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遊離開了。

    看著趴在地上哽咽無言的7號，冷邪和雲玩家同時收手，雙方對視片刻，又避過頭去。

    他們知道，7號隻是一個稱呼，實際上，他當然也是周遊。

    他同樣度過了周遊的一生，遇到了周遊遇到的過所有人，因成功而喜悅，因失去而煩惱，他為拯救這個世界而來，也因拯救世界而終。

    櫻愫紫、冷邪和雲玩家三人沉默無言，隻能聽到7號似有似無的哽咽聲。

    沒人忍心下手，但必須下手。

    “你的主意，你來。”冷邪沒去看雲玩家。

    “不行，我跟他處出感情了，早知道一開始就該幹掉了……”雲玩家轉望櫻愫紫，“你來吧阿紫，你跟他不熟。”

    “我好歹是個女生啊。”櫻愫紫此時體內的光暈都不那麽穩定了，她捂著嘴望向冷邪，“你不是號稱鐵石心腸冷麵無雙的嗎小冷，快啊！”

    “哼，勇者隻揮刃向更強者。”冷邪側著頭指向雲玩家，“懦夫，快抽刀向更弱者！”

    “說你呢，阿紫！”雲玩家轉望櫻愫紫。

    “嗚嗚嗚……你們兩個是不是男人啊。”

    爭論之間，一個顫顫的聲音傳來：“周遊剛剛說，虛天靈，化成了樹。”

    循聲望去，7號已經起身，此時他眼裏沒別的東西，隻單單盯著雲玩家手裏的化靈水：“那我呢？”

    “不可能。”冷邪當即潑了盆冷水，“虛天靈在這個位麵相當於神的存在，積澱了千萬年的歲月方可化靈，你我這種低魔生物，沾一滴就魂飛魄散。”

    “那就魂飛魄散。”7號顫步走到雲玩家麵前，他明明很害怕，但他又出奇地堅定，“我很弱，也不聰明，我當不了救世主，甚至連當壞蛋都不夠格，我隻是一個編號，一段過場……但至少……我想試著反抗一下，用我自己的方式。”

    7號伸出手，凝視著雲玩家：“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這大概就是……虛天靈的境界吧，我懂了。”

    看著7號，雲玩家終是點了點頭，暗自催動能量，打開了化靈水的封印。

    化靈水劃過一個彩虹般的弧度，注入了7號的體內。

    7號麵色安詳，甚至有些神聖，他的身體漸漸褪去了顏色，也如彩虹般閃耀起各色的光芒。

    他如同恒星般璀璨，卻又如焰火般一瞬即逝。

    劇烈的閃耀中，他的身體逐漸瓦解成顆粒，更小的顆粒，更小的、更小的顆粒，像是分形的雪花，又如坍塌的黑洞。

    直至完全不可觀測。

    與虛天靈凝化為189樽靈株不同，對弱小的7號來說，他的瓦解也許根本就沒有盡頭，在不可見的尺度內，他依然在永無止境地綻放著光芒。

    櫻愫紫也是第一次見到此景，下意識抓著雲玩家問道：“他死了嗎？”

    “算是吧，但換個角度來看。”雲玩家舉目四望，“他隻是換了種方式活著。”

    沒有時間祭奠，傳送石再次流轉，周遊本體歸來。

    周遊腦袋上帶著一個透明的套子，麵色呆滯，很努力地說道：“我——”

    三人沒等他說完就把他接了下來，他還沒來得及有反應，櫻愫紫就抬手在他麵前輕輕一拂，摘下了頭套。

    周遊也隨之晃了晃頭，這才把話說完：“我——回來了，7號呢？”

    “放心，現在等8號就好了。”雲玩家扶著周遊坐下，“剛剛夠笨嗎？感覺如何？”

    “完全來不及感覺。”周遊瞪著三人，呆滯地比劃道，“戴上那個頭套，一切突然都變得好快，我就眨了個眼，沒來得及說話，就坐在這裏了。”

    櫻愫紫此時正在傳送石前操作閑魚，把頭套傳送回自己的空間，她順口解釋道：“並不是世界變快了，而是你變慢了，你的思維、感受、反應通通降到了最低限度。”

    “現在開始，離傳送石遠點。”雲玩家走到了傳送石前，隨時準備出手，“他可能會很危險。”

    櫻愫紫嗤笑道：“哎呦，這種時候又開始逞男人啦？”

    冷邪卻也極其嚴肅地站到了傳送石麵前，從隨身儲物裝置內取出了一枚鑲有無色晶體的戒指，戴上了右手食指：“相信他，這件事我深有體會。”

    櫻愫紫搖頭退後，坐到了周遊旁邊，不屑地指向二人：“其實，我比他倆都厲害。”

    周遊沒說話，隻是緊張地看著傳送石。

    櫻愫紫當然也不會怪他，一個無魔世界的生命，撐到此時，已經是個奇跡了。

    終於，傳送石開始流轉。

    “還有多久？”冷邪回頭問道。

    “3分40秒。”周遊答道。

    “啊……”冷邪痛苦地捂著頭，“早該走的。”

    像之前7次一樣，一團黑色的濃霧出現，開始塑化城一個墨黑色的晶體人。

    每個人都用盡全力盯著他，如果眼神能殺人，8號早已死在繈褓之中。

    如果7號的宿命是犧牲，那8號的宿命就是拯救。

    命運不會與他商談，更不會聽取他的意見，他來的唯一目的就是拯救這個世界，而且他必須做到。

    即將塑型完畢的時候，8號擁有了神智，他像周遊一樣焦急地說道：“我回來……”

    可最後一個字他沒說出口。

    他的眼神掃過每個人後，突然瘋了一樣抓向了自己的腦袋，試著摘下一個並不存在的頭套。

    可很快，他發現並沒有什麽頭套，他的臉上隨之蕩出了一種莫名的悲哀。

    接著，他笑了，笑得荒唐而又淒冽。

    “我以為，我是周遊，我做完了我要做的事，我要趕回這裏，等待一個救世主。”他仰天長嘯，“結果，我是8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同於他的7位前輩，8號擁有周遊到目前為止的全部記憶，在他的記憶和感受中，他同樣回到了地球，戴上了降智頭套，又傳送回來，隻為見證救世主的誕生。

    但當他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那些複雜的眼神，和一個正牌的周遊。

    其間的複雜與悲涼，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曠古至今沒有任何人能感同身受。

    塑型完畢，冷邪與雲玩家同時出手按住了他，不讓他做出什麽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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