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四.皇宴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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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皇城京都熱鬧非凡。

    皇室內外皆盛裝打扮,後宮嬪妃各個美豔至極,但在皇後掌管之下也穩重不越級。

    賢德居是曾飽受恩寵的德妃住處,如今卻有些冷清。

    而在今日,一大早便有了貴客。

    貴客身著華服,紅色的領袖口的花紋皆為金絲所繡。此時這人正坐在桌邊,看著泡茶的德妃。

    “一大早就把你請過來,實在抱歉。隻是有些事找不上人,唯有求助於你。”身著正紫色華服,佩一側流蘇,側戴鳳簪釵的便是德妃,她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垂眸倒茶。

    “無妨,德妃娘娘可有何要事找我?”燕謹挑著細眉回道,她一向不和三宮六苑有牽扯,嫁人之後連皇宮都很少回,與這位德妃娘娘曾有來往也隻因一位已故的舊友。

    “談不上要事,隻是有一些瑣事想請長公主幫忙。”德妃將倒好的茶端至燕謹麵前,燕謹一向不在意這種細節,但卻清楚此中的敬意。她在接過後將茶杯放置於桌上,淡淡說了一句:“我已嫁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請德妃以夫家姓稱呼我。”語罷,環顧四周,不再看德妃。

    德妃也不惱,吩咐貼身侍女抱上一箱子,接過後親手遞到燕謹麵前。燕謹卻在這時端起茶杯,吹了吹,隨後輕抿一口,慢慢地品著,既不接麵前之物也不理會德妃。一旁的貼身侍女見狀明白對方完全不給麵子,有些為自家主子不滿,想開口被德妃用眼神阻攔。德妃未有一絲情緒,將箱子輕輕地置於桌上,靜靜地等待燕謹喝完,再為她續上,這時才緩緩開口:“我並無任何心思,隻是在這深宮之中多年,卻隻認識謝夫人你一人,想托夫人將我這親手製的衣服……”

    燕謹瞬間冷臉,手中的茶杯被重重的放置發出碰撞的聲音,打斷了德妃後麵的話:“你還要一錯再錯下去?”

    一向波瀾不驚的德妃終究是變了臉色,燕謹冷冷的看著她。

    德妃抿著嘴,又張開嘴,嘴唇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在往日時光的份子上,我可以幫你,隻因為你也留著李家的血。”燕謹見此,才讓心腹丫鬟收起桌上的箱子,語氣中帶有一絲冰冷:“但是隻此一次,你的存在,及這種的瑣事,對誰也沒意義。”語罷,起身稍行一個禮,麵無表情轉身離去。

    她走後,德妃臉色蒼白地呆坐了許久,目光無神似在想些什麽,直到貼身侍女提醒她時辰,才收起了心神,表麵恢複平靜,起身出門。

    白日裏聖上祀天,文武百官皆在台下跪拜,而百姓在更遠處跪拜。

    李重樓和天威府眾將皆按輩分職位高低,按順序跪在謝流飛周圍。李重樓記事起便在北疆生活,直至今年回京,是第一次參加這種盛事,本按輩分她應當在靠後位置同幾位交好且年齡相仿的將領一起,此時卻被謝流飛安置在了他的右後餘光能瞟到的地方。

    四周一片肅靜,李重樓覺得無聊,便悄悄抬頭偷瞄著。周圍臣子皆俯首跪拜,而在台上的,便是大燕的皇帝,再之上,便是萬裏晴空。

    李重樓目光投向台上那高高在上的明黃背影,想起昨日與謝夫人所談,又依稀憶起小時偷聽父母爭論之時,父親所說:“無論他待我如何,他始終是大燕的皇帝,不論我身在何處,隻要我是大燕的將軍,我都要堅守這江山,為他戰死,因為他是大燕的皇帝,便是我的皇帝!”

