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瓦琉璃，金堆玉砌，人來人往，曲聲動人。沈玫和華庭從軍營出來，穿過人潮擁擠的集市，徑直走進了天下第一樓。

    兩人氣質脫俗，本該和聽曲的地方格格不入，但這個地方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不僅不喧鬧，反正有幾分優雅恬靜。兩人一同走進這個地方，身上的氣質和這個地方的感覺不謀而合。

    “今天你請我聽曲，改天我一定......”沈玫想說什麽，但想了想，自己還真沒有什麽能請華庭的。

    “你們之間又何必這麽見外，今天我請你聽曲，我不也聽了嗎？所以今天是我請你，也是你陪我，我們之間不必再說這些見外的客套話吧。”華庭笑著說，舉手投足間吸引了不少女子向他看來。

    沈玫皺了皺眉，覺得華庭這樣說有些......

    隨即，她便這些事情拋之腦後，或許他隻是不經意那樣說罷了。

    兩人穿過大廳，在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二樓包間，分坐於桌子的兩邊，看台下的女人淺笑吟唱。

    沈玫閉上眼睛，靜靜的聽著。

    她本是現代人，聽慣了流行樂，此刻聽一些古典的曲子，倒是讓她這些時日在軍營裏浮躁的心，緩緩沉靜了下來。

    “怎麽樣，這個地方還行嗎？”華庭磁性的聲音響起。

    他的聲音雖然好聽，但和讓人靜心的曲子是兩種不一樣的風格。突兀的話語，仿佛在寧靜的午後點燃了一根炮竹。

    出於禮貌，沈玫睜開眼睛，微笑道：“這裏很好，華庭，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你喜歡就好，我......”

    華庭還想說些什麽，沈玫指了指下方的女人，微微笑道：“我們來這裏是聽曲的，總要物有所值，對嗎？”

    華庭被沈玫說的啞口無言，無奈之下，對這個女子更加有趣了。接下來的時間裏，沈玫閉著眼睛聽戲，而華庭，就那樣看著沈玫。

    每次沈玫感覺到什麽，睜開眼睛的時候，華庭總是適時的移開目光。沈玫雖然奇怪，但也沒有說什麽。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曲聲動人，讓人在金戈鐵馬中略微尋到一絲寧靜。沈玫終於感受到為什麽會有人喜歡聽曲了，有時候不是東西不好，而是心境的原因。換了以前的她，肯定不會有這樣的感覺。

    忽然間，曲動人心的音樂落幕。

    因為完結的突兀，沈玫睜開眼睛，正好看到了華庭看向她的目光。

    “怎麽了華庭？”

    說著，她忽然愣了一下，那陌生的眉眼，依稀讓她感受到一絲熟悉。仿佛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又或者是夢裏，曾經見過這樣的人，但仔細一想，又沒有見過。

    “幹什麽，沈小姐的目光怎麽這樣奇怪？”華庭微微笑道。

    他自知自己剛才有些孟浪，所以此刻盡量表現的自然一些。沈玫道了聲無事，倒因為如此而忘記了剛才華庭看她那一眼。

    “現在曲聲結束，我們找點幹的去吧。”華庭望了一眼樓下，看樣子短時間之內是不會再第二次登台唱曲了。

    沈玫看了看天色，尚未到午時，道了一聲好。

    她對自己說，就放鬆一上午，然後馬上回到戰爭的狀態。

    刹那間，華庭臉上多了一絲微笑。

    天下第一樓裏，雖沒有皇宮大內的碧玉琉璃，也沒有山川河野的壯麗動人，但也別有自己的一番小家情調。兩人恐怕是第一個來到天下第一樓內不吃飯不聽曲，而是在四處亂逛的人了。

    逛著逛著，兩人來到了後台。

    抬去望去，醒目的標語寫在一個小門之上，同時一個男人雄壯的聲音響起。

    “二位，這裏是後台，客人禁止入內。”

    與此同時，小門後麵，剛才唱曲的女子正在卸妝。

    “不好意思。”華庭出聲道。

    隨後，沈玫微微道：“這位大哥，可否通融一下，我想拜見一下剛才唱曲的姑娘。”

    男人對華庭可以不假辭色，但對沈玫這個樣貌溫柔的女子，還是有幾分猶豫。

    隔著門，唱曲的女子聽到沈玫的聲音愣了一下，隨後看了一眼，平靜道：“讓那位姑娘進來吧。至於那位公子，這裏畢竟是後台換衣之地，還請諒解。”

    華庭微微一笑，沒有介意，緩步走了出去。

    “姑娘，請進吧。”男人伸手。

    沈玫望了一眼華庭的背影，雖然很陌生，但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熟悉。一絲莫名的熟悉感，總在她腦中反複遊蕩，但又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裏見過，或聽過。

    “姑娘、”

    男人看著沈玫發呆，呼喚道。

    沈玫回過神來，道了聲抱歉，點頭道：“多謝。”

    她緩步走進這個寫著禁止入內牌子的地方，裏麵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似是女子的體香，又像是古代的脂粉香。具體是什麽，她分辨不出，第一她不是花花公子，第二她對古代的胭脂水粉不是那麽的熟悉。

    如果換了現代，什麽口紅的色係，她倒是可以列出一大堆。

    “姑娘剛才可是坐在二樓的那一位。”沈玫還沒有說話，坐在銅鏡前的那一位唱曲的小姐姐先開口了。

    沈玫一愣，沒想到古代的女子這般多才多藝，能夠唱曲的同時，還能關注到四周的動靜。不過更讓她驚訝的是，為什麽她會注意到自己。

    過了會兒，她道：“我是，姑娘怎麽注意我的。”

    唱曲的小姐姐道：“人們總是能在一樣的東西一眼看到不一樣的東西。天下第一樓中來聽曲的人很多，但真正的用心聽的，很少。”說著，女子微微笑道，“不，應該說除了姑娘，我至今還沒有見過。”

    沈玫一愣，這樣的話傳到她耳中，倒是真的讓她有些愣住了。

    “姑娘聽曲的時候，雙眸微閉，臉上一片平靜。而大多數聽曲的人，都是睜著眼睛，用眼睛來聽曲的。”

    聽著唱曲小姐姐的話，沈玫忍不住笑道：“可能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沒有被姑娘的天姿國色所吸引。”

    “不，不一樣。”唱曲的小姐姐恬靜的道，“小女子從小孤苦，自幼流連在這種地方，雖然苟從了貞潔，卻也命運多舛。如此，小女子的曲中帶著一絲緩解痛苦之意，會讓一些人心生感觸。”

    “我明白了。”

    沈玫閉上眼睛，那悠揚的曲聲再次浮現在她的心頭。唱曲的小姐姐從小命運多舛，而她，則經曆了時空的變幻，王城的勾心鬥角，如今又身在一場殘酷的戰鬥中。

    是以，她聽了進去。

    “我們很有緣分。”沈玫望著唱曲的小姐姐，“如果是以前的我，聽到你的曲子，可能也隻會感歎一聲——好聽。”

    “今天，是我很開心的一天。”唱曲的小姐姐望著樓下往來的人潮，“高山流水遇知音，伯牙在山水之間遇到了自己的知音，而我在紅塵煉獄中，也遇到了自己的知音。”

    “能在煉獄中走過一遭的人，才是真正堅強的人。”沈玫望著唱曲的小姐姐，“好好地活下去，我期待我們下一次的見麵。”

    說罷，她轉身離去。

    她沒有問唱曲的名字。

    唱曲的也沒有問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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