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拚酒
字數:8695 加入書籤
幸好這塊地界的氣候還不是那麽太冷,不然他們還哪能在外麵站著吹涼風。
周圍的景致被披上了朦朧的黑紗,道路旁的荒草叢中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山雉的啼叫。
祁淵抬頭看了看愈漸濃鬱的天空,過了片刻,這才看向身旁的祁縝,詢問:“下個鎮子還有多遠能到?”
祁縝正望著遠處,他眉目如畫,那雙瞳眸中也好似融入了夜色,漆黑的看不見底。
他輕轉了目光,回道:“差不多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能到下個鎮子了,那個鎮子很大,到時候可以找家客棧好好地休息一下了。”
現在即使是他這個長年坐馬車在外遊曆的人,都覺得有些身子不適了,更別提別人了,尤其是那一車女子。
如果是慢走的話,走走停停,還可以受得住,可是這一路疾馳,連馬都換了好幾匹了,這人是有多難受就可想而知了。
祁縝說完,眼角餘光有意無意地向後看了一下,正好看得是瑤柯所坐的那個方向。
眉峰幾不可見地微挑了一下,正了身子,他卻是歎了一息。
“滄州,我以前曾在那裏經過,正是麥子成熟的時候,那一塊塊黃燦燦的麥田真是極好看的,誰又能想到今年會天降橫禍、顆粒無收。滄州糧田豐富本是供應周圍幾個城的糧食總倉,現如今怎麽災情這般嚴重,難道是糧倉空了?”
祁淵也不清楚那裏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次滄州大旱,還是他讓風隱去邊邑一帶探查出沒的北狄人的時候,沿途路過才發現這件事的。
不過祁縝提出的這個問題確實很值得人深思,既然是總倉,就不可能沒有往年存糧。
他壓下心中的疑慮,回道:“在那裏或許有錢的人家裏都或多或少地有些存糧,就算是沒有也可以去花些銀兩買來糧食,用來填報肚子,這個其實是不用擔心的,要說最受害的當屬那裏的普通百姓了。”
祁縝讚同地點了下頭,“滄州知府名為梁有成,此次發生這麽大的事,他竟有膽量私自隱瞞災情不上報朝廷,這裏麵也不覺得有幾分蹊蹺嗎?”
他這基本上說什麽話都直戳要害,祁淵頗為讚許地看著他,“梁有成這個人一向都是比較老實的,就是有些貪財而已。坐著滄州知府,這個官職在那裏可是個肥差。如果我設想的不錯的話,這次他沒有開倉放糧,定是拿著總倉的糧食抬高價賣給附近各城有錢的人,好從中撈這麽一筆。”
“皇兄所想的卻有道理,那麽我們到那裏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打開總倉,先分發給那些普通的平民百姓,好減少有人再次死去。隻是這樣想倒是不錯,就是不知一切順不順利做了!”
祁縝深鎖著眉,臉色凝重,帶著幾絲隱憂。
祁淵拍了拍他的肩,溫聲道:“一切都未可知,到時候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兩人正在閑談著,這時,就聽身後傳來李全的奸細嗓音。
“皇上……”
祁淵轉身回頭,率先看到的就是李全苦著一張臉站在那裏,一手一個懷摟著壇燒刀酒。
“這是怎麽回事?”他不解問道。
李全還未開口,就聽遠處傳來一聲高亮的回答,“那是給你們倆的,不是閑聊嗎?沒酒怎麽能行!”
誰總也愛使幺蛾子?那自然當屬君卜了。
他剛剛在瑤柯這裏離開,邊走邊擼胳膊挽袖子地打算好好地教訓一下他的這個師弟,怎麽在宮中沒有保護好柯丫頭呢?
竟然讓她受傷!真是要把他給氣死不可。
走了兩步,轉念一想,這到祁淵跟前該怎麽教訓他?
最直接了當的法子,那就是打一架,讓他知道知道厲害!
可是一想到這,他立馬就慫了,心裏明鏡似的,這還用比,他壓根就是打不過啊!
還能有什麽辦法?
想了想,心裏的壞水又冒出來了,他步子一拐來到了馬車旁,對著李全就是一陣的指使,命他把這兩壇酒給那遠處的兩個人送去,他則到瑤柯她們那個馬車上再拿一壇酒過來。
來到馬車旁,見刀硯正好給馬匹喂著草料,她一轉頭看到了他,問道:“你到這來有何事?”
經過了一些事之後,兩個人也算是十分熟了,沒了往日的那般客氣,刀硯狐疑地看著他,不過那冷邦邦的語氣像是在質問。
很顯然,君卜對她的這個一貫態度已經見怪不怪了,他自己打開車廂,在底下拿出了一壇燒刀酒。
對著刀硯一挑眉,“你沒看到我正在拿酒嗎?當然是要喝酒了,明知故問。”
隔著酒封,使勁地嗅了下鼻子,“嗯……,真是好香的味道!”
