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未亡,心先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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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帝宮,夜至,隆風四起。
恢弘的寶塔拔地而起,紅瓦白牆扶搖直上,塔高九層,布日月同輝之陣。琉璃宮燈一路從底層燃至塔頂,在黑夜中恍如白晝,名曰日月塔。
青灰石板一路從宮牆鋪蓋到寶塔前,兩旁宮人皆是青衣布履眼蒙黑布,如雕塑一般掌燈原處。他們耳旁偶有哭泣聲響起,很快又絕於耳邊。
日月塔朱紅色拱門前,一左一右兩隻石獅緊闔雙眸匍匐於地。
大道上各色女子低垂著頭被專人引至塔前,為首的宮人在門前站定,目光掃視著身後眾人。這些人裏麵有著能拯救滄瀾國的存在,他目光一一掠過,遂搖了搖頭。或許國師說得對,玄女血脈還未開啟,故與普通人無異。
不過既要強行開啟血脈以找出玄女再世之人,這些女子怕是要吃些苦頭了。
天際星耀一閃而過,無人察覺,亦無人在意。眼下這些女子的命運,怕是要同那流星一樣,挺過去了光耀星空,挺不過去便是墜落無邊。
“你,進去。”
宮人指著隊列首位的女子,將目光調向塔內。
女子聞言瞪大雙眸,望著朱紅拱門虛開,時不時有強大又怪異的靈力波動傳來,令人心驚膽寒。生物畏懼強者的本能讓她邁不開腳,那宮人見狀,伸手撫摸著石獅的獸身,輕歎一聲。
所撫之處獅身寸寸裂開,細小的碎石“簌簌”掉落。石獅躬身展爪,似乎學人伸懶腰一般,喉嚨裏發出陣陣低吼。待到它踱步走動,那些女子已是驚慌失措亂作一團。
“不,不…我不進去我不進去!”第一個被點到的女子再也控製不住哭喊起來,她驚懼不已拚命往後退去。奈何身後不知何時已是熔岩火坑,熱騰騰冒著白煙。女子們你推我我推你擠作一團,哀哭一片。
她們,全都是失蹤名單上的女子。
當她們重見光明第一日,便有人告訴她們,隻要過了這試煉便可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權力並非人人都愛,更何況有些已為人母,一心牽掛夫婿孩兒。她們拒絕,她們反抗,卻不想累及家人。誰一日不配合,便殺她親子父母,夫婿餘族,一日殺一人直至殺光為止。
要她們配合,還必須要心甘情願的配合。
玖靈想不通,這是為何?這些人這般對待未來萬人之上之人,就不怕來日遭報複嗎?她也曾想反抗,可她唯一的親人在她失蹤之後生生遭受不住打擊身隕。在這亂世,人比妖魔可怕多了。
“讓我去。”
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十數雙眼眸從石獅身上移開,轉向那個喊著“讓我去”的女子。
石獅口裏叼著被嚇暈過去的女子,頭輕輕一點就將人甩了出去。
“好。”宮人安撫著石獅,那龐然大物乖覺地走回原處化作一尊石像。他穿過人群將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勾唇一笑,“有膽識的孩子總會比旁人更走運。”
說完做出“請”的手勢,朱紅色拱門似乎有感一般微微側開一扇,塔內虛無黑暗映出,落入各眼盡不相同。
與此同時一輛四馬同驅的馬車招搖過市,直奔帝宮而去。
相比於京都人心惶惶不同,北境城女子失蹤事件突然了無聲息起來,雖再沒有人失蹤,卻也沒找回之前的那些女子。倒是有傳言幾起被人強虜的姑娘,於被虜處不遠之地醒來,發現身邊多了幾張人皮。
城中百姓都道是神跡,連北境城主也打算於今夜舉辦敬神儀式。
“今夜天象,群星高懸,乃請神告神的好時辰,雖我人間已是千瘡百孔,但我相信不是神靈不肯救我族人,隻是我族信仰還未到達神靈的密境之中…”
“今夜,凡我北境城百姓,必沐浴淨身,素齋禮告,於申時點燃一盞蓮花燈,上告諸神…請願佑我滄瀾子民!”
