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話

    雲巧見三人都一臉憂色的盯著自己，就連憐兒都支著耳朵翻起身來，方道：“前麵的都不算錯，至於作威作福則是純屬胡說了。”

    珍兒和琇瑩聞言皆是麵色大變，惠然更是驚呼出聲，隻有憐兒一人，臉上露出幾分敬佩之色，眉飛色舞地道：“我早看那些個老貨不順眼，你是怎麽做到的？也來教教我可好？”

    惠然厲聲嗬道：“你閉嘴。”又向著雲巧道：“你是遭豬油蒙了心竅？這樣的事都敢做出來？”

    珍兒歎道：“你當真糊塗，那楊、蔣二位媽媽是夫人費盡心力尋來的，整個沈府誰不知道她們憊懶跋扈之名？還有那玉兒，你當她真無背靠，她老子娘在落梅院當差，一家子也是出了名的潑皮破落戶。別的不說，你該見著她那臉龐和身段了，素日裏最喜歡搔首弄姿，挑撥說笑，梅姨娘專撿這麽個人放到你們院子裏，你也該知道是為著什麽了？你倒好，拿著個雞毛當令箭，居然敢發落她。”

    琇瑩接著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也怪我們不好，沒給她講明白她那院子裏的厲害之處。現在事情已經做下了，想想怎麽補救最為要緊。你仔細地將那日的情形說與我們幾個聽聽，趁著風言還沒傳到夫人耳朵裏，大家一起想想法子。”

    雲巧便將那日楊蔣兩位婆子如何辱罵煙兒，玉兒如何引逗沈昱，她又如何分劃差事，如何給錢財等過程一一細說了，隻聽得四人瞠目結舌，暗歎不已。

    琇瑩比之三人更為通透伶俐，見雲巧處理的手段看起來粗暴，卻又似有章法，便問道：“前些時日，你是有意縱著她們還是無意？”

    雲巧卻不作答，隻淡然一笑。琇瑩已經明了，沉思半響，又道：“你早已知道楊、蔣兩個婆子是夫人暗中做的手腳，所以你不發落，隻是威逼和收買，玉兒是梅姨娘安排的，所以你發落了她，讓她近不了三公子的身?”

    珍兒經她一點，也立馬想明了其中關竅，惠然和憐兒還是一臉茫然，琇瑩隻得解釋道：“三公子的院子裏的每一個丫頭婆子，都是有目的塞進去的。楊、蔣二人是夫人拿來揉搓三公子的，煙兒是自己為了逃脫二爺去求了老夫人的恩典，玉兒是梅姨娘弄進去的，至於她——”琇瑩指著雲巧道：“你們仔細看看她這張臉，重病的時候不覺得，這一好了，比之二公子屋裏的吟香，有過之無不及。”

    惠然還是半解不解，琇瑩歎道:“你啊，真是枉你虛長了她這些年歲。玉兒和她都是為著同一個目的被塞進去的，隻是一個主子是梅姨娘，一個主子是夫人。她借著這個機會，收拾了玉兒，夫人恨梅姨娘入骨，自不會有半句怨言，梅姨娘縱然恨她，卻苦於插手不了內宅的事務，自然拿她無法。”

    珍兒補充道：“最聰明之處還在於，她昨兒的那場虛病。”

    惠然道：“這話又從何說起？”

    珍兒道：“她發落玉兒雖稱了夫人的心，可到底還是打壓了楊、蔣兩個婆子，夫人心裏多少有些不快。可昨兒她一虛病，三公子嚇得魂都丟了，什麽兄長、家塾統統不顧，隻顧全著她，夫人知道了，如何不放心，歡喜還來不及呢。”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琇瑩見惠然終於明白，憐兒卻還是一臉懵懂，又去看雲巧，見她神色淡淡，讓人瞧不出深淺來。不由暗暗心驚。這些事情，每一步，看似簡單粗暴，可裏頭暗含的心機卻極是駭人。她準確的抓住了夫人、梅姨娘情感上的怨懟，地位上的差距，對不同的人施以不同的手段，兩位婆子跋扈，就先借老夫人之威壓製，後用利益收買。煙兒和順，就委以重任，玉兒之所以一定要打壓而不是收買，是因為她清楚的認識到兩個婆子除了憊懶，對沈昱是無害的，而玉兒卻非除不可。

    琇瑩歎息著道：“三公子何德何能？值得你為他做到如此地步？珍兒卻有一個地方說錯了，你昨兒是真病了，不是作偽。她沒留意到一個細處，你特意放了玉兒進屋。”

    雲巧笑道：“姐姐好聰明。”

    琇瑩道：“少來捧我。這滿屋子的人，誰能比得上你。虧得我和珍兒還巴巴地過來問你。”雲巧拉了她的手，真摯地道：“姐姐們一片誠心，我難道就識不得嗎？”

    琇瑩道：“罷了，罷了。我們這些人不過是愚拙蠢笨之物，日後恐怕還要賴你顧全庇佑。”

    雲巧道：“姐姐又渾說了。你要是愚拙蠢笨，這世上還有誰是聰明伶俐的？”

    琇瑩臉上露出愁苦之色，歎息半響不語。惠然也跟著歎息。

    珍兒道：“你們兩個也莫做出這幅麵色來，一個個瞧著伶俐得不得了，還不是讓個冬雪拿捏的動彈不得。”

    憐兒恨聲道：“我早提醒過惠姐姐，那賤人不是個什麽好東西，仗著自己識幾個大字，整日哄著大公子做耍。更可氣的是，現在居然開始挑唆大公子冷落瑩姐姐。姐姐就該學學雲巧，好好地拿出管事大丫頭的威風來。”

