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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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沐將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自然猜到他此時此刻作何想法,不由得輕輕歎了一口氣。
匆匆來了一個人,沐示意她停下,那女侍抬起頭極快地掃了文竹一眼,低下頭,眼中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走到另一處,沐居高臨下地睨了一眼下首跪著的人:“何事?”
那女侍顫顫巍巍,“王上召見。”
沐微微抬起眼,眸中多了一絲狠厲,“王叔還有幾日歸來?”
“不……不知。”
沐冷哼一聲,“退下吧。”
***
瓊台
雕梁畫棟,曲折蜿蜒的小徑延伸到院落的盡頭,小徑兩旁種滿了奇花異草,遠遠的走來一個人,沐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作禮:“夫人。”
“沐公子大喜,此時入宮,不知——”她淡淡的笑著,可若是細細看去,那笑意並未到達眼底。
沐頓了頓,須臾之後,看著中宮的方向,一臉平靜,眼中是絲毫不加以掩飾的疏離,洛夫人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嘴角微微勾起,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夫人當真不去看一眼王後麽?”
眼尖地瞥了一眼前方緩緩行來的影子,她低下頭,“妾出身山野,入不得王後的眼。”
沐驚訝地蹙眉,“夫人這是?”
平王睨了沐一眼,眸光犀利猶如利劍,沐很快就低下頭,壓低了聲音,喚了一聲:“父王。”
“嗯。”平王淡淡的應了一聲,扶著洛夫人往前走,沐緊緊跟在他二人之後。玩味地眯起眼,思及近日朝中傳出的廢後之言,沐低著頭思量了好一會兒,淺笑著開口:“父王,沐三日後大婚,母後早已不省人事——”
平王微微闔了雙眼,“都隨你。”
沐欣喜地抬起頭,卻見到他二人相攜而去,沐怔在原地,也不知想起了什麽,暗叫不妙,匆匆出了宮。
澤漆趕到申國王城時,抬眼看了一眼王城之上,怨氣頃刻之間消散得無影無蹤,皺著眉朝著太卜府走去,還沒走進太卜府,就見到街道上聚著三三兩兩的人,帶刀的胥吏凶神惡煞地擋在道路兩旁,讓出一條道來,澤漆不由得停下腳步,突然見到不遠處一閃而過的影子,心中詫異不已,申國太宰?
猝亮的眼眸微微眯起,果然——
人群漸漸退得遠遠的,有好事者,壓低了聲音念念叨叨,三五成群地說著小道消息,澤漆正聽著,迎麵走來一胥吏,對澤漆畢恭畢敬地作了個禮:“公子,小人在此等候多時。”
澤漆微微抬起眼,神情肅穆:“淩遊現在何處?”
那胥吏聽到澤漆直呼其名,抬起頭看著澤漆,隻覺得奇怪,漆公子明明就在眼前,可眼前卻多了一層朦朦朧朧的霧,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本能地覺得後背發涼,打了個寒噤:“大人如今就在太卜府中。”
澤漆不再理會他,徑直入了太卜府,那胥吏呆呆地盯著澤漆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回過神來,對著身旁對他指指點點的人凶神惡煞地喝了一聲,心中的涼意慢慢退下。
澤漆站得遠遠的,掃了一眼太卜府門外的白石似有異樣,突然,府中有一人小跑著出來,見了澤漆,一臉欣喜。
“公子可回來了。”
澤漆不甚在意,轉過身淡淡的看了一眼一直跟著她身後的人,那家仆站在一旁,眼珠子轉了轉,極快地掃了一眼,卻什麽也沒有看見。
“兄長何在?”語調微微上揚,停在那人的耳中,卻覺得如同寒刃。
“少公子此時在宮中,要——”話音未落,他抬起頭,眼前哪還有漆的身影?眨了眨眼,小聲的嘟噥著:“幾日前來了個人,也是這樣——”突然想起沐的吩咐,轉過身一步步往裏走,就在他踏入太卜府的一瞬間,黑氣源源不斷地冒出,頃刻之間,太卜府縈繞著黑氣,他低著頭快步往前走,額頭上很快就布滿了冷汗,剛要開口說些什麽,一陣陰風撲麵而來,隻有一張人皮隨著風四處飄蕩,風停了,飄在水麵上。
澤漆停在王宮上方,隨後使了隱身術,跟著在路上小心翼翼地走著的內侍,“昨夜中宮又鬧鬼了。”
走在前頭的內侍低低的喝了一聲:“閉嘴。”
後頭的人卻隻是壓低了聲音嘟嘟囔囔:“這都是中宮第幾次鬧鬼了?”
