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漂亮攔住了那兩個跟班：“先等等。”

    那兩個根本雖然不忿，也退了回來。

    柳飛絲毫沒被那倆跟班嚇到，眉毛都未曾動一下。她翹著二郎腿，靠在椅背上，抬頭望著甄漂亮，嘴角勾著笑。

    她那表情放別人身上，就是怎麽看怎麽欠，但在往她身上一套，就怎麽看怎麽都瀟灑不羈，超群脫俗。

    柳飛下巴一抬，問甄漂亮：“有事？”

    甄漂亮沒跟兩個跟班一樣吵吵嚷嚷的。她意外地帶了一些警惕和防備地望著柳飛：“你昨天是怎麽知道我會出車禍的？”

    柳飛眉毛一挑。

    原來為這事啊。

    就順嘴的事，她都給忘了。

    “我昨天說你會出車禍了嗎？”她順手拿起一支筆，轉了一圈，望向甄漂亮，似笑非笑：“我好像隻說過讓你小心一點吧？嗯？”

    甄漂亮的臉變幻不定起來。

    柳飛繼續道：“嗯？不是嗎？”

    甄漂亮，沉下臉：“車禍的事和你無關？”

    她這麽一說，柳飛就想起來了。

    甄家在本地還算有頭有臉有知名度，所以當年那一場爭產風波鬧得也非常大，連唐依依都聽到一些八卦。

    甄漂亮這姑娘是甄家獨女。

    她母親也是本地豪商之女。甄漂亮父母也算門當戶對。但在甄漂亮上高中後，甄家搭上了顧家，一舉將地位和資產都翻了一番。甄父在本市也大小算個人物了。

    這人一有錢，心思就安分不了了。

    甄父找了個小三，還生了兩個孩子。

    甄漂亮的母親一直被瞞在鼓裏，直到小三直接找上門，讓沒兒子的甄夫人退位。甄母身體一直都不好，回來又和甄父吵了一架後，就突發心髒病去世了。

    甄母死後，甄父未曾收斂，居然把那小三和一對孩子接了回家。

    但由於甄漂亮爺爺的阻攔，兩個孩子一直沒上族譜。

    這次的車禍似乎就是那小三一手策劃的。

    隻不過兩世的甄漂亮都命大躲過去了。

    柳飛幹淨利落地否認：“不管你怎麽想，這事和我無關。”

    甄漂亮目光狐疑。

    柳飛轉了一下筆，無奈地一挑眉。

    說到底甄漂亮也不是個壞人。

    原劇情裏，在顧淮明後援團會長張景晨那瘋子欺負唐依依，不讓她回寢室時，還是她給唐依依錢讓她在旅館躲了幾天。

    想到這裏，她幹脆說得更明白了一點：“妞，能策劃對你的車禍的估計都不是什麽簡單人。妞，你是怎麽覺得我可能會和你所說的那種勢力的人有交集的？”

    甄漂亮臉一沉，卻又反應了過來。

    是啊。

    她可是唐依依。

    那個在學校裏跟個爛泥似的，誰都能踩上一腳，又沒脾氣又沒本事的唐依依。別說和那幾個畜生一起策劃車禍了。

    就算唐依依站他們麵前，那些人都不會正眼瞧她。

    “那你為什麽要說那麽一句來提醒我？”甄漂亮冷聲問。

    柳飛隨口道：“我說我會預知。你相信嗎？”

    甄漂亮臉頓時就黑了：“神經病。”

    柳飛聳聳肩：“那你就當我隨口說的。”

    這句話甄漂亮倒信了。

    她懷疑唐依依和那些人有關係，隻是因為那句話。可後來一想，唐依依和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這兩者別說交集了，連看都看不到彼此。

    她一開始是怎麽會懷疑唐依依會和他們背後的人有聯係呢？

    可能是……

    可能是唐依依她昨天的眼神真的把她嚇到了吧。

    包括現在這又痞氣又鋒芒畢露的張揚模樣，除了那張桀驁的臉上一點兩點相似的五官輪廓，從長相打扮到精氣神到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沒一點像是唐依依原裝的。

    她是唐依依，又不是唐依依。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好像就是昨天一瞬間的事。明明就一眨眼的功夫，人還是原來的人，臉還是原來的臉，但舉手投足裏從裏到外都像被掉了個個，換了個芯似的。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絕對會覺得這一切太荒誕了。

    但那又怎麽樣呢。

    她隻是唐依依，一個沒錢沒勢的窮學生。

    昨天的事確實多虧了她的提醒。她過馬路時福至心靈，想到了那句話，躲過了迎頭撞過來的那輛汽車。

    但也隻是這樣。

    她隻是唐依依。

    “既然昨天的事和你無關。那麽，昨天的那句提醒，多謝了。”甄漂亮顯然不擅長道謝，一句謝謝也說得又輕又快，總讓人覺著這綿裏藏著針似的，“這件事算是我欠你的。你可以讓我幫你做一件事。”

    真是個中二期的小孩啊。

    嘴殼子硬，說句軟話能像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似的。

    柳飛笑了笑。

    既然她退了一步，柳飛也沒打算繼續僵下去。

    隻不過，看在這一聲謝的份上，她叫住了甄漂亮：“哎，我讓你做什麽都可以嗎？”

    甄漂亮回頭望著她：“是。”

    “好。”柳飛道，“現在我讓你過來。”

    甄漂亮狐疑道：“就這？”

    柳飛微笑道：“就這。”

    甄漂亮罵道：“這麽重要的機會，你就這麽用掉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柳飛溫聲道：“這對我很值得。”

