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肆回到座位後等了幾分鍾，姑姑才出來。隻是，回到位子旁邊後，姑姑並沒有坐下的意思。

    “收拾東西，準備下車。”姑姑低聲對薑肆說。

    下車？距離襄城還有一兩百公裏，現在下車是不是太早了？薑肆想問原因，看到姑姑驚慌失措來回掃視的目光，又生生把疑惑咽了下去。

    姑姑警惕地看著車廂內為數不多的小鬼，那種警惕的姿態，感覺麵對的不是毫無威脅的小鬼，而是更可怕的魂靈。

    薑肆仔細看了一圈，發現其中幾隻似曾相識，好像他來的時候在車廂裏遇見過。

    難道？

    是了，跟蹤薑肆的鬼不止一個。它們這些小鬼都是其中之一。

    小鬼裏也是有意識相對健全的存在，能用來跟蹤人類，自然在意識上有獨立思考的能力。這些小鬼一定是小鬼中的佼佼者。

    “姑姑，那隻大頭鬼……”結合三天來學到的知識，薑肆猜到了什麽。

    “魅！可以領導低等鬼魂的強大魂靈，魅。薑肆，如果今天我們沒撐過去，真的會死！”姑姑的語氣十分嚴肅。

    “明白了，我去收拾東西。”給奶奶守靈那天，薑肆並不清楚魅的可怕，以為大頭鬼隻是尋常鬼怪，他現在才知道，要不是奶奶冥冥中的保佑，自己早就被撕乘碎片了。

    魅，不是區區一個人類可以抵抗的。因為任意一隻魅，都代表著千軍萬馬。魅是魂靈大軍的首腦，它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驚濤駭浪。

    “草藥就不要了，把你的貴重物品帶上，下一站我們就下車！”

    “好。下一站是葉城，估計還有半個小時到站！”

    “嗯。”薑問仙把隨身的包挎在肩上，走到過道處，焦慮地等待到站。

    薑肆也收拾了一下，小鐵盒，自己的身份證、手機等重要東西裝進兜裏。背包都不要了，扔在了座位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站在過道上等候的兩人同時“看”到了遠方的滾滾黑霧。

    沿鐵路從葉城到襄城這段軌道上，聚集了數之不盡的魂靈。它們知道薑肆將要從這裏經過，所以等在那裏，他們想坐火車安然回去，根本不可能。

    魂靈的數量太多了，身上的黑霧陰氣匯聚在一起，已經形成了遮天蔽日的黑雲。普通人雖然看不到這一幕，但哪怕從中間經過，都會被陰氣傷到，病上好幾天。

    “看來它們很不想讓你回去啊！薑肆，當驅鬼師，爽不爽？”

    “爽個屁！”遠處的陰氣濃鬱無比，相隔幾百裏，都有讓人匍匐跪下的壓迫力，薑肆能站直已經很費勁了。

    “它們也很清楚，這是消滅你的最好機會，一旦讓你回到襄城，你會很快成長為襄城真正的守脈人。長期駐守一城的守脈人，除了自然死亡是很難被消滅的。”

    “薑肆，你知道襄城對你而言，意味著什麽嗎？”

    “襄城是你的保護殼，也是你的囚牢，更是你的墳墓。”

    仔細琢磨姑姑的話，薑肆心裏的疑惑更重。二爺沒有告訴他某些最關鍵的東西，所以麵對發生的事情，他總覺得缺少一些串聯所有線索的鑰匙，“姑姑，守脈人是什麽意思？”

    “熬過今夜，沒死的話，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說定了喔！”

    “好！”薑肆點頭答應。

    “薑肆，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你也是，姑姑。”

    火車開始減速，終於要進站了。

    兩人迅速下車，檢票出站，鑽進葉城的小巷子裏。

    車廂上的幾隻小鬼也消失了，與此同時，鐵路上的魂靈互相通知，很快把消息傳到了襄城火車站的入口。

    魂靈大軍，動了。

    聚攏了襄城近半魂靈的可怕大軍開始向小小的葉城移動。

    鋪天蓋地的陰氣瘋了一般湧向葉城。

    城裏的無數人從睡夢中驚醒，心跳紊亂，焦躁不安，少數人會在今晚突發惡疾離世，明早，更會有不少人由於怪病住進醫院，為新聞頭條提供不錯的素材。而這隻是它們到來的前兆。

    今夜是鬼的狂歡，抱頭鼠竄的獵物落入羅網隻是時間問題，他們還能掙紮多久呢？

    薑肆和姑姑薑問仙在葉城裏狂奔，方向十分明確。他們要去東方，太陽升起的方向。

    哪怕早一秒迎接太陽，也能多一絲生存的可能。畢竟魂靈與月相伴，是被熾熱的太陽所摒棄的。

    “沿著公路往東跑，別回頭！一定能活下去的！”

