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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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看著謝七的樣子,夜瑾瑜一愣。

    他眸中掠過了一抹擔心,伸出手,默默地抓住了謝七。

    謝七低下了頭。

    “我娘,她死了。”謝七想了想,說了第一句話。

    興許是因為夜瑾瑜一直在幫她,興許是因為她覺得夜瑾瑜明白她的所有,總而言之,謝七終於開了口。

    她聲音低沉,有些嘶啞。

    夜瑾瑜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他輕聲道:“對不起。”

    “皇帝讓我爹爹,親手斬斷了放著我娘骨灰的盒子,所以我爹爹,也瘋了。”謝七再度眨了眨眼睛。

    夜瑾瑜心頭一緊,他繼續道:“對不起。”

    謝七看著夜瑾瑜,她眼神有種平靜到了極致的死寂:“皇帝,將我娘親挫骨揚灰,徹底地毀了我們謝家。”

    夜瑾瑜並沒有別的話好說,他隻能一次次地蒼白地重複道:“對不起,蠻蠻,對不起。”

    謝七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是,瑾瑜,你沒錯,錯的是我,是我自己太懦弱,誰都保護不了,我誰都保護不了。”

    她的腦子裏被謝夫人,被琴霄,被那個皇帝所充滿,混亂成了一片片光怪陸離的影像。

    夜瑾瑜抓緊了她的手,這次,一句話都沒說。

    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

    謝七卻反手抓住了他,她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夜瑾瑜的手背裏,她低聲地問:“我砍斷了狗皇帝的腿,我割了他的舌頭,我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為什麽我一點都沒有報仇的快樂?”

    夜瑾瑜想到了自己方才看見的,躺在血泊裏麵的,生死不知,呼吸淺薄的皇帝,眼神沉了沉。

    而後,他另一隻手,輕輕地覆蓋上了謝七的手背,手心溫熱,他輕輕地道:“不,蠻蠻,你不需要靠著殺人來獲得快樂,隻要皇帝失去所有,變成可憐的階下囚便夠了,甚至於,那隻是一堆肮髒的低賤的廢物,你將他處理了,那就結束的,你需要的,是去找到你爹爹,是去珍惜你還擁有的。”

    還有很多人在等謝七,她並非一無所有。

    夜瑾瑜輕聲道:“你還有謝含笑,還有……我。”

    謝七看著夜瑾瑜,然後一抖,收回了手,她站了起來,低聲道:“你說得對,我不能倒下去,我哥哥還在等我。”

    夜瑾瑜低下頭,看著謝七撇開了他的手。

    他神情自若地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後起身,站在了謝七的背後:“你要怎麽做?”

    不管謝七做什麽,夜瑾瑜都會支持她。

    “先派人找我爹爹的下落吧,”謝七很是疲憊,她揉了揉額頭,然後道:“還有皇帝,就算是垃圾,我也要他做一灘最是惡心的垃圾,雖然他斷了四肢,但是他死不了,我要將他洗洗幹淨,露出他那威嚴的臉,掛在城門上,讓所有的百姓看看,這樣一個君王,這樣一個低賤的君王。”

    謝七語氣狠辣,她現如今唯有提起皇帝,眼睛才是亮的。

    隻不過,是嗜血的亢奮的亮。

    新帝即位,若是用這樣殘忍的手段去對待舊帝,而且讓世人都看見,對於新帝的政權掌控會很不方便,黎民百姓第一反應就是這是一個殘暴的君主。

    夜瑾瑜看著謝七的背影,眼神低沉,隨後輕聲地道:“好。”

    “對了,”夜瑾瑜不知道此時將這個消息說出來是好還是壞,但是他看著低沉的謝七,謝七身上湧動的,是他接觸不了的灰暗的溫度。

    這讓他迫切地想要用什麽東西去溫暖她,隻是夜瑾瑜又分外清楚,此時不可以操之過急,不能讓謝七受驚,不能讓她慌不擇路地逃掉。

    謝夫人已經死了,能夠困住謝七的東西不多了。

    “湯圓醒了,”看著謝七的背影,夜瑾瑜道。

    謝七一愣,她轉過身,怔怔地看著夜瑾瑜,著實沒有想到這個消息,她重複了一遍:“湯圓醒了?”