喝酒?刀硯雖心中存疑,可不免還是多看了他幾眼。
這人的酒量如何,她可是知道的。上次在辰王府醉酒揩油、胡亂耍酒瘋的事,至今還在腦海中記憶猶新。
還沒有長教訓,這次還想喝?
眼見著君卜抱著酒壇就要走,她不自覺地出聲,“少喝點!”
這話一出口,她馬上就後悔了,迅速轉過頭繼續給馬梳理了下鬃毛,好掩飾自己臉上的擔憂神情。
可這話還是被耳朵長的君卜給聽到了,他停下了腳步,回頭對著她笑出了一口牙,壓低了聲道:“別擔心,這次我可是有防備的!”
說完還對著刀硯眨了眨眼,那樣子好像是在說:我自有法子不會喝醉,你瞧好吧!
刀硯用眼角餘光看到了,馬上背轉過了身子,不去再看他。
聽到後麵君卜得意地哈哈一笑,腳步聲逐漸遠去,剛剛那人冒著壞笑賊光的眼仿佛還在近前,她的臉上也跟著露出了一絲極淺的微笑。
君卜抱著燒刀酒笑嗬嗬地踱步走了過來,看著祁淵笑得越發的燦爛。
“師弟,這馬上就到下一個鎮子了,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正好趁著現在喝點酒,等到地方再睡個好覺。我們三個一人一壇,比一下怎麽樣?”
他還怕祁淵不肯答應,特意地找了這麽幾個借口好逼著他乖乖照做。
祁淵拿過李全遞過來的酒壇,輕笑了笑,“師兄,別忘了上次是誰先喝醉的?”
話音未落,祁縝也在旁笑出聲來,因為他也是那個幫著製服那個喝醉酒耍酒瘋的人,如今這人又來主動挑戰喝酒,能不令人發笑嘛!
君卜被這兩個人所表現出來的態度給徹底激怒了,他暗自哼哼了兩聲,一把掀開了酒封,一昂頭,挑釁地說道:“上次是上次,咱們比的是這次,如果誰先醉了,就得答應另外兩個人的要求,不可反悔!”
“那如果有兩個人同時醉了,或者是三個人都醉了,那又該怎麽算輸贏呢?”祁縝顯然對他提的這個拚酒很是感興趣。
君卜知道這兩人算是上鉤了,一個已經有了興趣,另一個雖什麽都沒有說,但並未否決這個提議。
他促狹一笑,“兩個人醉了與我上個所說的同理,三個人都醉的話,那就隻能算平局了。”
“好,我與你拚酒。”祁縝率先端起酒壇,大口地喝了起來。
“你呢,師弟?”
君卜衝著祁淵挑了挑眉,他是要幫柯丫頭出出氣的,怎麽能把這個人也落下呢!
祁淵看著君卜,眸色深邃,似又起了一個漩渦,看不透裏麵有什麽,隻見他彎了彎嘴角,道:“既然如此,我隻好奉陪了。”
他也慢條斯理地端起了酒壇,君卜心中大喜,也跟著喝了起來。
哼!幸好我早就吃了解酒的藥丸了,你們想看我出糗?看來是沒這個機會了,哈哈……,都得乖乖地給我喝醉不可!
這心裏一得意,臉上自然也就帶出了幾分,君卜大口喝著,不住地擦了擦嘴角,直呼“好酒。”
三個人三壇酒,在這邊拚的不亦樂乎。
而不遠處有一人手扶著樹杆,默默地站在這裏遙遙望著那個身著紫袍的俊逸男子。
這時,她的身邊多了一個人,那人也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卻是清淺笑了。
“看來,你對縝真的是一片癡心。”
漪月恍神,側目一看是衛芙清,她沒有笑也沒有否認,如實回答:“你說的沒錯,他是我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因為我也同你一樣,眼望著一個人,這心裏就再也容不下其他。”
衛芙清和她所看的是一個方向,隻是她凝神而望的是那個身穿月白色袍子的男子。
漪月心裏一動,轉過身子開始正視起衛芙清來。
她早已知曉衛芙清所說的眼裏一個人就是祁淵,隻是不知為何她要同自己說這些,她不是知道自己與瑤柯是好姐妹嗎?她不怕自己會將這件事告訴瑤柯嗎?