    也是那日,父母分房而住,母親終日不出,在房中寫字畫畫看書做工繡,不再打理院中花草。但花草一直很茂盛,再一些時日,她學完李家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槍的最後一式,母親染了頑疾,終在父親在戰場時而去,父親勝利而歸聽聞奔入房,看著房中桌麵的一遝宣紙,抱著小小的她跪地悶聲痛哭,低沉的哭聲卻撕心裂肺……

    李重樓感覺膝蓋一痛,回過神來,低頭看到膝蓋前的小石子,又看了一眼左上方的謝流飛,謝流飛偏頭投來警告的目光,此時皇帝正要轉身,謝流飛迅速低頭,李重樓也趕忙低下了腦袋。

    隻聽上方傳來一聲“叩”,周圍的人皆低身叩首,她也跟著低下了身軀。

    祀天之後,便是宴席,宴請天下。隻是宴上隻有皇親國戚、文武百官或者顯貴世家,皇親國戚及燕朝重臣設有內宴,其餘皆被安排在外宴。

    外宴中,除去部分世家子弟,唯有李重樓正值年輕前途無量,是眾臣討好敬酒的主要對象。

    若非天威府的將領們幫襯著,李重樓早就趴下,隻是目前也沒好到哪去。李重樓無奈,在天威府首席軍師韓羽的示意下,杯子一扔,趴桌上裝醉酒入睡。也不知是時運不濟,還是出門忘穿紅色底褲,還沒趴一會,她被韓羽推搖起來,說是皇帝請她入內宴。

    她內心歎了一口氣,謝夫人賭贏了。

    她這樣想著,隨即在眾人各色目光之下,“醉醺醺”地跟著傳喚太監進了內殿。

    她搖搖晃晃地踏進內殿,迅速掃了一圈,皇帝高高在上,左右分別是太子及皇後,而在下左邊坐著重臣,右邊坐著皇親國戚。

    她搖晃踏入時,裝作被門檻絆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前撲去,右邊靠門的一個青年起身扶了她一下,使她不至於摔倒。她不由多看了一眼青年,青年俊郎,眉目清明,麵上帶笑,她想道謝,青年卻迅速歸位端坐,似是什麽事未發生過。

    皇後在上麵輕笑一聲,李重樓抬頭,看見皇後正低聲向皇帝說些什麽,皇帝的目光看過青年,卻沒說話。

    “我說這李家女娃酒量不行,醉了吧,”謝流飛粗狂的聲音這時響起,令所有人都忘想了他,他正腰身挺直,坐在左二位置上,指著李重樓,衝著皇帝大笑,“他們李家啊,沒一個能喝的,今年的美酒又是我的了。”

    說完,又衝左手邊的那位擠眉弄眼的,皇帝見狀輕哼了一聲,似是有些不滿,故意開口為難:“謝卿你一向詭計多端,李卿又是你手下,朕可不信你所說,要驗一番便知。”便吩咐下人搬桌賜座。

    李重樓想起了昨日與謝夫人的談話,以及進宮前謝流飛所叮囑的事。就在太監準備退下時,她伸出腿將那小太監絆倒了,這令眾人皆望了過來,座上的目光尤為嚴厲。小太監急忙爬起跪下,請求聖上開恩原諒,而李重樓則眯著眼睛,勾著笑,蹲下身,低頭戳了戳慌張的小太監道:“快起來,快起來,別賴皮,怎麽一招就倒下!”小太監欲哭無淚,低頭嘴裏討饒,一動不敢動。

    李重樓賭氣一般地“哼”了一聲,轉而嘀咕著,她這嘀咕,讓在上麵的皇帝聽不清,皇帝便開口問道:“李卿絆倒朕的太監,又在嘀咕什麽?有何不滿?大聲說出給朕聽聽。”

    李重樓聽到後緩緩抬頭,看著皇帝,卻是紅著眼眶皺著眉,道:“回皇上,臣隻覺得皇宮侍從如此弱小,實在不安。”

    這一言令在座的嘩然,皇帝在上挑眉,內心有一絲猜測,便冷下臉直視李重樓,道:“不過是侍奉朕的隨從,有何不安?李卿有何見解。”