    “對,在你被皇帝抓了的那天,湯圓就在房間裏麵,她醒了過來,發現常祿他們在抓人,便躲了起來,逃過了一劫,秀月現如今和她在一起,因為秀月我動用了一點手段,將她救了出去。”

    謝七的眼神微動,湯圓,湯圓醒了。

    她捂著自己的眼睛,低低地笑了出來。

    隻是那也並非是開心的笑容,低啞,陰沉,像是在自嘲。

    謝七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但是她就是覺得,此時應該是開心的,應該要笑出來,告訴別人,她很開心。

    夜瑾瑜皺著眉頭,看著這樣的謝七,然後,他怒了。

    怒意自心底翻滾,讓很久沒有這樣動怒的他覺得難以忍受。

    他吼了一聲:“夠了!”

    謝七一抖,沒有動靜。

    夜瑾瑜不再顧著自己所謂的溫水煮青蛙,不再管什麽謙謙君子,儀表風度,他抓著謝七的肩膀,將她的身子轉過來,看著麵上沒什麽表情的謝七,慢慢地道:“謝子衿,你這是什麽樣子?不想笑就不要笑,想哭就哭,你娘親費盡心思保護你,難道是為了讓你這樣委曲求全,這樣難為自己嗎?”

    你娘親費盡心思保護你,難道是為了讓你這樣委屈求全,難為自己?

    最後一句話化作疊音在謝七的心頭盤旋。

    她沒有說話,隻是沉靜地看著夜瑾瑜。

    夜瑾瑜的手扣住了謝七的頭,他將謝七困在了自己的懷裏,一字一句地道:“謝子衿,你還有我,還有很多等著你的人,我知道你很難過,難過就哭出來,這裏隻有我,隻有我在這裏,看著你難過的樣子,我發誓,用我的性命發誓,若我對你有一絲的嘲笑,若我將今日的事情泄露出去一句,就叫我不得好死,今生今世,永遠得不到所愛。”

    這誓言不可謂不狠毒。

    謝七一震。

    後來過了許許多多年,謝七被迫四處逃亡,在這個男人的手下苟且偷生的時候,都在想,若是當初夜瑾瑜不發下這麽一個毒誓,她恐怕還要再過許多年才會和他熟悉起來,恐怕要過許多年,才會在他的麵前,隨意地哭和笑。

    她也不會被傷地遍體鱗傷,丟了心,也丟了命。

    但是現在的謝七,不知道。

    她隻知道,她今日所遭受到的一切,那些沉重又悲哀的事情,化作利刃一遍遍傷害她的悲慘的一切,終於找到了宣泄口。

    眼淚沒有絲毫的預兆,就那樣流了滿臉。

    謝七彎下腰,嗚咽著出聲:“夜瑾瑜,夜瑾瑜,你說為什麽,為什麽好人總是不長命?我爹娘做錯了什麽?我們謝家做錯了什麽?娘親她那麽善良,她什麽惡事都沒做過,她為什麽會有那樣淒慘的結局?我父親為了保衛穆南國出生入死,他的地位都是他靠著手中的那杆長槍,一步步打下來的,他又為什麽會得到這樣的結局?”

    她宛如是得不到公平,而找上天哭訴的小孩:“是不是好人永遠都死的比較慘,死的比較快,像我這種滿手血腥的惡人,才活的比較久?”

    她又抬起頭,看著夜瑾瑜,問道:“夜瑾瑜,是不是如果一開始,我不來到謝家,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不來到謝家,哪怕謝夫人隱忍活著,但是起碼還活著,謝素柔不會那麽快被隱族侵蝕,他們謝家,還是其樂融融,花團錦簇。

