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會。

        機會轉瞬即逝。

        陳重等的就是這一個機會，他的戰法奏效了。

        廖天林被他的鬼之力擊垮了，所以這是最佳的出刀時機。

        他出刀了，沒有半分猶豫，整把刀在漆黑的夜色裏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如月中天。

        月下美人。

        最美的刀，也是最凶險的殺招。

        最凶險，不僅僅是指這一刀的威力本身，也是指這一刀在整個戰局裏的定位。

        早一刻太早，晚一刻太晚，隻有這一刻，最妙。

        在這一刻裏，陳重是真的化身為了刀，無論是身姿，意識，精神力，都變成了一把刀，和他手中的刀，合二為一。

        這是人刀合一的境界。

        很多人執刀多年都根本摸不到這個境界的門檻，陳重卻是在無意之中掌握了這一點。

        如果說顧白鹿此時在一旁觀看，必然會撫掌輕歎，讚一聲陳重真是刀道天才。

        刀，越過了混亂廝殺的人群，也越過了那些痛苦不堪的影子武者，直接一刀斬向了也抱著頭顱哀嚎的廖天林。

        刀很快，太快，快到了廖天林如果再不抬頭，頭就要直接飛上天了。

        然後，廖天林抬頭了。

        他猛地抬頭，眼神裏沒有半分痛苦，有的隻是計謀得逞的陰鷙和快意。

        “你以為我真的會受到他們的影響嗎？我告訴你吧，我可以隨時切斷他們和我的聯係，我在演戲，而你上當了！什麽妖刀，不過是個蠢人而已！”

        廖天林得意地大笑，同時出刀，他的刀，在腰間。

        他的刀，並非是陳重的東島樣式的弧刀，他的刀是類似殺魚刀般的短刀。

        這種刀根本不是什麽製式的武器，或者在江湖上流傳甚廣的形製，它完全就是常年混跡碼頭港口的人將手邊最容易得到的殺魚刀加工後的產物。

        廖天林也沒有正經學過什麽刀術，作為一個從最底層的泥水裏爬起來的人物，廖天林能夠走到今天，從來不是靠著什麽光明正大的東西，學識如此，心計如此，刀術，亦是如此！

        他最擅長的，便是那些藏在人心最深處的陰暗的，潮濕的，晦澀的，最惡毒的部分。

        他在出刀的一瞬間，將命格改換成了他的副命格，五兩一錢‘疾風勁草’，一種可以疾速提升出手速度的命格，這個命格他藏得很深，除了死在他手下的人，很少有人知道，為的就是出其不意。

        可以說，他在那一瞬間，將一切的，他隱藏著的，最深層的東西都爆發了出來，就像是一條不要命的惡犬。

        這是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哪怕小人物變成了大人物也改不了。

        他這一刀沒有名字，硬要說的話，大概就叫做陰險，極其陰險的一刀，但偏偏就是這極其陰險的一刀，卻又刺的很妙，妙到了陳重可能根本無法躲閃，防備的地步。

        所以說，他居然也是無師自通地悟到了人刀合一的境界。

        兩個無師自通了人刀合一的人，在幾乎同一時刻，先後刺出了絕妙的一刀。

        這是一種巧合，也是一種緣分。

        世上最妙，不過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方公子若是在場，必然要浮一大白。

        可是陳重和廖天林誰也不想喝酒，他們隻想要對方的命。

        陳重在看到廖天林抬頭的一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妙，可是他的刀勢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收不住了。

        所以他隻能看著廖天林出刀。

        廖天林這一刀，更勝一籌。

        這一刀會在他的刀斬掉廖天林的腦袋之前，一刀插進他的心髒裏。

        怎麽辦？

        鎖命咒不能用，來不及了。

        隨機傳送卷軸，也來不及用了，生死之爭，瞬息而已。

        那麽……還有什麽？

        驚怖功的驚變之力，也不夠。

        要……死了嗎？

        陳重並沒有感覺到絕望，因為他遇到過的絕望太多了，那些絕望讓他的心很堅定，尤其是在麵對死亡這一方麵。

        而練刀時掌握的絕對冷靜的心境，讓他可以有機會飛速思考，將明明隻是一瞬的時間拉得無比漫長。

        他在搜索著自己的底牌。

        然後，在被無限拉長的時間終於要過去的刹那，他想到了。

        他還有一張牌，鬼泣之力！

        他想起了在當初他突破感命境界的那一晚，他練習顧家拔刀術不成功，差點被力道反噬，吐血受傷，在那關鍵時刻，是他身體裏的鬼之力救了他，強行變不可能為可能。

        而他現在，遇到的正是那變不可能為可能的……力量。

        他要搶在廖天林的刀刺中他的心髒的前一刻，將廖天林的腦袋斬下來。

        他要快，更快。

        他必須要變招，他要從月下美人的招數裏脫離出去，在那一瞬間變出一招，讓他的刀更加靠近廖天林腦袋的招數。

        他想到了，這一招，叫做臥霜，原本需要出刀者站在地上，整個人卻像是臥倒一樣地將手裏的刀斬出去，去斬對敵者的腳。

        這一招本身的難度就很高，需要出刀者本身的腳牢牢立在地上，重心不變，然後除了腳跟以外的其他地方都做出偏離重心的舉動，這還是在地麵上。

        陳重此刻，卻是在空中。

        所謂無根之木，獨立難支。

        在地上還能借用大地之力，在空中呢？

        況且這一招和月下美人這一招完全沒有半點關聯，這是強行到了極點的變招。

        絕不可能。

        但陳重就是要做，他就是要將這絕不可能的一招，化成一定要成功的一招。

        他眉心的和身體裏的鬼泣之力，開始全麵爆發，湧向他的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骨骼，血液，筋脈。

        然後，下一刻，他全身發出了近乎恐怖的爆響，脆響，就像是他整個身體在那一刻完全崩壞爆碎了一樣。

        他的身體，出現了一種近乎怪譎的變化，下半身好像折斷一樣扭曲著翹上了天空，上半身同樣像是扭麻花一樣扭曲著，從原本當頭一斬的姿勢，變成了仿佛臥倒一樣。

        根本就是怪異到讓人看到，都會有驚悚到想要嘔吐的恐怖變化。

        但是，好在的是，他這一刀，卻真的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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