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空城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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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來了?”丁普郎問。

    “你像是知道我會來。”趙普勝坐下。他徑自搬過了一把椅子,就坐在丁普郎的對麵。這一對師兄弟,已經數年未曾如此平靜的對視過了。

    丁普郎道:“因為陳友諒軍中,我隻有你一個熟人。”

    “你不是來找我的。那你來這裏做什麽?有什麽目的?”

    丁普郎道:“你是來審問我的?”

    “不是。我想給你帶些酒菜來,可外麵的人不讓。”

    時間不多了!丁普郎在心底盤算著。“徐壽輝死了,所以我來了。我想要跟著陳友諒一道回江西去,去給師傅上一炷香。我想他老人家,也想你們。”

    兩兄弟貼的更緊了,他兩人頭靠著頭,胸膛雖未貼在一起,可心卻已經挨著心。

    “師傅他老人家,應該足以安息了。”趙普勝道:“你如果隻是想要去給師傅進香,我可以幫你說情。等拿下了金陵城之後,我就安排人送你去。”

    丁普郎道:“原本我心裏還有一件大事,現在卻已經不重要了。”

    “什麽大事?”

    “還有這個必要嗎?”丁普郎問。終究,他還是說了。“順江而下,入秦淮河,河上有一座木橋,名叫‘江東橋’。那裏朱元璋部防守力量最弱,隻要兵鋒一到,頃刻間便能夠取下金陵城。”

    “哦?為什麽會這樣?秦淮河直抵金陵城,該當嚴密防守才對啊!”趙普勝不懂得。同樣得,陳友諒也不懂得。“難道朱元璋瘋了不成?還是打算就此放棄金陵城?”

    沒錯,他就在門外,就在門外監聽著他們兄弟兩人的對話。

    “朱元璋是想要給你們唱一出‘空城計’。而今,朱元璋的主力都已退守到了棲霞山上,金陵乃是一座空城,而且四下布滿了火雷。他們明知不敵,所以便佯裝退卻。等到陳友諒進兵到了金陵城中,城中埋伏的死士就會點燃火雷,送他們上天!”

    “這不可能!”這話連趙普勝都不信。“金陵城中居民不下百萬,他朱元璋如何搬得空?”

    丁普郎道:“為了雄圖大業,犧牲一些百姓又算得上什麽?”

    “你就是要說這些給陳友諒?”

    丁普郎道:“當然!我要勸他,對金陵城圍而不攻。大軍入秦淮河後,改道去攻棲霞山。無論水戰還是陸戰,陳友諒數倍於朱元璋的兵力,自可取勝。陳友諒殺了徐壽輝,為報恩情,我願意在江東橋上作為接應,指引他們去往棲霞山。”而後,丁普郎神色卻是一陣黯然。

    “隻可惜,陳友諒不相信我。也好,免得我繼續牽扯進這些紛爭當中。”丁普郎是一個演戲的天才。幾句話間,就好似他真的想要置身事外一樣。

    趙普勝也不疑有他。他們師兄弟同出一門,可人的心思畢竟各異,更兼是這一對師兄弟多年不見,就更談不上是否了解了。

    門外,陳友諒聽了許久,悄悄的走開。隨後,屋子裏的兩人再續了一段兄弟之情,趙普勝也便離開。天地之間,都像是隻剩下丁普郎一人,等待著前路的凶險。

    金陵城,秦淮河上,工匠們夜以繼日,自午後便開始趕工。可到了現在,石橋還沒有個該有的樣子。

    李善長親自在此監工,大冬天急的滿頭是汗。他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那些出力的工匠們了。

    大冬天的趕工,縱然加倍給工錢,可也人人都是怨言。畢竟,這條件太過艱苦了些。眼看著進度遲緩,王小十又從軍中抽調了許多的人手,才堪堪彌補了進度。

    這不,傍晚時分,王小十又來了。同行的還有劉伯溫。“善長兄辛苦了。”

    李善長道:“何談辛苦。隻要能夠退卻了陳友諒的大軍,即便辛苦些也值啊。隻不過,這一座石橋,真的能夠抵擋陳友諒嗎?”這已經不是李善長第一次問過這個問題了,同樣的也不是他第一次想起這個問題。這一下午,他都在這兒琢磨。

    王小十笑道:“這是一出空城計!李先生,這石橋不求要多麽結實,隻要求一個‘大’字。隻要能挺過明日這一戰便好!”

    兩個人看過了石橋的進度,心中也有了底。而後,王小十與劉伯溫又去了帥府。按照時間推算,朱元璋這個時候也應該離開了。而且城中大部分的軍力也應該都悄悄轉移到了城外。

    按照朱元璋的命令,軍中上到各軍統帥、將領,下到普通軍士,家眷一律要留在應天府中,集中安置。此戰背水一役,要是人人都先私後公,先將家眷安置到城外,那誰還會跟著他賣命?