    李重樓卻在這時打了一個酒嗝,隨後撇嘴,不語。

    皇帝卻不徐不緩,再次問之。

    這次,李重樓終於有了反應,當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眾人麵,毫無形象的一把坐到了地麵,抬手指向不遠處的謝流飛,眾人目光隨著她所指都落在謝流飛身上,隻見謝流飛一臉疑惑,又聞李重樓開口:“因他是個大龜龜!滿嘴謊言,不可信!”語氣有一絲委屈,說完後還吸了吸鼻子。

    皇帝此時心中猜疑不減,卻多了一分好笑,決定抓住機會趁機敲打謝流飛一番。麵上再度變化,一臉嚴肅,直視謝流飛。而在座的眾臣掩麵喝酒的喝酒,拾筷吃菜的吃菜,肩膀卻抖得不行。

    謝流飛臉瞬間成醬色,皇帝見此也憋著笑,麵上正色衝坐在地上的李重樓道:“哦?朕的謝愛卿怎的不可信?”

    謝流飛卻飛快地接話,低聲道:“陛下,她醉了。”

    “朕覺得李卿言辭清晰,不似醉了,倒是能告訴一些朕平時不知之事。”皇帝內心有些嘀咕,正色不已,“謝卿不想知道下屬的看法嗎?”

    眾臣看著坐在地上眼圈泛紅撇著嘴的李重樓,心道:這不是醉了誰敢在內宴上這麽坐地上去鬧騰。卻也沒點破看戲之意,看著臉色不好的謝流飛隻覺心情舒暢,眾家還記得不久前謝流飛提刀上門拜訪之事呢。

    “我沒醉!還能喝!身為天威府的人不能不行!”李重樓坐在地上直哼哼再度胡言,說的話令謝流飛臉色一變。謝流飛厲聲喝道,坐在地上的李重樓一哆嗦,本想說的話又咽了下去。皇帝眯著眼睛,冷著臉用眼神阻止了欲開口的謝流飛,又打量著李重樓,沉聲問道:“哦?李卿是天威府的人,還是大燕的將軍?”

    李重樓此時卻呆滯得盯著他,就在皇帝摸著杯子的手停了下來,耐心耗盡之前,她突然開口喊了一聲:“爹。”

    這一聲喊的,眾人皆變了臉色,旁邊皇後與太子更是黑了臉。皇帝還未發作,李重樓又出人意表的,開始掩麵而泣。

    她畢竟是女子,哭起來少了之前的英氣,多了一份脆弱之感,一時之間,皇上竟不知如何開口。

    而殿內眾臣也是懵的懵,無言的無言。整個內殿隻剩下李重樓的哭泣聲,且似乎越有山雨欲來之勢,卻又在這之間,對著謝流飛喊了一聲“娘”。隨後在地上翻滾閃躲邊嚎著:“爹!你就打娘好不好!你是大燕的將軍,我是李家女兒,我不和娘學女工了,再也不學了。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學好槍法,做大將軍,守衛燕朝疆土!別打了!嗚…別打了!”

    皇帝看著地上的李重樓,目光有些審視得意味,眾人目光皆有點意味深長地看著謝流飛。這時謝流飛起身向皇上行了禮,隨後衝向李重樓,一把將她拉起身,按在地上,衝皇上下跪,隨即謝流飛也跪下低頭道:“臣管治疏漏,下屬醉酒亂言請陛下恕罪。”語罷,按著李重樓的頭,一齊向皇帝磕頭,便沒抬起。

    眾人噤若寒蟬,紛紛低頭,而皇帝稍眯著眼,手指輕敲桌麵,似是思索,許久,才開口問道:“謝愛卿你知屬下犯錯,卻如何罰?”

    “理應同罰。”

    “如何同罰?”