    甄漂亮走了過來，抱胸站定，不耐煩地道：“我過來了，你還要幹嘛趕緊說。”

    柳飛也站了起來，拿出紙巾，輕輕擦掉她耳朵後的一道擦傷的傷口，又拿出一個創口貼，輕輕地貼好：“你啊，受傷了都不知道。”

    甄漂亮整個人呆住了。

    她昨天躲車子的時候摔了一下，因為沒什麽大傷。她自己都沒注意，想著扛扛就過去了。

    沒想到她會看到……

    自從媽媽去世以後，再也沒有人這樣幫她處理傷口了。

    她都快忘了被人關心是什麽滋味了。

    原來是這麽地溫暖，又是這麽澀，讓人鼻子發酸。

    柳飛將紙巾和創口貼收好。唐依依被欺負慣了，這玩意多得很。

    她看著呆呆的甄漂亮，覺得挺可愛的，又忍不住話癆了兩句：“我聽說過你的事。傻姑娘，用糟踐自己的方式來報複別人，你媽媽要是知道，該多心疼啊。”

    甄漂亮眼淚幾乎一瞬間湧了出來，嘴裏說著：“要你管。”卻不由自主跟著柳飛的話想到了媽媽。

    媽媽。

    要是媽媽知道那個畜生會把那不知道哪兒來的野女人和野種領回家，占了她的房間，還不讓她回家。她肯定會傷心死的。

    就像這一次車禍，就算她說沒事，媽媽也一定會拉著她徹底檢查一遍的。

    要是媽媽知道她現在的樣子……

    甄漂亮有些茫然。

    她第一次開始懷疑她從媽媽去世後開始的報複到底有沒有意義。

    柳飛看見小姑娘的樣子，拍了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甄漂亮偏頭，不讓人看見她發紅的眼眶，嘴裏的話還是不好聽：“為了這個，你浪費掉一次機會，真是個大傻子。”

    柳飛笑了笑：“如果這個機會能幫到一個姑娘，我甘心情願。”

    “誰稀罕啊。”甄漂亮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最後才扭扭捏捏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不等柳飛反應過來，就回了座位，趴在桌上，把英語書立起來擋住了周圍的視線。

    柳飛也靠回了椅背上，目光一掃，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表麵正襟危坐，實際上餘光一個勁往這邊飄得的一眾吃瓜群眾：“看夠了嗎？”

    眾人忙低頭，不敢說話。

    低了頭，他們才反應過來。

    說話的是唐依依，他們怕什麽啊。

    柳飛又揚聲道：“看夠了就給我把眼睛收好了。作業做完了嗎？功課寫了嗎？預習做了嗎？英語課文背了嗎？語文古詩詞默寫過了嗎？三遍五三刷完了嗎？”

    她聲音不重，一句一句地重錘卻砸得人心顫。

    眾人對視，目露戚戚然。

    柳飛把書往桌上一擱：“沒有還不快去寫作業，一個個來學校是幹嘛的？浪費爹媽的錢嗎？”

    眾人立刻垂頭作認真狀。

    一係列的動作後，他們才反應過來。他們這群連老師和家長的話都當耳旁風的，居然就這麽無意識地聽了唐依依的話。

    簡直太神奇了。

    可剛剛那一瞬間，他們分明感覺到唐依依的舉手投足都那麽高高在上，想讓人臣服。

    這種氣質他們甚至沒在家長和校長身上發現。

    這真的是唐依依嗎？

    人怎麽可能變得這麽快。

    唐依依在班上被欺負慣了。人人都沒把她當回事。尤其一些平時以笑話唐依依為樂趣的學生，等他們反應過來居然被唐依依唬住後，緊接著就是惱羞成怒：“你以為你是誰啊，就在那兒教訓人。”

    “裝腔作勢的，誰稀罕聽。”

    “我偏不讀，你能把我怎麽辦。”

    ……

    柳飛剛說那些話純屬順口。她是孤兒院出身，沒機會上學，在社會上混了這些年，最羨慕的就是能有機會好好受教育的學生。

    剛看見他們這群學生，沒注意就把過去教訓想要逃學當混混的小嫩鳥的架勢帶出來了。

    現在才覺得有點不合適。

    她正準備一笑而過，卻聽見一個聲音道：“她說的有錯嗎。你們能來這裏，不都是父母來供我們上學的嗎？”

    “現在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放乖一點。好好給我上課。至少在九班，再讓我聽見那些話試試。”

    柳飛楞了一下，才露出一個微笑。

    出聲的是甄漂亮。

    她這是在給自己解圍嗎？

    柳飛回頭看她，卻看見她盯著英語書，頭也不抬，一副沒看見我要專心學習，誰也別吵我的樣子高冷樣子，隻是耳朵尖兒紅了個徹底。

    柳飛摸摸下巴。

    真是口嫌體直的小可愛啊。

    甄漂亮在班上積威已久，平時沒少欺壓同學，魚肉前後桌。雖說都是小打小鬧，大姐大的範兒是練出來了。

    這一聲出來，教室就沒人敢說話了。

    杠一句唐依依沒什麽。

    杠上甄漂亮？

    他們還不想惹事。

    不過，甄漂亮幫唐依依說話，給她撐台。平時逃課逃到飛起，作業都讓別人寫，一學期到頭書本上光得連名字都沒的甄漂亮教訓人要好好學習？

    怎麽這麽可樂呢？

    不過樂歸樂，沒人敢真頂風作案，裝模作樣地也看起了書，背起了課文，讀起了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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