    皇帝會繼續信任謝巒,或許皇帝有一天病危,夜墨宣即位,而謝素柔成了夜墨宣的妃子,照樣會為謝家帶來榮耀。

    所有的肮髒的過去都會被埋葬,謝家會繼續存留下去。

    一切的變故都在於她。

    謝七癱軟到了地上,她目光空茫,沒有絲毫的聚焦,讓夜瑾瑜的心頭越來越沉重。

    而後,謝七暈了過去。

    夜瑾瑜一驚,立刻去探謝七的脈搏。

    他方才以為謝七是因為過度悲傷,而導致氣息紊亂,臉色也極為難看。

    可是現在一碰謝七的脈搏,夜瑾瑜才悚然一驚。

    謝七體內,所有的真氣都紊亂了。

    她的脈搏跳動極為不正常,要比常人快出整整兩到三倍。

    而她的麵色潮紅,但是身體卻極為地冰冷,冷汗從她的身上冒出來,夜瑾瑜隨手一抱,發現謝七身上的濕,不僅僅是血,還有那些不正常的冷汗。

    夜瑾瑜抱起了謝七,朝外趕。

    這穆南國的皇宮,方才還是一片令人心虛的死寂,但是謝含笑帶領大軍打了進來之後,火光衝天,無數的宮女太監都在四處奔逃。

    謝含笑也在找謝七他們,但是夜瑾瑜知道,此時的謝七根本不適合出現在謝含笑的麵前。

    謝含笑容易衝動,最好還是先將謝七安頓好。

    可是……

    謝家會出這麽大的變故,是夜瑾瑜沒有想到的,他今天要的,不僅僅是毀掉穆南國的皇帝,還有鎮北王那個人。

    這一次,鎮北王肯定是想要坐上帝位的。

    夜瑾瑜可不希望鎮北王成為皇帝。

    他本來的安排都已經十分嚴密了,打算將謝七一家人接出宮,然後啟用自己準備的第二支軍隊,力圖可以將鎮北王打下地獄。

    可是現如今謝七這種情況,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將她放到一邊不管。

    罷了罷了。

    夜瑾瑜眉眼之中掠過一抹戾氣,轉眼間又化為了溫柔之色,他低下頭,看著謝七,輕聲地道:“蠻蠻,你一定要好起來,欺負你的,欺負你們謝家的,我們完全有時間去算賬,慢慢來,你也想要看見狗皇帝更加淒涼的下場是不是?”

    他腳程極快,抱著謝七,從偏門出,看見了守在那裏的梁言等人。

    楚曜看見夜瑾瑜抱著一個渾身血汙的人出來,心頭一驚,然後發現了那人是謝七。

    謝七會變成這樣,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楚曜張了張嘴巴:“謝姑娘她?”

    “梁言,你快來看看,她怎麽了?”

    夜瑾瑜對梁言道。

    夜瑾瑜不是專業的大夫,很多東西都看不太出來,他隻能感覺得到,謝七體內的氣息錯亂,而且心跳異於常人,其他的不對也不太能感覺的出來。

    隻是謝七的呼吸若隱若現,叫他生出了一股無名的恐慌。

    梁言見到滿身血的夜瑾瑜,心跳都漏了一瞬,聽到了夜瑾瑜的話,立刻上前。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些血,都是謝七身上的。

    這叫梁言鬆了一口氣。

    但是見夜瑾瑜如此在意謝七,梁言心內又有些不舒服。

    可是她麵上沒有表現出來。

    梁言家族世代從醫,對於醫術頗有研究,她雖然年輕,但是醫術造詣頗深,也屬於小有名氣。

    醫者仁心,梁言盡管心內有些不舒服,但是此時也不會說什麽。

    她探上了謝七的脈搏,然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然後,眉頭鎖地越來越緊。

    謝七躺在夜瑾瑜的懷裏,呼吸越來越微弱。

    “阿言,”楚曜在一邊看著,束手無策,他急著詢問:“謝姑娘怎麽樣了?”

    梁言低著眉頭,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診脈。

    夜瑾瑜看了楚曜幾眼,明白現在的楚曜過於緊張。

    他知道楚曜喜歡謝七,而謝七和楚曜以後也不會有什麽,夜瑾瑜並不擔心。

    他現如今覺得自己對謝七,不能說百分之百的了解,但是最起碼了解一半。

    謝七其實還有個通透的七竅玲瓏心,隻是在陰陽閣的經曆讓她對外界的未知都有些抵觸,不信任世人,所以實際上,她什麽都看得清,心中都寫的清楚。

    她喜歡的,絕對是能夠陪她一起看清這局勢的人,而且能夠護著她,將她一生都保護的安安穩穩的人。

    能夠讓她擺脫陰陽閣的人。

    單單是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楚曜就做不到。

    夜瑾瑜輕聲地道:“阿言,現在謝子衿怎麽樣了?”

    夜瑾瑜想明白了這一點,但是他心中更加著急的,是謝七的傷勢。

    謝七是被誰打傷了嗎?

    皇帝?

    夜瑾瑜心內不是不害怕的。

    謝七這幅樣子,實在是讓人無法放下心來。

    而梁言皺著眉頭,輕聲道:“主上,雖然這些話我不該說,但是,我也不得不說了,這位謝姑娘,很有可能,會熬不過今晚,她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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