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重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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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瑤柯回隱都之後,祁淵也在滄州啟程了。

    滄州城裏的一應大小事務由祁縝代為全權處理,他隻帶了數十人便趁著夜色快馬加鞭,爭取在天亮之前與雲威將軍的隊伍會合。

    今夜的風格外的肅冷,刮過麵頰似用細刀子割肉一般的疼。

    祁淵一身戎裝,肩後的黑色披風好像翻卷的墨雲在流動,仍舊是高冠束發,麵容看上去也顯得比平時多了幾分冷峻。

    他不停用鞭子抽著馬,空曠的驛道上隻聽見一陣如山呼海嘯般的鏗鏘馬蹄之聲。

    胯下的馬兒,鼻子裏不停噴出熱氣,遇冷即刻化作一片白霧,嘴角也隱隱流出了白沫。

    看來馬已經累的虛脫,再這麽跑下去,估計這馬兒便會徹底站不起來了。

    祁淵也意識到了這點,逐漸放慢了速度。

    所有的人全部沉默而行,走著走著,祁淵聚睛一看,前麵正好來到了與邊邑交界的一線溝。

    所謂一線溝正是隻容一人通過的一個路窄的小峽穀,兩麵是較為陡峭的山壁,雖不是很高,但是若站在裏麵便會不自覺地產生一種窒悶壓抑之感。

    這條小峽穀遠遠望著,就像是一座山被人在中間硬生生地鑿開了一條路,真是不得不感歎大自然這鬼斧神工般的雕琢。

    在欲要走進的峽穀口時,祁淵忽地舉起了一隻手,做了個止步的動作。

    他身後的其他人全都相繼停了下來,沒有人多言,隻是靜等著他如何吩咐。

    祁淵抬頭看了看山壁的頂端,直覺告訴他如果走進去怕是要出什麽事,可是這心裏才剛想到這一點,突然,不知從什麽方向射來了一支冷箭。

    直接射中在了人群隊伍後麵一匹馬的身上,馬兒吃痛嘶鳴,發狂般地向前奔跑了起來。

    被這匹馬一帶動衝擊,其他的馬也受到了驚嚇,不受控製地開始逃竄。這下想不進這一線溝,看來也是不行了。

    祁淵忙抓緊韁繩,這才沒被甩下馬背,這些馬都不是專業的戰馬,受不得什麽驚嚇。這樣一來,人群徹底亂套了。

    祁淵在馬上扭頭朝後麵大喊:“都別慌,一個一個走不要傷到自己人。”

    他是當先第一個跑進去的,一路呼嘯而行,在一線溝裏已經過了接近三分之二的路了,就差一點,他們便可以出去,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是所有的危險正在前麵等待著他們,如此設計好像就是讓你產生一種絕路逢生的喜悅,瞬間又被現實給狠狠摧毀的心裏落差。

    兩邊山壁上頭傳來異動,接著就見有許多大石相繼滾落,馬上堵住了前麵的出口。

    祁淵趕緊勒韁停馬,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山壁兩端又現出許多人影,手拿著小巧弓弩,對著他們這些人便是一陣射擊。

    所有的人抽出佩劍紛紛格擋,但還是有好幾個人接連中箭落下馬背,祁淵知道這樣一味的被動不是辦法,前方的路已被堵住,他們隻能再退回去。

    利用偷襲之人換箭的空檔,他馬上快速說了聲:“所有人,後隊變為前隊,馬上離開這個地方,快!”

    說完身子騰空而起,腳尖一點馬背,借力向上一躍,幾步便已到了偷襲人近前。

    弓弩上的箭才剛裝上,麵前人影一晃,還沒等看清那人的樣子,下一秒便被一劍給抹了脖子。

    祁淵的功力早已經恢複,對付這些人來說根本不費什麽力氣,不一會兒,山壁上的偷襲之人全都給送去了黃泉路。

    而他們的隊伍也已經成功退了出去,祁淵在上麵一躍而下,正好重新落在了他的馬背上,瀟灑利落。

    周圍已然安靜,有人打馬上前詢問,“皇上,我們是否改路而行?”