    巷子裏，薑問仙喘著氣，給上氣不接下氣的薑肆鼓勁兒。跑了這麽久，薑肆都快撐不住了，薑問仙的身體素質要強一些，也快到極限了。

    還差兩條街就能出城，一旦離開葉城，前方就是平坦大道，他們的速度也會快一些。前提是，他們能撐到那個時候。前前後後出現了不少魂靈，兩人的位置已經暴露，更多的鬼即將圍過來，他們時間不多了。

    歇了不到一分鍾，魂靈的先遣小隊已經把二人團團圍住，十多隻小鬼，三四隻惡鬼，還有一隻厲鬼。而且，遠處也有不少正趕過來。

    “薑肆，我不相信小姑沒有給你準備什麽保命的東西。”

    “真沒有！”望著越聚越多的魂靈，薑肆苦笑。

    “還好我有。來，吃下去！”薑問仙從背包裏摸出兩瓶藥劑，遞給薑肆一瓶。

    “我做的九幽散。藥效比不上老爸做的，不過撐三四個小時沒問題。”

    九幽散吞進肚子，藥效很快化開，渾身暖洋洋的，疲憊感都被削弱了很多。

    薑肆隻知道九幽散的存在，卻不知道具體功效，現在他明白了。在九幽散的激發下，兩人化身驅鬼利器，拳腳之下，小鬼瞬間變成白煙汽化，惡鬼也無法抵抗，挨著他們就會溶解，唯一的一隻厲鬼也在薑問仙的攻勢下，變成一縷煙氣，消散。

    九幽散，二爺隻告訴了薑肆這個名字，卻沒告訴他，這種東西會把人在數小時內轉變成驅鬼的武器，並且竟然跟薑肆直接驅鬼的方式幾乎一樣，隻需觸碰就可以產生殺傷力。怪不得二爺沒告訴他，恐怕和他隱藏的秘密有關。

    “九幽散是小姑的最強發明。”迅速解決掉跟上來的魂靈後，姑姑拍拍紅潤的臉頰，打起精神，說。

    “曾經是。”看到薑肆，姑姑補上這麽一句。

    “繼續跑吧！我這低配版的九幽散撐不了太久！”

    薑問仙很清楚，自己水平有限，這藥頂多維持四個小時。不像她爸爸，製作的九幽散可以發揮藥效長達五小時。作為九幽散的發明者，聽說小姑曾經製作出可以使用近六小時的九幽散。

    遠方持續傳來壓力，薑肆沒時間去細想別的問題，沉默地跟在姑姑背後。

    藥效持續作用，不光給他們提供充沛的力量，還把他們的身體變得跟毒藥一樣，普通的魂靈挨著就死。

    還剩最後一道街區。

    外麵鬼霧繚繞，魂靈大軍已經來了，唯一的缺口處於東邊，也正在被大量魂靈填充補足。

    包圍圈正在形成，唯一的突破口越來越小。

    “衝！”

    “別停，往前衝！”姑姑大吼。

    薑肆賣力狂奔，藥效嘩啦啦地流逝。肌肉的酸痛感重新漫上心頭。

    “不能停！不能停下！”他通紅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麵奔跑的背影，腦海中隻剩一個想法，跟上去，別停下。

    嗡！

    天地仿佛劇烈地晃動了一下。就像兩個銅缽完美貼合在一起發出的聲音。

    完了，全完了。包圍圈徹底形成，兩人被鎖在其中，出不去了，全完了。

    “薑肆，沒必要怕！還有機會的！”薑問仙能感覺到薑肆顫抖的呼吸。

    “沒有，我沒有害怕！”薑肆奇怪地笑了一笑，“我是驅鬼師啊！麵對這種情況，應該興奮才對！”

    兩個人背靠背站著，呼吸時快時慢，按照學過的方式盡可能調整狀態。

    既然跑不掉，就隻能戰了。

    “哈哈！說的有道理。我收回之前的話，你這小子，很適合當驅鬼師！”魂靈開始像城內逼近，薑問仙敲了敲薑肆的肩膀，“薑肆，聽我說，一會兒我們假裝往東邊衝，一旦魂靈聚過來，南邊就會薄弱一些。那時候你要立刻向南跑，全速跑，別回頭，累死也不能停下！我爸會在南邊接應你。”

    “聽明白沒有？”

    南邊是荔城的方向。薑問仙知道，他們很難撐到天亮，最優品質的九幽散都幫不了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以他們中的一個做誘餌，為另一人提供活下去的機會，哪怕這個機會依舊很小很小。

    “姑姑，我們不會死的。”薑肆攥緊拳頭，說。

    成千上萬隻魂靈聚在葉城四周，衝出去的概率太低了。隻能拖！兩人靠九幽散撐不到天亮，但是薑肆有把握拖延更長時間，一直到天亮或是二爺趕來。沒有九幽散，他同樣是可以滅殺魂靈的驅鬼師。不同之處在於，使用九幽散消耗的是藥效，而他消耗的是壽命。

    “姑姑，我有69萬存款，隻要你能活下來，都給你開藥鋪！答應我，姑姑，拚命活下來好不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