“怎麽?”前頭的那人聽得真真切切,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人:“你若是懼怕,便不該來。”
將頭埋得更低,快步向前走,澤漆掃了他二人一眼,轉身就出現了中宮。
睨了一眼地上以麵洗淚的人,澤漆淡淡的開口:“申後。”
她仰起頭看了澤漆一眼,眸光閃了閃,一副可憐的模樣,“你終於來了,你知道我等這一日等了多久麽?”澤漆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在申後眼中卻是無比詭異。
一道白光閃過,澤漆已將她帶出中宮,過了一會兒,內侍走進來,卻發現中宮什麽也沒有,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
殘陽如血,卻無人抬眼看一看這光透過了冷冰冰的城,宮中的人低著頭一言不發,極靜的氣氛無端的讓人覺得詭異。
平王掃了一眼下首跪坐著的眾人,正要開口說話,清冷的聲音傳來:“求如山弟子,求見平王。”
聽到熟悉的聲音,文竹眼中的光閃了閃,就要起身,卻被沐死死拉住衣角。沐輕輕搖了搖頭,爾後,突然站起來,仰起頭看著平王,眸中閃過一絲光芒。
澤漆走近,毫無懼意地抬起眼與平王對視,出乎意料的是,身後突然響起一聲嗤笑,“公子既早就來了我申國,為何不如實告知?”
澤漆並不理會她,站在那裏神色自若。平王卻有些不耐煩地揮手,嘴邊緩緩綻開了一抹笑,正要開口說話,殿中突然出現一個人,平王盯著他,眸中一冷,從唇邊擠出幾個字眼:“來人,將他——”
一道白影快速閃過,澤漆將文竹護在身後,冷冷的看著。
太宰嘴角噙著笑,毫不在意地盯著平王的一舉一動,“王兄,幾月不見,王兄身子可大不如前了。”三分嘲弄,七分輕蔑,平王卻依舊不動聲色的冷眼看著他,底下跪著的人中突然傳出一個陌生的聲音:“先王之令,太宰堪為申國之王。”
太宰挑了一下眉,似乎察覺到不對勁,猛地轉過身盯著那人。那人緩緩直起身,文竹遠遠的望了一眼,卻發現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臉,黑霧逐漸散開,平王漸漸看清了那人的長相,隻是,他雙目慢慢淌下殷紅的血,不由得大驚,卻依舊麵不改色,冷聲喝道:“大殿之上,豈容你放肆。”
底下眾人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般,略微頓了頓,往後縮了縮,太宰的神情如常,盯著平王的眼神似乎別有深意:“王兄不會忘記此人了吧?”
那人手中無端的多了赤弓矢,對準平王射去,平王滿目震驚,那赤矢到了他的眼前,卻化作一道黑煙散去。見那箭矢無法傷到平王,那人的眸光陡然一轉,朝著文竹猛地撲過來,澤漆知道,那人意圖占了文竹的肉身,欲借他的手手刃平王,微微動了動,耳邊突然傳來師姐的聲音:“阿漆,不能讓他占了肉身。”
文竹心中本就有些忐忑難安,突然見到這一幕,被嚇了一跳,卻發現自己被定得死死的,動彈不得。臉色瞬間幾乎慘白,不可置信地盯著澤漆的背影,手無力地垂下。
一道刺目的強光閃過,那人被困在裏頭,瞪大了眼睛看著澤漆,眼中閃過一絲陰霾,不勝其煩地拉著赤弓矢,平王微微眯起眼,看著他近乎垂死掙紮的動作。
最後,他直勾勾地盯著澤漆放聲大笑,笑聲刺耳,平王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太宰衝著他罷罷手,他瞬間就冷靜下來,站在原地不動,手中的赤弓矢瞬間化作黑煙。
“殺了他。”沐突然仰起頭看了平王一眼,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爾後,冷笑一聲:“戲也看夠了,怎麽?漆公子當真坐視不理?”
文竹猛地一怔,張口便說:“你。”
澤漆早就猜到會有這麽一出,微微挑高了眉,看不出任何的情緒,“便照沐公子所言,漆自然不便插手王族之事。”
太宰見澤漆如此說了,微微蹙眉,卻見沐兀自一笑,一臉漠然地盯著平王的右側,極緩極慢地吐出一個個字:“母後何時來的?”
眼角微微跳了跳,太宰自然樂見其成,得意地睨了澤漆一眼,沐繼續對著那處空蕩蕩的位子說道:“母後千算萬算,怎會想到自己苦苦尋了十幾年的女兒,就在宮中?”
爾後,沐慢慢走到洛夫人的身旁,拉著她的手,“這副模樣的確是像極了她,不過夫人便從未生疑?”
澤漆眼見著沐越來越得意的笑,掃了下方的人一眼,凝神靜氣,暗自施法將文竹護住。畢竟,真正將她引來的人還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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