    朱元璋一視同仁,將夫人馬秀英連同孩子留在帥府中。小小年紀的朱標,都像是感受到了戰前的緊張氛圍,不哭也不鬧,就安靜的靠在母親的懷裏。

    王小十也將小羽送到了帥府裏。盡管朱元璋待他與旁人不同,可他也不能公然將自己的家眷送出金陵城。但為了小羽的安全,他還是將小羽送到了帥府中。

    “劉先生,我這心裏怎麽總有些不安呢?”王小十道。

    劉伯溫安慰他。“王將軍不必多慮,陳友諒必然中計。”

    “會嗎?他會信丁普郎所說的話嗎?”

    “要是信就怪了。”劉伯溫道:“陳友諒是什麽人?他豈會單聽了丁普郎的一麵之詞?派丁普郎去詐降,不過是要令陳友諒心中生疑罷了。當他聽了那半真半假的說辭後,必然會派人先一步查看。當他的船隻開進了秦淮河,見到了石橋之後,必然會懷疑丁普郎騙了他。到時依著陳友諒的性格,必然不敢繼續行進。”

    王小十也道:“他會認為,丁普郎的話才是真正的圈套,目的是要將他引往棲霞山!”

    “不錯!”

    而今的一切,都是劉伯溫在計劃、籌謀。王小十不過是將丁普郎引薦給他而已。在這個計劃中,謊言包圍著謊言,圈套一層套著一層。就算丁普郎不能取得陳友諒的信任,可他隻要將那番話說出來,傳達到了陳友諒的耳中,他們這個計劃就成了!

    同時,王小十也不得不佩服劉伯溫。他這計策,完全就是摸索著陳友諒的性情而定。王小十倒也沒有問他,是如何知道陳友諒這性情的。畢竟,劉伯溫常常都有料敵於先的手段,這已經不算是稀奇了。

    接下來,他們仍舊要等。枯燥的一夜,風更冷,江麵上的寒氣更重。

    醜時一過,李善長那裏也已經竣工了。能夠如此之快完成任務,李善長可算是費勁了心力。石橋修築的高大、敦實,可實際上,這石橋內部卻是以穀草填充,不過是虛有其表而已。隻怕陳友諒的戰船一撞,便能夠將其撞了個粉碎,根本不足以抵擋。此一計,仍舊是以攻心為上!

    “伯溫兄,如果這次你的妙計真能退敵,我李善長可就真的佩服你了!”

    而這時,一個消息令人精神振奮。丁普郎回來了……

    天近拂曉,陳友諒仍舊沒有動靜。“陳友諒會不會識破了我們的計劃?”王小十猶自信心不足。也對,他作為後來人,雖然也跟著數次征戰,經曆過險境。但是這一次金陵城的危機,卻比之任何一次都更為嚴峻。這一刻,所關乎的已經不再是某個人的生死,而是對整個朱元璋部的一個考驗。

    雖然明知道朱元璋會一路走到最後的勝利,可身處於如此巨大的浪潮之中,人也難免會有些緊張。

    “不會的。如果陳友諒看出這是計策,當會兵鋒直指金陵城。那樣一來,我們才真的是毫無還手之力。”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金陵城中的數萬主力都已經暗中潛出城去,各自埋伏好了位置。就連紀綱,也已經在江上做好了準備。此時的金陵城,除了數十萬的百姓之外,守城的力量不過數千人。這根本連陳友諒的牙縫都填不滿。

    “等著吧!徐帥、湯帥分別領兵,常遇春也跟在大帥身邊,他們都是久經沙場的宿將,該知道把握時機!”劉伯溫道。

    王小十現在很緊張,緊張的要死。心底的狂躁縱然他幾番壓製,卻也仍舊毫不奏效。沒辦法,他離開劉伯溫,獨自去到一個安靜的角落裏。

    角落裏,背陰之處,積雪不融。王小十手捧起一團雪,用力的揉在自己臉上,好像借此來降低心頭的燥熱之氣。

    “咳、咳……”人的身體真怪。忙了這一天一夜都好好的,人剛剛閑下來,身子卻是那般的不適。若非身體在這一刻提醒自己,王小十甚至都已經忘了自己是個“病人”。而且還不是普通的病人。

    “咳……”他想開口,卻咳的更為劇烈,人彎下腰如一隻大蝦般。

    “小十哥!”李豐來了,扶起了他。“小十哥,你還撐得住嗎?”

    “你、你怎麽回來了?我不是讓你跟在馬夫人身邊嗎?”王小十早就安排他保護帥府中的一眾女眷。按照他們的計劃,陳友諒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進金陵城的。但為防事有不測,他還是留了一手準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