“我知道你心裏一定很疑惑,為什麽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於你,其實,我覺得我們很相像,都是愛而不得,我同情你,其實也有點同情我自己。這就是我為什麽說,我們兩個或許會成為好朋友的原因。”
衛芙清看著她的眼睛,說得倒是極為真摯。
漪月仍是覺得不太能看懂她,她沒有說話,心中在權衡、在打量。
衛芙清笑得極為柔美,她溫婉端莊的樣子即使站在野草旁,也不會減損自身氣度分毫。
她緩緩道:“你不要為我所說的話而困擾,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自己孤僻久了,就想找個有眼緣的人談談心裏話,僅此而已。”
本來對她還是有些抵觸的,可是她說的話很直白也很真誠,完全沒有什麽特別的含義。
漪月慢慢放下了心防,語氣愈漸緩和,“我不管你心裏想得到底是不是你所說的這般,但請你無論如何一定不要傷害瑤柯。”
衛芙清卻咯咯地笑出聲來,像是聽到了一個十分好笑的笑話,漪月皺眉,不解她為何如此。
止住了笑聲,衛芙清仍舊看著遠處,輕抬下頜,高傲地說道:“你放心,我是不會傷害她的,其實根本就輪不到我來傷害她。她就是一隻懵懂的小鹿,隻會在別人的庇佑下安逸成長,可真當麵臨磨難危險的時候,出自本能地就會逃避、遠離。”
這個人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她不想在這裏與她多說什麽,淡淡道:“你以後也不要再跟我說這些,我們本來就不是同一類人,根本就做不了朋友。”
她說完不等衛芙清開口就轉身離開了。
而留在原地的衛芙清,斂下了眸中所有的情緒,對著漪月遠去的背影,譏誚地冷笑了聲。
“話不要說的太早,總有一日,你會來找我的,那我就在這裏拭目以待了。”
莘魚在馬車內拿了件披風,來到瑤柯這裏,輕輕地給她披在了肩上。
瑤柯仍舊坐在原地,眼望著那三個人相互笑著拚酒,她也不自主地跟著笑了起來。
剛剛看的君卜那麽嚴肅認真的神情,她真的以為他要去質問祁淵,哪知才走了兩步,就徹底原形畢露,變了笑臉去拚酒了。
這個人,真的是不能信他的一麵之詞了,嗯,下次一定要記住,不然總被他給忽悠。
瑤柯在心裏暗暗發誓,忽感覺到身子一暖,她回頭見是莘魚,忙拉過她的手,讓她挨著自己坐下。
“柯姐姐,你不要總是坐在這裏,小心身子啊!”
莘魚這小丫頭個子長高了不少,出落的也越發水靈了,大大的眼睛眨一眨,就逗得瑤柯笑成了月牙眼。
她像是聽進去了莘魚的勸,一個勁地點頭,“好好好,你這個小丫頭真的越來越會關心人了!”
她用手指點了點莘魚的額頭,就喜歡拿她打趣。
莘魚沒有跟平時似的對著她又是撒嬌又是討好,這次她板起了臉孔,絮叨起來。
“柯姐姐,下次再有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不能總自己強撐著。我知道你不想讓皇上跟著擔心,所以才不告訴他,但是你可以告訴我,我可以幫到你的。”
怪不得君卜會知道她身子不好,原來竟是這個丫頭偷偷地找他了。
瑤柯瞬間了然,馬上回答:“嗯嗯,好了,我知道了,下次再不瞞你了。”
莘魚這才重新露出了笑意,伸手拉著瑤柯站了起來,“那就好,這次我就原諒你了。”
兩個人嬉笑著準備回馬車,誰知君卜拿著酒壇向她們走了過來,還未走近,就先打了個酒嗝,順手把空壇子扔到了一旁。
“柯丫頭,等一下。”他出聲叫住了她。
“怎麽了?”
瑤柯看向君卜,不過這次卻沒在他的臉上看到有微醺之色,她是自然不知其實君卜早就吃了解酒丸,所以當然無事了。
君卜笑嘻嘻地湊近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今晚有好戲看了,等著瞧吧!”
瑤柯一怔,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這個君卜一定在剛剛的酒裏動手腳了,不然他不會這般幸災樂禍!
等她反應過來,君卜已經洋洋得意地瀟灑走遠了。
她囑咐莘魚先自己上車,她則轉身向祁淵那邊跑去。
氣喘籲籲地來到祁淵近前,忙踮起腳尖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見並無異樣,隻是麵色透著幾抹潮紅。
祁淵不知她這是怎麽了,笑著抓住她的小手,溫聲道:“這般著急是怎麽了?”
瑤柯緊張地看著他,小心詢問:“你可感覺哪裏不舒服?”
“沒有啊。”祁淵馬上搖了搖頭,瑤柯這才放下心來。
“發生什麽事了嗎?”祁淵見她如此慌張反常,麵露疑惑。
“沒什麽,我怕你生病了,確認一下。”她垂著眼,藏去了那因說謊話而亂動的眼珠。
畢竟君卜是替自己出氣才故意整蠱人的,她又不好直接將他出賣,隻能隨口編了個瞎話回答。
“現在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可以趕路了,我們過去吧。”
“嗯。”瑤柯點頭,祁淵先是把她送回到了馬車,自己才上了另一輛馬車。
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來,再次揚鞭,兩輛馬車不多時就來到了下一個鎮子。
------題外話------
阿九親證,君卜是柯姐姐的娘家人……哈哈~
(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