    珍兒道：“你快管管你那張快嘴吧，什麽事隻管渾說。你瑩姐姐和雲巧哪能一樣？”

    憐兒還想辯駁，雲巧趕緊道：“究竟是怎麽了？兩位姐姐怎麽都是滿麵愁容？”

    珍兒道：“還不是為著冬雪那丫頭，不過短短兩月的光景，外人隻當滴翠軒一等一得臉麵的是她，誰還記得個琇瑩。更不用說那丫頭仗著自己識幾個字，淨撿些既輕鬆又能近大公子身的活計做。惠然原是伺候茶水的，她來了過後，幾句話就將惠然打發到隔間裏燒水去了，至於那端茶露臉的活計，一概由她包攬，當真是好大的派頭。”

    雲巧聽後笑道：“我當多大的事，為著這點小事，也值得兩位姐姐蹙眉？”

    琇瑩道：“要隻是這些個事，我哪裏放在心上，這些年來，公子帶我如何，不用外頭的人嚼舌，我心裏頭有數。她再如何厲害，總越不過我去就是了。隻是……隻是她耳朵伸得也太過於長了些，公子哪天多吃了幾口菜，多看了哪個丫頭半眼，和外頭的哪個公子清談過，這些個大大小小的事，過不了夜，準傳到夫人耳朵裏去。”她停頓半響又道：“你們是沒看見她那讓人作嘔地模樣。公子喜歡青色的東西，她就回回隻穿青色的衣衫。真搞不懂她，要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薦枕席，怎麽不把個臉蛋也塗成青色，青眼烏雞似的，那才叫一個好看呢。”

    雲巧聽得她語氣中明明是打翻了老陳醋的酸味，卻死不承認，便笑著道：“姐姐說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對，想來你們公子也是個怪人，放著姐姐這樣好看的美人不喜歡，卻偏偏喜歡個烏眼雞似醜八怪。”

    琇瑩臉上現出一抹輕淡的暈紅，垂著頭道：“我實在憂心，公子一天天大了，她又做出那般姿態，要是……到時候，拚著臉麵不要，我也要將這禍害攆出滴翠軒。”

    珍兒插話道：“前些時候，就是夫人罰大公子那回，是不是她在裏頭弄得鬼？”

    惠然憤然地道：“不是她還有哪個？公子不過吃了幾口渾酒罷了，第二天就讓夫人曉得了，害得我們公子整整抄了半個月的書。”

    雲巧卻不接話了，她大概懂得冬雪的苦衷。那是個沒倚靠的，不像琇瑩、惠然等人，老子、娘在沈家還算有臉麵，跟著沈旭的日子又長，論感情，哪有她的位置。要想熬出頭，非得緊緊靠住了王夫人這顆大樹不可。

    雲巧隻得道：“姐姐關心則亂。大公子是什麽樣的人品風貌，姐姐最是清楚。滴翠軒比不得玉笙居，大公子更不是三公子，萬事不可掐尖要強，隻管要做好自己分內的差事，大公子自然看得到。”

    琇瑩道：“我自然知道。”隨即對雲巧的認識又上升了一個高度。因而笑道：“可惜了你，這份心胸氣度，聰慧才智，雷霆手段，卻跟了二不掛五的沈三。”

    雲巧笑容不變，道:“姐姐又來取笑我了。”

    幾人又說了些私密之事，話頭轉向西廂房，說到二房裏沈睿好色無度，都是麵上羞紅，匆匆幾句便帶過了。由著沈睿又引出了沈柔嘉來，珍兒道：“柔姑娘也是可憐見的，二爺一味隻顧往房裏弄人，哪管何夫人和她的死活。今兒一大早，我跟著夫人去給老夫人請安，言語間聽她們提及柔姑娘的親事，老夫人竟是全意撒了手不管，隻讓何夫人料理。”

    琇瑩道：“你一個大姑娘，淨撿這些話來聽，好不害臊。”珍兒道：“你少在我跟前說嘴，我不過是瞧著可憐聽幾句閑話罷了。”

    惠然道：“柔姑娘再不濟，還有親娘幫著相看，要我說，最可憐的還是東廂房裏的靜姑娘，親生姨娘死了，容貌又不出挑，按年歲來論，比著柔姑娘小不了多少，你又見誰提她的親事了。素日裏隻一味笑鬧，連像樣的首飾頭麵都沒幾件，隻一件步搖，還是去年老夫人賞的。”

    憐兒插話道：“你們幾個，整日介裏瞧著這個可憐，那個可憐，要我說，最可憐的還是咱們這些人。柔姑娘、靜姑娘過得再不好，也是主子，總有主子的款，咱們過得再好，也是奴婢，主子愛打就打，愛罵就罵，誰又拿我們當人看了。”說完，覺得甚是無趣，拿欽被捂著頭翻身睡了。

    幾人聽得此話，半日不語，臉上皆顯出幾分落寞來。珍兒和琇瑩幹坐了片刻，就走了。惠然收拾了針線，見雲巧已經躺下了，就滅了油燈，也跟著躺下了。喧鬧的後罩房漸漸沉寂，就像一座巨大的墳墓，不知埋了多少人的心事在裏頭。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每個看文的小天使。蠢作者一定努力更新。另外我修改了第一和第二章。這文就是家長裏短的日常和沈三在令儀的□□下成長的故事，所以節奏有點慢，希望小天使們多多包涵。再次鞠躬，謝謝每個有耐心看到這裏的小天使。我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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