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珞的閨房門再次被打開時，於心被護衛推了進來。

    “於心！”王明珞速速上前扶起。

    見到小丫頭紅腫的臉頰，她氣憤道，“去瓦市是我一人的決定，她怎麽可以打你呢？”

    “小姐，我沒事，罰我是對的。如果我陪在你身邊，我絕對不會讓你做這等事。”於心低頭道。

    王明珞鬆開她的手，有些惱了：“你也覺得我做錯了麽？”她坐在桌旁，背對著於心賭氣又說，“我倒是想看看，神通廣大的王夫人還有什麽法子逼著劉家娶我！”

    於心喉嚨腥甜，努力控製住聲調：“小姐不要多想。我拿了糕點，你多少吃點吧。” 將點心擺在桌上。

    “……”王明珞拗不過她，隻得轉回身子，瞧著小丫頭的臉色，心軟了，“你也坐下來吃點吧。”

    於心乖乖坐好，看著身前的糕點，啃了一口，如鯁在喉。

    “小姐，喝點水吧，小心噎住。”她倒了一杯水。倒水的手有些顫抖，忙用另一隻手緊緊壓住。

    王明珞宿醉，疲乏仍未消除，腦殼一跳一跳地炸疼。服食了糕點，她揉了揉額角，向床畔走去。

    於心為王明珞細心蓋好被子，守在床邊盯著王明珞的睡顏發呆。

    ——“我要你什麽都不要做。”

    原來龍清嫣隻需要賜予舉手之便，就足以讓於心看清渺小的自己。

    她既不敢，也不能幫助王明珞。

    “小姐……”於心的掌心擠皺了臉蛋，蓋住所有的痛苦糾結。

    王明珞看不到她的沉默和軟弱，可是桌子能看到，椅子能看到，窗簾能看到，錦被能看到。這間房間裏的所有東西都是見證者，就連空氣都讓於心感覺壓迫。

    於心十分想哭，卻根本哭不出來。短短數日，她好似流幹了一整年份的眼淚。

    抵住胸房，她大口呼吸，促然逃離房間。

    隆冬已至，天氣越來越冷。往後，還有多少日子需要熬？

    王明珞的閨院門口，有仆人匆匆而過。

    “哎呀，我跟你們說呀，我回來的路上，看到那個陸少莊主正被遊街示眾呢！”

    “啊？不是說摔得都沒人形了麽？怎麽遊街啊？”

    “是被釘在門板上，由璿璣山莊的人抬著；再說了，弑父是大罪，怎麽可能人死就一了百啦！”

    “哎呀，我可不想去看。聽你說都覺得好恐怖哦~”

    “可不是啊，嚇死我了，而且這麽長時間，屍體都有些……那個了。”

    “快別說了快別說了！我不想聽！”

    ……

    途經此處的小丫鬟們互相交耳的聲音傳入於心的耳中。

    於心瘋狂地衝入人堆裏，死死攥著據說看過陸紳的丫鬟，吼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在哪裏？陸少莊主在哪裏被遊街？”

    “城、城西，通往城西郊的主道方向。”小丫鬟一臉驚嚇地回答。

    見他！

    一定要見他！

    強烈的思念填|滿於心所有的思索。

    一溜煙兒的功夫，眾人哪裏還能見到她的人影？

    “……”丫鬟們麵麵相覷，不明所以。

    唯有告知於心消息的那個丫鬟，摸了摸裏懷兜裏的銅錢。

    看來她這場戲演得不錯，不枉夫人賞她。

    當於心疾奔至城西，街上依然是車水馬龍，人往如舊。根本不像是有巡街的樣子。

    於心隨手問了一個路邊攤販，攤販回答說今日沒有見過什麽大排場。

    這是怎麽一回事兒？那個丫鬟為何要騙她？

    於心眉頭深鎖，整條街市唯剩下她急喘的呼吸。

    她走後，隻剩下王明珞一個人。

    難不成是……調虎離山！？

    霍然間，迷霧全部揮散。於心渾身痙攣，考慮著各式各樣可能。

    “不行，我要回去！”於心顧不得身體的負荷，趕緊又向回跑。

    慌不擇路，她在回程中結結實實地撞向從街角走出來的人。身體大退，重重摔倒地上。

    “是你？”刑潤知一怔，望著地上的少女。

    少女眼眶烏黑，下頜幹癟，臉蛋被淚水蜇得通紅，嘴角幹裂破口。數日未見，竟然憔悴至此。

    ——是為了陸紳？

    刑潤知深抿嘴唇，心思不悅。

    “刑公子？”於心在刑潤知的攙扶下重新站起來。她有很多事情想問，可是眼下不行……

    “我有急事，先告辭了。”她道了萬福，繼續向王氏府的方向奔馳。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刑潤知久久不言。

