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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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仁心
沈昱眼中滾下熱淚來,他聽著令儀繼續道:“就拿冬雪這件事來說,我喜歡與否,並不重要,你第一步該考量的是怎生安置這個人。她是大公子賜的,又在夫人跟前學過規矩,年歲又長,身份自是比我和煙兒姐姐尊貴,我這管事丫頭的職務自然該她接了過去才是。第二步就該查看這個人可不可信。至於能信到哪一步,是可以全權托付,還是隻能信一半,或是完全不可信,看得就是你的手段了。至於我,以前的管事丫頭,分情況處理,要是個安分人,暗地裏施以恩惠便可,要是個不安分的,該怎麽做?”
沈昱正聽得入神,忽然被她問道,想了半天不確定地道:“我想到了兩種情況,不知道對不對?”
令儀道:“說來聽聽。”沈昱道:“第一種,我如果信任冬雪,你便留不得了,但也不能打罵發賣,因為名義上你也是母親院子裏出來的,我隻需要讓你遠著我就是了。第二種,我如果不信任冬雪,你的用處就大了,我明麵上給冬雪管事的權利,可實際上,她初來乍到,這院子裏哪個人肯聽她的,我又把你留在身邊,給一份重要的差事,瞧著你們鬥法,冬雪也就沒時間來管我了。”說完,忐忑地看著令儀。
令儀展顏一笑,道:“好一個翁蚌相爭,漁人得利啊。”
沈昱見她誇獎自己,便也笑了,可笑顏還沒展開就消了,低聲道:“令儀,可是我不願意這樣對你。”
令儀嬌嗔道:“傻瓜,你的木頭腦袋裏管事丫頭就隻能是我嗎?”
沈昱眼睛亮了起來,卻又疑惑地道:“你先前不是不讓我學內宅的陰私手段嗎?”
令儀沒好氣地道:“蠢死你算了。我什麽時候告訴過你這些是內宅手段了,難道同樣的法子,拿到朝堂上就不管用了嗎?”
沈昱這才覺得天地高遠,心性開闊起來,不由得笑了。
令儀又道:“說到陰私手段,我問你,今天沈蟠這事你處理的可對?”
沈昱見她問起,便認真地道:“我感覺到了不對,可總也想不明白哪裏不對,你告訴我可好?”
令儀冷哼道:“你這法子,當著漏洞百出,幸好走了狗屎運才得了這麽個結局。”
沈昱不服氣地道:“哪有你說得那樣不堪,我都是照著你的法子來的。”
令儀道:“照著我的法子?那我問你,為何同樣的法子,我用出來,樣樣都是好的,你用出來,不是遭這個哭求,就是遭那個記恨的。”
沈昱還是不服氣,可又實在找不到說辭,便道:“我哪裏知道。”
令儀道:“我問你,在之前,你可清楚地了解了沈蟠、沈旭、沈澤、沈榮、沈韜等人的品性,這些人大概率是會看熱鬧,還是會幫著你們其中哪一個出頭?”
沈昱遲疑道:“我、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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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儀又道:“有些事一旦搬到台麵上來,就能讓一部分人遭陽光曬死;也有一些事是不能的,它隻能存活在暗處;還有一些事,就算搬到台麵上來,也無傷大雅。你可判斷過?”
沈昱道:“你是想告訴我,沈蟠這件事,就是無傷大雅的事,所以我的法子效用不大。”
令儀道:“總算還沒笨到不可救藥的地步。”
沈昱疑惑道:“可沈蟠還是……”令儀打斷道:“你自己心裏清楚。”沈昱不甘地道:“是因為兄長。”
令儀但笑不語。
沈昱不服氣地道:“不管是為著誰,反正我的法子是有用的。”
令儀看著她,正色道:“沈昱,我問你,你今天想這個法子的時候,可有半分顧慮著煙兒這個人?”
沈昱不解地道:“我為何要顧慮她?”
令儀歎了口氣,低聲道:“煙兒姐姐伺候你這幾個月來,每日晨起暮睡,不說貼心貼肝,也算得上兢兢業業了吧。可你呢,算計沈蟠的時候,拿她作筏子,卻連半分顧略也無。你就沒有想過,萬一那沈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賬東西,順水推舟收了煙兒入房怎麽辦?更不消說,煙兒雖是個沒身份的丫頭,卻也是花骨朵般的女子,你隨隨便便張口就送人,可有想過她的名聲?”
沈昱聽得她聲音低沉,顯然是推己及人,覺得齒冷心寒了。不敢承認他其實想到了,他何嚐不知煙兒無辜,隻是比之令儀,人心在左,難免會偏頗罷了。沈昱麵上做出懊惱神色,心裏卻無太深悔意,令儀一眼看透,冷聲道:“公子定然覺得拿煙兒換我,算是一樁合算的買賣了?”沈昱知道在她麵前耍不了花樣,幹脆來個默認。
令儀斟酌道:“公子今日為著我,要舍去煙兒,明日,又要為了哪個,舍去我呢?”
