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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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顆轉瞬即逝的流星實在太美,讓獨自等在原地的瑤柯也注意到了。

    她微微仰頭,卻隻來得及看到那流星的光尾。

    她驀然怔住了,如果說剛剛心裏還在焦慮不安,那麽現在已變得空茫一片,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眼眶微熱,淚珠滾下,劃過臉頰,被寒風這麽一吻,瞬間變得冰涼。

    哥哥——

    她身子一動,幾步跑到坡上,看了看周圍朦朧的夜色,隻好緊緊攥住袖口,順著大柱離去的方向便跟了過去。

    她怎麽那麽傻,就聽了他的話呢?

    讓她等,她就在這裏等,可是細一回想,大柱剛剛說的話,明明漏洞百出。

    他說對這裏的地勢地形熟悉,這個她並不懷疑有假,可是他說已經事先通知了雲威將軍,這點卻是越想越不通。

    她被這些假扮的金雍士兵給帶走,一直都是不曾停歇地急走,大柱又說自己是在這邊偷偷跟著那個大塊頭,這裏已經離雲威將軍駐紮的地方那麽遠了,他又是什麽時候回去通知的呢?

    縱是他跑得再快,也不可能這麽巧趕在黑甲軍追來之前趕到這裏。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大柱根本就沒有回去告訴雲威將軍這件事,他在說謊!

    他在用輕鬆的語氣、善意的欺騙,給她編織了一個不受侵害的巢。

    她全然無知地縮在這個巢裏,而她的哥哥已經飛走了,把所有將要給她帶來的危險都給吸引走了,他在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著自己!

    雖然不過相識不長時間,雖然她與大柱並沒有任何關係。可是從第一次,大柱小心翼翼地接近她,把那皺巴的油紙包遞給她的時候,她就已經潛意識地認為自己真的是他的妹妹。

    因為這種小心地關懷實在是太純粹了,它不摻雜任何雜質,即使當初他曾拋棄過這個身體的主人,但是這些日子,他卻在用最最無微不至的照顧來補償著自己。

    這種被親人嗬護的溫暖,是她許久都沒有體會過了的,她渴望也貪戀著這份溫暖。

    哥哥,你絕不能有事!你說過還想跟我一起去都城呢!怎麽能食言呢?你說過不再讓我孤單了,怎麽能自己一個人先走了呢?

    這次我不能聽你的話,哥哥,就原諒我這一次吧!等著我,我來找你!

    瑤柯的腦袋裏已經成了一團亂麻,可自心底不停有聲音在呐喊,不希望她的哥哥有事。

    山裏麵小路眾多,複雜交錯,這裏這麽大,她又該上哪裏去找呢?

    沒辦法,隻能憑著感覺走了。

    月光仍舊慘白,寒風仍舊淒冷。

    瑤柯甚至覺得那頭頂上的孤月,好像在嘲笑著她像個瘋子一般,在林子裏亂竄。

    可是她現在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跑了這麽長時間,四周都沒有任何動靜,她心慌的不行。

    眼前沒有了路,但是細看之下卻有被踐踏過的痕跡,瑤柯撥開前麵的荊棘,邁開腳便順著這個方向找了過去。

    走了一段,然後就是下坡路,走下來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原來已經來到了驛道這裏,她朝著兩邊望了望,長風徐徐,竟帶著幾絲血腥之氣。

    這味道很淡,但是卻逃不過瑤柯靈敏的鼻子,她扭頭望向風吹來的方向。

    微微眯眸,就恍惚看到離這不遠的驛道上有人在地上躺著,一動也不動。

    心當時就咯噔了一下,她腳步踉蹌,馬上跑了過去。

    走了幾步,她的身子便僵住了。

    低頭看著離她不到一米的地麵上,正擺著一個粘染著血跡的氈帽,那是她的,她很熟悉,剛剛卻被她的哥哥給拿走了。

    她慢慢蹲下身子,伸手將那個氈帽給撿了起來,把它緊緊地攥在手裏。緩緩抬眸向前麵望去,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人正是他的哥哥。