    因著急要趕往邊邑,他們選擇的是一條捷徑,隻是路既已被堵住,他們也隻好選擇走大路了。

    “馬上走大路。”

    祁淵又朝著四麵望了一眼,心裏正在猜測這些偷襲之人到底是何方所派,身後忽然傳來一股寒意。

    有人大叫了一聲,“淵,小心後麵。”

    祁淵心驚,馬上側身便躲,剛剛那個上前詢問的‘自己人’手裏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正猛然向他的後心刺來。

    祁淵順勢一個旋踢,踢落了那人的匕首,身旁的其他人見了紛紛上前將祁淵護在了身後。

    很快那個混雜在他們中間的偷襲人便會擒住了,可惜的是他已咬舌自盡。

    祁淵正要上前檢查一番,想看看在此人身上還能找到什麽線索,身側的位置又傳來一陣惡風。

    這裏麵還藏有敵人!

    想到這一點,但是卻沒能躲過這一箭,近距離的情況下,尤其還是在被人偷襲的時候。

    弩箭的速度相當之快,情急之下,祁淵心知已經躲不開了,隻能盡量避開要害,於是那支弩箭正射中他的後腰。

    他身子向前一傾,便是痛得一皺眉。

    與此同時周圍傳來一陣喊殺之聲,又出現了一批人將他們給團團圍住。

    夜色下,忽聽有人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就見偷襲之人的身後忽然出現許多的白衣武士,二話不說,便與那些人廝殺了起來。

    “皇上,您不要緊吧?”

    其他人都去與敵人戰在一處,隻餘下兩三人在祁淵身邊保護。

    他們見皇上身種利箭,臉上已無血色,身子更是在馬上晃了幾晃,終於沒堅持住在馬背上掉了下去。

    “皇上——”

    幸好有人及時伸手拽住了祁淵的胳膊,這才免得一摔。

    不遠處有人奮不顧身的跑了過來,一把推開了正扶著祁淵的那個侍衛,她則接手架住了祁淵的身子。

    “淵,你快醒醒!”

    祁淵此刻已經昏迷不醒,看樣子這一箭八成是傷到了要害。

    把他扶到一旁,腰上位置已被鮮血濡透,隻用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所有的敵人被盡數殺光,白衣武士全都來到祁淵麵前,單膝跪地。

    對著祁淵身側的人抱拳回稟:“稟報小姐,人都已被殺盡。”

    此人正是偷偷在後麵尾隨跟來的衛芙清,她知道自己拗不過祁淵的決定,便故意裝著離開滄州,後來便由這些白衣武士一直保護著悄悄跟隨到這。

    而這些白衣武士就是衛老將軍為了他這個寶貝女兒,秘密訓練的那一批死士,專門用來保護衛芙清的安危。

    她現在有玉牌在手,想去哪裏都不怕什麽危險了。

    “好,再派兩個人到附近查看一下,看還有沒有什麽其他可疑之人,找到後立即殺無赦。”

    “是。”

    祁淵昏倒後,她倒成了這裏的領頭之人。

    下達了這個命令,她又轉頭吩咐另一個人,“你馬上趕回滄州,去連營寨將君卜神醫給請來,一定要說明事情緣由,不要讓他們誤會。快去!”

    “是。”

    她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君卜,但是祁淵的傷勢,她也隻放心讓他來看。

    不再耽誤,她又道:“皇上已經重傷,不能再繼續行進,馬上原地休整。”

    她接二連三地下達了數道命令,可能是由於她的沉著冷靜,自帶威嚴的氣勢,其他隨行的侍衛還真就沒有一人出聲反對。

    很快,消息被送到了連營寨。

    君卜被祁淵安排留在這裏負責給徐老爺子調理身子,他起初是十分的不高興。

    想反駁可是祁淵根本就沒給他這個機會,剛開始的幾日,他一直都冷著臉,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