沈昱恨聲道:“你明明知道我不會,卻每每拿這些話來戳我的心窩子,煙兒算個什麽東西,值當你這樣子來誅我的心!”
令儀看著他道:“沈昱,你還不明白嗎?煙兒是個什麽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若你每次都這般隨意舍棄身邊之人,早晚有一天,你將無人可舍。”沈昱聽得似懂非懂,令儀又道:“沈昱,善待身邊之人,雖不是上位者必備的條件,卻是難得的仁心。”她說完這句話,覺得心灰意冷,懶懶地道:“我累了,過會兒,你賞些東西安撫一下煙兒吧。”
沈昱這次不敢再疼惜銀錢,乖乖地應了,偷偷看了令儀幾眼,見她眼眸微合,神色灰敗,原本冷硬的一顆心子,鈍痛不已。
令儀枯坐了片刻,心裏煩悶得很,一連吃了數口熱茶也壓不下去,便索性扔下沈昱,獨自一人出了正廳。
沈昱的院子不大,狹長的小院被兩條十字交接的甬道分成板正的四塊,布置的也不精細,隻西北角一株正值花期,姿態峭麗的西府海棠樹,還算賞心悅目。樹下是一張抱鼓形石桌,石桌上擺著兩個白瓷小碟子,蔣婆子和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婆子正圍坐在刻著山水人物的石凳上閑話,見到令儀,兩人皆熱絡地招呼著讓坐。
令儀勉強應付著,說了幾句磕牙的閑話,又想到氣候一天天濕熱起來,便囑咐楊婆子得閑的時候將院子裏的厚門簾子撤下來,換上輕薄透氣的。楊婆子道:“要說姑娘是個周全人呢,事事都想到前頭去了。姑娘隻管放心,這事包在老婆子身上。”
令儀忍著煩悶,又同兩人閑扯了半會兒,就見煙兒從角落裏轉了出來,臉上濕淋淋的,兩手也盡是水漬,便走到她跟前,拿薄布帕子幫她擦了,略微責備道:“手這樣涼,姐姐跑到哪裏洗的手臉?”
煙兒道:“從側門出去,不是有條小水溝嗎?我就在那兒略略擦洗了一下。”
令儀道:“姐姐也太不拿自己當回事了,雖說入夏了,可那水是引的外頭的活水,摸著涼得很,要是涼氣入了骨,有你的苦頭吃。”她注意力全放在煙兒身上,便沒留意裏頭沈昱的傳喚,還是煙兒輕輕扯了她的袖子,向著正廳方向擼了擼嘴,她才聽到。
沈昱見她進來,輕咳一聲道:“令儀,你心裏不快活嗎?”令儀隻覺得這句話比那滿樹嫣紅的海棠花還要醉人,她輕輕地看著沈昱,沈昱又道:“我知道錯了,以後,我會盡力顧著身邊的人。你、姨娘、兄長、還有煙兒,我好像懂你為何不快活了。隻是令儀,有些時候我懂得比較慢,你莫要慪氣可好。”
令儀啐道:“誰稀罕你顧全?我要是指著你,早不知道死幾回了。”
沈昱不服氣地道:“你莫要瞧我不起,本公子遲早要你服服帖帖的。”
令儀懶得和他逞口舌之快,指著格架上的青釉花口瓶道:“那瓶子裏的花兒天天都是海棠,瞧得人眼睛都生厭了。”
沈昱道:“紅紅綠綠的,我看著倒挺好的。”
令儀不理會他,繼續道:“我不喜歡那海棠花,豔極而俗,聽聞大公子院裏有幾株木芍藥,雖說快過花期了,卻有專門的婢女照看,想來該是好看的,你去替我看幾眼可好?”
沈昱頭次聽說這種呆話,笑道:“我替你去看,怎生個替法?”
令儀本想玩一下文字遊戲,又覺得沈昱著實無趣,沒好氣地道:“我是說你該去趟滴翠軒,將今天的事向大公子說清楚了。”
沈昱嘀咕著:“有話又不明說,誰知道你那尖牙利齒下藏著的心腸。”
令儀見他吊著眉梢,不得不直白地道:“沈旭是什麽樣的人物,你今天的那點子算計,難道他看不明白嗎?他看明白了,卻還是願意維護你,這便是情分了,你不該寒了他的心意。依我看來,你這兄長,是個光風霽月般的人物,同他來往,不會虧著你就是了。”
沈昱想通了其中的關竅,便也不再不情願,他知道兄長不喜令儀,就帶著煙兒前往滴翠軒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求小天使們戳一下收藏,鞠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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