    “哥——”瑤柯大叫了一聲,馬上跑了過去。

    大柱身子已經僵了,他保持著仰躺的姿勢,一隻手還平穩地放在胸前的位置,眉眼安詳,嘴角含笑,好像隻是睡著了,正在做一個無比溫暖的美夢。

    瑤柯跪在他的麵前,在這一刻,她好像還是不肯相信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潛意識裏固執地以為,他的哥哥沒有走,他隻是太累了,躺在這裏休息而已。

    手伸著卻不知該放到那裏,可當她目光看到大柱身前那個血洞的時候,她驀然地驚醒了。

    那個傷口那麽大,大片的血液順著他的傷口流淌到身下,遇冷後與大柱的身子粘連到了一起。

    “哥哥……”

    瑤柯小心地握住大柱的手,低聲喚著,好怕聲音一大就會把她的哥哥給吵醒似的,就連哭都是在壓抑地忍著,隻剩眼淚在無聲地滴滴滾落。

    “哥哥,你說話不算數,下次……,我絕不原諒你了……”

    “哥哥,你再也不會醒來了對嗎?你真的自己一個人走了……”

    “哥哥,這裏太冷了,我帶你回家……”

    “哥哥……對不起……”

    瑤柯語無倫次地低聲呢喃,她使勁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迅速起身,抓著大柱的衣服便往一旁的林子裏拖。

    “我們不在這裏,萬一被過往的車馬傷到哥哥,該怎麽辦!”

    她自言自語,好像在安慰著自己,咬著牙使勁拖著。

    剛到了林子邊上,就聽到有鏗鏘的馬蹄聲傳來,她更加用力地往裏拖,不能讓別人發現她們。

    待把大柱拖進荒草叢中,瑤柯已經累的滿頭大汗,她不清楚這馬蹄聲到底是敵是友,悄悄地用手撥開荒草,向外望去。

    隻見夜幕下的驛道遠處,煙塵滾滾,依稀能看到是穿著軍甲的人,而且來的人還真不少。她躲在這裏,隔了好遠的距離,都能感覺到大地在不斷震顫。

    極目細看,好像跑在最前麵的那人穿著一身銀色盔甲,月光映照,熠熠生輝,最為醒目。

    因離得有些遠,她看不真切,待她還想看得更清楚一點時,突然在身後伸出一隻手來,一把捂上了她的嘴。

    這猝不及防的舉動,嚇得她心肝亂顫,隻得“唔唔”地叫著。

    馬蹄聲越來越近,那些人已經過來了,瑤柯的“唔唔”聲瞬間被壓了下去。

    她奮力掙紮,卻怎麽都躲不開那個人的禁錮,身上忽然被那個人輕點了一下,瑤柯動作一滯,閉上眼軟軟地倒下了身子。

    跑在最前麵的祁淵在看到路旁有具無頭屍體的時候,率先勒韁停馬。

    後麵的隊伍也跟著陸續停了下來,祁淵淡淡開口:“下去看一看,那是怎麽一回事?”

    有個小士兵領命跳下馬,來到死屍旁看了看,然後把掉落在屍體旁的帶血彎刀給撿了起來,馬上回來稟報:“回稟皇上,此人是被一刀砍下頭的,但是這把彎刀卻正是北狄人所使用的武器。”

    祁淵聽了眉心一皺,隨即瞥了一眼小士兵手上的彎刀,若有所思。

    北狄人的彎刀怎麽會在這裏?莫不是雲威將軍現在有難了?

    來不及多想,他隻得吩咐:“全軍聽令,馬上行進,荊城現在情況不明,大家也要多加小心。”

    “是,皇上。”

    這時,旁邊的荒草叢忽然動了一下,祁淵耳力極好,眼峰淩厲地掃了過去。縱身躍起,一點馬背借力朝著荒草叢飛了過去。

    拿著劍鞘一挑,隻看到裏麵還有一具屍體,其餘的就什麽都沒有了。

    他疑惑地抬眸觀察了下四周,都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難道是他幻聽了,剛剛那一聲動靜確實是在這裏發出的,怎麽會什麽都沒有呢?