    誰讓他這個師兄當的沒一點氣勢,偏偏還有個皇上師弟,唉!無奈,隻好乖乖聽話。

    可是後來在閑暇無事的時候,他倒跟這項虎和乾龍打成了一片,喝酒吃肉、切磋武藝,還能湊到一塊天南地北胡扯一通。

    當然這個切磋武藝,君卜是不擅長,但是他腦袋裏壞水多。

    就讓這個項虎和乾龍對打,誰輸了誰就替另一人洗髒襪子。

    這日子看似在一天天沒心沒肺中悄然度過,而他也發現了另一個反常所在。

    就是刀硯,這個冷女人。

    自打成了連營寨大小姐之後,怎麽這穿著打扮,都越來越有女人的味道。

    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是刀硯臉上越來越多的笑容,還真的不是他的錯覺。

    他不得不承認,刀硯現在這個樣子,他看著很是賞心悅目。

    就比如此刻坐在燭火下桌子旁擺弄木珠串的那個女人,她側臉麵對著他,暖橘色的燭光將她籠罩。

    麵朝著他的這半邊臉朦朧不清,睫羽長而卷,不時輕顫一下,如同蝴蝶的翅膀。

    秀挺的鼻子下是兩片粉透細潤的唇瓣,時而笑得弧度大些,隱約就能看到隱藏在裏麵的一顆小虎牙。

    他看到女子轉過頭來正對著他,粉唇輕啟,那一張一合間,舌尖不停碰到上下牙齒,他竟看得有些失神。

    刀硯見君卜雙手抱著頭躺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晃動,嘴裏還斜咬著一截草藥根,眼皮半垂,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睡著了。

    可是那眼眸中直射過來的灼灼目光,卻是令人不容忽視。

    她微微蹙眉,伸手就將木珠串放到了桌子上,靜謐的屋內隻聽“啪”的一聲輕響。

    “君卜,你在想什麽呢?我剛才說的你聽清楚沒有?”

    實在是受不了他的走神,刀硯又恢複了慣常的冰冷語氣。

    “啊?”君卜回神,嘴裏的草藥根也吧嗒掉到了地上,臉上頓覺窘迫,忙用手揉了揉眼,假裝自己剛剛睡著了。

    “剛睡著了,你說什麽我沒聽見,再說一遍。”

    刀硯搖了下頭,簡直是拿他沒辦法,她隻好再次重複,“我剛剛說,我爺爺的身子是否已經無礙?”

    一有人懷疑自己的醫術,君卜可就不愛聽了,他馬上直起了身子。

    換做旁人,他一定會板著臉好好給那人說教一番,可是到了刀硯這,他也就隻是說:

    “哦,是這個啊!這你還用問嗎?有我這天下第一的神醫在,能治不好老爺子?你就放心好了。”

    “那就好。”

    刀硯輕籲了口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忽然一下子變成了自己的親人。

    她的感情一向遲鈍,但是麵對自己的親人時,尤其是看到徐老爺子佝僂著身子,形如枯槁,她的心就會泛起一陣陣的酸疼。

    這大概就是血緣關係吧,即使再冷的性子,麵對人間親情,又有幾人不會有所動容呢?

    君卜起身坐到了刀硯的旁邊,兩人之間隻隔著一張方桌,他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你以後會一直留在這裏嗎?”

    留在這裏——

    刀硯還真的沒想過這個問題,隻是她覺得剛找到自己的親人,還是應該跟他們多相處一段時間,以彌補這麽多年的親情缺憾。

    “我還沒想好,可能最近一段時間都會在這裏。”

    “嗯,也對,才找到自己的親人,應該留下的。”君卜輕而一笑,附和著點頭。

    “你會走嗎?”刀硯轉眸看著他,問出了憋在心裏已久的話。

    君卜輕移目光,對上了她的視線,他愣了幾秒,繼而哈哈笑道:“我當然會走了,這裏又不是我的家。”

    刀硯聽了立馬神色一黯。

    “怎麽,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了?你……該不會,真的喜歡我了吧?”

    君卜忽然一本正經,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微微靠近,直視著她的眼睛,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

    被他緊緊抓著手,這觸電般的感覺讓刀硯身子僵住,她已經忘記了呼吸,忘記了眨眼,就那麽望著一雙熾熱真摯的瞳眸,動了動唇。

    “我……我……”竟是緊張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君卜沒有鬆開手,她既然回答不上來,他又繼續說:“刀硯,跟我回岐風山吧。”

    這句話一說出口,他自己都愣住了。

    本是想逗逗這個冷女人的,可是卻不由自主的認真起來,心想於此便脫口而出了。

    回岐風山……這意味著什麽?