北境城最大的露天戲台被改建成了敬神儀式的禱告台,禱告台層層搭建,底座呈蓮花盛開狀,中央擺放著一張方形長桌,上麵供奉著香火果糧之類。禱告台兩側各立著降魔柱,柱高數丈高上掛黃布紅字,龍飛鳳舞的繚亂字跡頗有幾分道士畫符的神韻。
據說城主還親自去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修士主持儀式。
那人鶴發童顏,身高同十五六歲少年一般,他站在台側並未開口,倒是他所謂的弟子侃侃而談。
托沉星河的福,寧時兮被安排了個好位置不至於和底下眾人打擠,她看著台上忽悠起人來沒完沒了的道士,時不時“嘖嘖”兩聲。
“兮姑娘既然心不誠何必前來?”
一旁人被寧時兮一直“嘖嘖嘖”吵得不耐煩,再也忍受不了蹙眉開口道。想到她是沉星河特意照拂的人,楚荷開口之際忍下了幾分不悅。
寧時兮對楚荷那滿臉嫌棄的樣子視而不見,對方不說穿她也樂得能礙她的眼,“哎呀,我這人吃東西愛吧唧嘴,吵到小郡主了真是不好意思。”
明明沉星河替她安了個稍遠的位置,偏生這小郡主自己要湊上來,非要拉她一塊兒坐。那望著沉星河的眼睛裏恨不得開出朵花兒來。寧時兮一眼便瞧出她是什麽意思,若不是沉星河說她是他的妹妹,這小郡主怕是一絲正眼都不會瞧她。
嗬,妹妹…情妹妹也是妹妹啊,真是個傻姑娘。
隻是麽,她本就不是個好相與的,人不犯我我都不一定不去犯人,何況送上門的樂子。
寧時兮轉動著手腕上的鐲子,惡趣味橫生。她特想看看這小郡主知道自己是沉星河未過門的娘子時那模樣該有多精彩。
前幾日被懷玉姐撞見她傳送錯沉星河房裏,以為她和沉星河已經不清不楚了,還非要幫她們把親事定下來。憑她空口白話的本領這事兒解釋開其實很容易,但是月落硬要給她戴上這個鐲子的時候,寧時兮蠢蠢欲動的私心戰勝了僅存的羞恥心。
這鐲子裏有寶貝,還是個不可多得的寶貝。
這是寧時兮觸碰到鐲子時心頭跳出的第一想法,想來懷玉和月落姐姐毫無靈力定然也不知曉其中秘密,與其讓它永遠埋藏下去還不如收為己用。
至於沉星河麽,她本來還想賴一賴他,什麽“共浴”“失了清白”之類的說辭要他委屈一下,結果他答應得比撿了寶還幹脆。懷玉和月落更堅定她們是這樣那樣了。
不過等她把寶貝取出來,這鐲子自然是要歸還的,這親也是不可能成的。
思及此,寧時兮望著楚荷笑了笑。
楚荷扯出一絲笑意,幹巴巴應和幾聲便轉頭不再理會。她原以為星河哥哥會與她們同坐,哪知他一去不返,留她和這土包子在一塊實在降低了她的身份。這小土包子一看就是個普通人,還有他那兩個姐姐,明明星河哥哥又厲害又能領導言靈師們,偏偏有一堆廢物親戚拖後腿。
不過爹爹是城主,這些混吃混喝的親戚他們家也不是養不起。
楚荷想著,情不自禁揚起嘴角,想象著沉星河與她在一起後那些“窮親戚”巴結奉承的樣子。
禱告台上講廢話的道士終於謝了禮,寧時兮收回落在楚荷麵上的目光,饒有興趣地望向鶴發童顏的大師身上。
底下百姓虔誠的舉起雙手,高呼口號。
“無相大師,法力無邊,請得諸神,庇佑我族!”
寧時兮將棗糕送入嘴裏,望著匍匐在地的眾人,連一旁的楚荷都十指交握闔目麵向禱告台。
她費力咽下嘴裏的吃食,嘀咕道,“嘖,邪教。”
------題外話------
一個沒有節操的女人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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