    因擔心荊城那邊的情況,祁淵隻猶豫了一下,便轉身上了馬,一揮馬鞭,大軍再次快速行進。

    而另一邊,那步雲的隊伍也在朝著荊城而來,有個黑甲軍一指前麵不遠處的城池,高聲說了句:“王子,前麵就是荊城了!”

    那步雲沒有開口,隻是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現在騎馬騎得難受,隻好趕快到城裏痛快地洗個熱水澡,然後美美地吃上一頓。

    這行軍打仗吃苦在所難免,開戰這麽長時間了,他這個平日裏習慣養尊處優的人,可就有點吃不消了。

    隻想趕快結束這裏的戰役,繼續過他的逍遙王子生活。

    那步雲坐在馬背上閉著眼幻想著自己以前的淫靡生活,沉浸在美好中無法自拔。

    突然,隊伍前麵傳來人仰馬翻之聲,有人大叫:“保護王子,這裏有埋伏!”

    這一聲叫得實在太突然了,馬上驚醒了那步雲的美夢,他迅速睜開眼一瞧,隻見前麵有七八匹馬栽倒在地。

    馬背上的人也被狠狠地甩在了地上,沒來得躲開的就被自己的馬給踩了個正著,頓時胸骨碎裂斃命。

    嘩……

    隊伍頓時炸開了鍋,不得不停下來,紛紛亮出彎刀戒備地看著四周。

    這連環絆馬索用完了,不一會兒,又見路旁滾下來許多的大石,一路滾到了路中央,徹底將前進的路給堵死了。

    那步雲急了,舉起彎刀便是大吼一聲,“都怕什麽,馬上給我上,殺了這些暗算的金雍小人!”

    這下徹底亂套了,黑甲軍也不管路邊的荊棘了,揮著彎刀就衝了進去。

    隻是暗算他們的那些人,並不戀戰,也不與他們對打,直接扭頭就跑了。

    黑甲軍追了幾步,又重新返了回來,四周的山林中恢複了安靜,好像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王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沒看到那些人跑了嗎?他們就是故意阻止我們前進的,不要再去管他們,馬上派人把路上的石頭給清空。”

    那步雲這個時候倒是很冷靜,他知道金雍的主力不在這邊,剛剛這些人也隻不過是荊城殘存的一些散兵罷了,不足為懼。

    不一會,路就被疏通了,隊伍繼續整裝前進,等走到荊城城下,城門馬上大開,北狄駐軍在裏麵紛紛出城迎接。

    “參見王子!”

    那步雲沒有理會他們,而是抬頭看著那城門上的荊城兩個大字,這就是他以後要駐紮的地方,以後將要在這裏與金雍展開持久的拉鋸戰。

    他不能有任何失誤,這也是證明自己的時候,他不能再讓他的父王瞧不起。

    臨行前,他的父王曾親自為他踐行,重重地拍過他的肩膀,叮囑他要一切順利。

    父王這次重用了自己為主帥,是否代表已經對他委以重任了呢?

    所以這次,他隻能勝不能敗!

    他緊緊攥著馬韁,食指上所戴的那個木指環硌的他有些不適,他抬起手垂眸看了看,輕輕用拇指撫摸了一下,然後重新放下了手。

    這時,隻聽“吱呀”一聲,荊城的城門竟然關上了。

    正在下跪叩拜的黑甲軍紛紛扭頭向後望去,隨著“咣當”一聲響,城門確實被結結實實地給關上了。

    那步雲回神,疑惑問道:“怎麽回事?誰讓你們關城門的?”

    大軍還沒有進城,他們竟然敢關城門,真是反了天了!

    “王子,屬下沒有命人關城門啊!”

    北狄駐軍守將一臉茫然,他也不知這是怎麽回事,馬上回身給了他身後小兵一個嘴巴,“你們這是怎麽辦事的?沒看到王子還沒有進城呢嗎?”

    然而他話音剛落,城牆上有人高喊:“那步雲,這荊城你是別想進了,有我雲威在,豈會讓你順利得逞!”