    鬼居裏一直都是君卜一個人住,與他最為親密的應該算是籬笆院裏的那棵老樹了。

    他要帶刀硯回去,他想讓刀硯也住進鬼居,或者說他是想和她在一起……

    這好像是場突如其來的告白,什麽都沒有,就是手抓著手,隔著一張桌子,相對而望。

    甚至告白之人前一秒還打算逗趣人家,可是這句話確確實實是認真的,是對刀硯講的!

    刀硯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了起來,心裏說不上是激動還是喜悅,她分不清,至少在這一刻,她已無心去分清那到底是什麽。

    嘴角顫抖著揚起弧度,兩頰浮上了一抹紅暈,她的眼中更是隱隱有了絲淚光。

    君卜看著她,緩緩而笑,明朗幹淨的笑意猶如春風,趕走了她的緊張、慌亂和不知所措。

    她的心漸漸平靜,再一抬眼,眼神已經變得堅定。

    “我——”

    話還沒有說完,房門卻在這時被叩響了。

    “神醫,睡了嗎?”是大當家言池。

    兩人神色驟然一變,馬上鬆開手正襟坐好,好像剛剛他們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君卜輕咳了聲,掩飾了尷尬,忙道:“還沒有,大當家請進。”

    言池推門而入,一抬眼見刀硯也在這裏,麵色微有訝然,不過他很快便別開了目光。

    言池這個人是徐老在逃亡的時候,半路收留的窮苦孩子,對徐老更是忠孝有加。人長得雖不出眾,但是這管理能力可是一流。

    連營一共十三個寨,分布在不同的地方,都是他一手創建起來的。

    徐老身子每況愈下,他肩上的擔子變得更加重,雖是山寨之人,但他們行的卻是俠義之事。

    專門打劫貪官汙吏,救助窮苦百姓,這些年真是辦了不少的好事。

    這也歸功於言池的功勞,有了他不斷在各寨之間連軸跑,幫著解決內部一些問題,改善不足的地方,現在十三個大寨全都臣服於他,唯他馬首是瞻。

    君卜自然也不敢托大,站起身子相迎,“大當家這麽晚了可是有要事?”

    這平時他與言池也並無交往,這深更半夜上門,怕是不簡單。

    刀硯也對著言池抱拳,“大當家。”

    言池擺擺手,說道:“你是老爺子的親孫女,連我都要尊稱你一聲大小姐,你以後就叫我言池便可。”

    說著他便轉頭看向君卜,正了臉色,“剛剛有個白衣武士前來,說是皇上在一線溝遇到了伏擊,身受重傷,此人是專門來接神醫去救皇上的。”

    “有這等事!那人在哪,快帶我去!”

    說起他的師弟有難,君卜就徹底呆不住了,抬腳便往外走去。

    言池引領著他見了那個白衣武士,又把詳細情形都聽了一遍,馬上回房準備自己的東西,叫人備馬就要走。

    刀硯不放心地追了上去,拉住他的袖子,急切道:“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君卜扭頭看著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別鬧,你這時候不應該離開,還是好好待在寨裏吧,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可是……”刀硯不放心他,欲言又止。

    君卜已經翻身上馬,扯過韁繩,笑著對她說:“別忘了我的武功雖不行,但是我輕功好啊!如果碰到打不過的,我便跑,沒人能追上我的。”

    當著言池的麵,他這麽說也不怕被人笑話。

    刀硯撲哧笑了出來,君卜衝著他們擺擺手,便是一聲輕喝,揚長而去。

    ------題外話------

    感謝美妙泡泡小可愛的訂閱支持,麽麽紮~

    吼吼!君卜你是不是春心萌動了,要不然總盯著人家的嘴幹嘛?

    阿九:想親一親啊!那就上啊!

    君卜:我不敢哪!(有賊心沒賊膽,怕被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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