    “李重樓為臣屬下,醉酒胡言犯上,也是臣身為總領管教不嚴所致,臣理應與其同罰。還請陛下定之懲罰。”謝流飛一字一句清晰回道。

    皇帝卻不言其罰,而問:“朕隻想知道之前朕問李卿的問題,謝卿如何答之。”

    “李重樓是天威府的人,而天威府是大燕的將軍府,府內眾將若生隻聽於一人,便是陛下。若死,便隻能死在沙場,或為大燕開拓疆土,或為守大燕平安。”謝流飛直起身,堅定地看著上方的皇帝,語氣極為肯定。皇帝坐在上方,與其視線相對,謝流飛視線不偏不倚,坦然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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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皇帝忽然輕笑一聲,伸手舉起酒杯,道:“謝愛卿如此,天威府若如愛卿所言便是大燕的榮幸。不過今日,謝愛卿所管天威府也有一絲紕漏,罰肯定是要有的。”

    “請陛下賜罰。”謝流飛正色道。

    “身為總領,管教不嚴,朕罰你今日贏得美酒充公,而李卿,年紀輕輕不過碧玉,酒後失言實屬正常,不過今後飲酒不過三杯。”皇帝悠悠道,“都起來領罰吧,讓人送李卿回府歇息吧。”

    “謝陛下開恩。”謝流飛按著李重樓叩首後,抓其起身,將其托付給下人後,回到了座位,坐下後,看著皇帝搓了搓手,擠著眼睛道:“額…陛下能不能留我一壇,一壇不留,回家沒法向我夫人交待,抬不了頭啊。”

    “嗬,就你事多。”皇帝嗤笑了一聲,又板起臉道:“朕說全部便是全部,謝愛卿有何意見?!”

    謝流飛隻得皺著苦瓜臉悶聲道沒有。有氣無力的吃癟模樣讓眾人不由再次偷笑,內堂又恢複了正常景象,似是剛才無事發生。

    李重樓被下人送至天威府,“謝夫人”燕謹得消息後,親自站在門口迎接,下人看到了她後皆變了臉色,趕忙將人交到她手上,匆匆離去。燕謹目送皇宮的人離去後,眼底閃過一絲不屑。隨即將“醉暈”的李重樓扶進府內,命人將門關上。

    進府後,李重樓才站直了身體,此時眼神清明,不似內殿之上。她長籲一口氣,向燕謹行了禮,開口道謝。

    燕謹卻抱臂挑眉:“現在清楚了心中所疑我之做法啦?自己在殿內看清了?”

    李重樓點點頭,卻一言不發,她回憶起今日進宮的點點滴滴,臣子之間相互利用又相互提防,君臣之距,隔之深淵,一步之距不能躍。功高或是手握重權,皆被猜忌隔離……

    她曾以為燕謹所為是想她有個牽掛和有些人脈,卻在說出所想被嗤笑,隨後便有了這麽一出,謝流飛的大膽便是為了讓她徹底明白,這君臣之道,並不是她上戰場為大燕立下功勞就能解決的。

    燕謹看著她若有所思之樣,輕哼了一聲:“你別以為今日看清的便是全部。你隻要記住,你是天威府的人,你錯一步,天威府就要給你擦屁股背鍋。勿多想,謹記李簾之言。”

    “重樓謝夫人指教,重樓從未忘記父母任何教導。”李重樓欲躬身行禮,被燕謹一把攬下。

    她看向燕謹,燕謹明顯對她的行為甚是不滿,此時正皺著眉:“怎麽去了皇宴一趟,又沾了那一身餿氣。”

    李重樓意識到了自己所在之處,有些尷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子,又撓了撓頭,解釋著:“一時沒轉換過來。”

    燕夫人看她那呆樣,不由得笑出聲:“行了,跟我回房,有東西給你,你今晚無事,便去逛逛,第一次過這節日吧,我等下派人帶你逛逛。”

    “行,那我去了,看到好東西便買下贈給夫人,以報答夫人對我的好。”李重樓伸手摟過謝夫人,笑道:“若我為男子可要嫉妒謝總領了,不過我為女子,夫人於我若母女一般,有些感動。”

    兩句話把謝夫人逗得直笑,便倚著李重樓,掐了下她臉蛋:“就你會說,不過我若是有兒女,卻也同一般大了,也沒差。走吧。”

    李重樓親密地摟著謝夫人向謝夫人住處走去,一路說笑,在外人看來,二人如母女一般溫馨。

    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排版,手機好看點。

    感謝親友二狗給我做的封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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