    雲威雖一身布衣,卻仍擋不住他身上的軍人正氣,在瑤柯走了不久後,他就集齊了眾人,聯合著紛紛趕來相助的連營寨兄弟,故意在路上設絆子,好來阻止那步雲行軍的速度。

    他們則利用這個間隙,帶著幾個身手好的人,迅速潛入荊城,偷偷打昏了幾個北狄駐軍,然後扒下他們的軍甲換上。

    就在剛剛趁著所有人都出去接駕的時候,他們故意藏了起來,然後暗地裏滅了幾個守城門的黑甲軍,直接將城門給關死。

    幾乎沒費吹灰之力,便將北狄人給擋在了城門外,但是雲威也清楚,這樣做隻是一時的。

    因為他們這裏人少,如果那步雲強攻的話,他們是堅持不了多長時間的。

    眼下,隻期望皇上的兵馬能快點到來了!

    那步雲抬頭望去,城牆上所在的那人赫然就是金雍的大將雲威。

    他暗暗吃驚,緊接著就是滔天怒火而起,一舉彎刀對著雲威,似不屑喊道:“就憑你一個光杆將軍,有什麽資本在這裏跟本王子叫囂!眾將士聽令,馬上給我攻城,誰能親手砍下雲威的頭顱,直接升他為大將軍!”

    這等殊榮誰會不想要,要從一個小兵熬到一個大將軍,那得熬多少年,有的甚至一輩子也熬不到。

    眾人士氣馬上高漲,隨著那步雲的一聲喊,全都舉起彎刀打算去撞那厚重的城門。

    然而就在此時,他們的後方不遠處馬蹄滾滾,一支精銳的鐵騎出現,如一陣旋風一般奔馳而來。

    “他們來援兵了!”

    那步雲也馬上調轉馬頭望了過去,他一眼就看到那個身著銀色盔甲的男人,恨恨一咬牙,“是他,金雍的皇帝!”

    好,既然如此,那他就要與這個傳說中的傀儡皇帝好好地較量一番了,看看是他的長劍快,還是他的彎刀狠!

    雲威站在城牆上也看到了祁淵,他虎目中隱隱有了絲淚花。

    皇上,我終於把你給盼來了!荊城裏魂魄未散的荊城子民終於把你給盼來了!

    站在他身旁的小易更是一刀砍斷北狄的幡旗,高舉起金雍的旗幟在晨風中使勁搖擺。

    這一信號被隱藏在山林中的連營兄弟們看到,全都振臂高呼,衝下山來。

    戰事拉開,祁淵率領著三千人馬勢如破竹直接二話不說衝進了那步雲的隊伍中,雙方展開了殊死的搏鬥。

    一時間,各種聲音夾雜著濃濃血腥氣而起。

    在晨曦的第一縷陽光還未照射下來的時候,這裏已是一片修羅戰場。

    單論功夫的話,那步雲自然不是祁淵的對手,但是他馬術精湛,憑著這一點,硬是與祁淵打了二十多個回合沒分勝負。

    那步雲臉上被濺到了血也不知到底是誰的,伸出舌頭舔了下,接著邪魅一笑。

    “原來這金雍的皇上也不過如此,我猜你今日不會殺了我的。”

    “為何?”祁淵臉上神情仍舊淡淡,手下的長劍舞的一劍快似一劍。

    那步雲用彎刀忙接招,但已看出他明顯有些氣力不足,隻是這嘴上仍不閑著,“就憑你的皇妹在我們北狄,你就不會殺了我!”

    祁淵眉心幾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眸光閃過一抹寒芒,他加快手上的速度,一個劍挑直接將那步雲的彎刀挑飛,不等那步雲反應過來,一腳把他踢於馬下。

    那步雲摔了個跟頭坐在了地上,剛要起來,祁淵的長劍已經對上了他的脖子。

    那步雲呼吸一滯,順著劍尖抬頭看向站在他身前的祁淵。

    他愣了一下,然後無所謂地挑眉一笑。

    “怎麽?你不想讓你的皇妹活下去了嗎?金雍皇帝!”

    ------題外話------

    赫連已倒地不起:我出場了嗎?快!誰來告訴我,不出場我就不起來了!

    阿九一臉無辜:你出場了啊!沒看到我描寫了一隻手嗎?那可是與我們柯姐姐的芳唇直接親密接觸的,這等福利,一般人還享受不到呢!你快偷著樂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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