    那雙杏眼裏，已然沒有任何可以稱為希望的情緒，焦慮得空洞，空洞得好似一汪死水。

    真是可惜，不知劉於心自己有沒有發現呢？

    ***

    與此同時，在王氏府正廳。龍清嫣正接待著兩位貴客。

    一位，是劉從德，一位，是他的母親。

    “劉夫人稍安勿躁，驗身婆子需要些時間來確認。咱們耐心等待片刻吧。”龍清嫣說著，親手遞過去兩杯賠罪茶。

    劉母頗為不快，毫不理會龍清嫣遞過來的茶水。

    她的寶貝兒子一直被劉皇後視同親生子，幾時受過這等委屈？

    王家大小姐死的時候，她的兒子不知為何悶悶不樂，耗了好些時日才緩和過來。哪知道王家二小姐又幹出邀會小倌的荒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事。難道想把她的寶貝兒子氣死不成？

    “王夫人，我這次找來驗身婆，隻為探明二小姐是否婚前失德。若是確有其事，夫君必會奏明皇後娘娘。咱們這門親事兒怕是談不成了。”劉母咄咄逼人，冷哼。

    龍清嫣垂眼傾聽，還未等到她開口，在一旁寡言不語的劉從德突然說：“母親，王家速來狡猾，誰知道驗身婆有沒有被他們收買！”

    “這……”劉夫人因而有些動搖。

    龍清嫣蹙眉。

    這可不行，此時，萬不可與劉家斷絕關係！

    “那依賢侄的意思？”她試著問。

    “我要在旁邊看著。”冰冷的話語從劉從德的口中托出，帶著刻骨的殘忍。

    這段時間，劉從德試圖使自己平靜。哪怕是齊妹的出殯日，他都在努力克製。

    身為劉家嫡長子，他太清楚家族的處境。皇後欽定的婚事，蜀門大戶聯姻，能夠獲得的利益早已將彼此緊密纏繞在一起，哪裏是母親威脅兩句就能悔婚的？那驗身婆子又怎麽敢說出“已非完璧”的判斷？

    但是理歸理，情歸情。劉從德對王明珞的厭惡與日俱增，幾近無時無刻的地步。他才不相信王齊珞是因為劉府管家的報複而死呢！縱觀一切事故，恰恰發生在他見到王明珞的那一晚。

    事情會這麽巧合？

    劉從德的麵孔變得扭曲成一團，沒有什麽比迎娶王明珞更讓他感到惡心的了！誰都休想撫平他心中的恨！

    王明珞，這個女人，他定要還給她數以百倍的難堪！

    這樣一想，劉從德嘴臉更為惡毒，道：“隻有驗身婆子能說服我，我就會遵守約定跟她在歲末完婚。”

    “……”龍清嫣略微愣神，啞然失態。

    事情的發展，似乎比她預想中更為焦灼。看來仇恨王明珞的，不隻她一個人啊。

    嗬。

    龍清嫣努力隱藏內心的雀躍，轉轉眼簾，裝作斟酌的模樣。

    “夫人有何猶豫？於情於理，她本就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做出這等退讓，於你們王家並不吃虧吧？”劉從德步步緊逼。

    一旁的劉夫人目瞪口呆，很難想象到這種話是出自她的寶貝兒子之口。劉夫人驚得說不出話來，不禁扭頭瞟一眼龍清嫣，想看王家會有何種反應。

    結果，她看到龍清嫣經過“深思熟慮”，居然真得點了點頭：“賢侄說的是，此事本就是劉家理虧，我有何立場反對？不過，咱們要先立好憑據，結果如何，誰都不可抵賴。”

    龍清嫣的語速平緩，像極了商量貨品的口吻。

    劉夫人瞠目結舌，看著另兩人飛速擬好字據，並相互按下紅手印。她暗暗心驚，對這個未過門的兒媳婦動起惻隱之心。

    王明珞哪裏是什麽王家的二小姐，從始至終都被當成一樣交易的商品罷了！這個可憐的孩子荒唐行事的理由，她突然就有了些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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