭。隻要準備點本錢去做一趟‘人販子’,輕易就能翻著倍的賺回來,數十萬饑民不是財路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