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吃三天烤肉，麻煩終於在第四天琉照下班回家的時候找上門。

    她將皮包掛在木架子上，轉身將房間各個角落尋了尋，沒有看見神狩身影。正在納悶奇怪，房門被人用力連連拍響。

    琉照極為生氣拉開門，卻在看到對方一頭白發蒼蒼後，驀地刹音。

    老翁手裏拎著一個塑料袋，氣得十指顫抖直遞到琉照手上，“我說現在的女孩子怎麽都這樣啊？市場上什麽肉食都很便宜，為什麽你就偏偏要打我的鴿子吃？你知不知道，我的鴿子不是普通品種，是信鴿、信鴿！”

    琉照腦子裏閃過這些天吃過的超小號“雞肉”，頓時冷汁涔涔。她精力被美食吸引，一直粗忽大意，竟完全忽略了食物來源問題。不用多想，老翁手裏的袋子是她在淘寶上特購的垃圾袋樣式，裏麵裝著的鴿子毛顯了一半出來。仿佛聽到自己錢袋子再次被嘩嘩傾倒洗白場景。琉照蒼白著臉問：“多少錢一隻？”

    老翁看她認錯態度尚好，脾氣稍平和，一臉心疼歎道：“我精心養了一年的……，唉，看你年齡小，就一隻八百吧！”

    重新關上門，琉照氣得將手機扔到桌子上。信用卡透支也就算了，如今連網絡小貸都用上了！想到那年化達兩位數以上的利率，她肉疼地走到陽台上，揪著隻剩一片葉子的老木盆影，“出來！我與你好好算算賬！”

    卻沒有一點回應。

    琉照威脅，“再不出來，我把這片葉子也揪掉，你就隻有當禿頭了。”

    一陣流風旋身而過，琉照心下忽然空落，“難道走了？”

    她雕塑般在盆景前蹲了足足半小時，立起身時眼前一黑險些跌到。她扶著牆往臥室裏走，“走了也好，最好不要再讓我卷入那些神鬼之事。”

    日升日落，城市車輛川流不息。琉照有時立在寫字樓高層俯望，有時在街道人群裏狀似尋找，有時獨夜裏守著一盞孤燈到深夜。她似乎又恢複成往日城市獨行俠的生活狀態。偶爾，用手接住身旁飄落的葉片，目光流連街道旁的燒烤攤。她會用書頁將葉片保存，也獨獨嗜好上了麻辣味燒烤。隻是，她再也沒有吃到過那種滋味。

    這樣的日子維持了十天，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十年之久。

    開了個長會回到家，屋內漆黑一片。她燈也懶得開，直接將包扔桌上，拖著身子就將自己砸到了床上。

    睡到半夜，一股涼幽幽的感覺從上方襲來。她咕噥著要扯被子來蓋，卻抓了一把如瀑順滑青絲在手。立刻驚喜從床上彈起，“神狩！”

    頭頂大蝙蝠般倒掛著男子，聽見她熱情十分激動得顫抖的聲線，竟是難得輕嗯了聲低低應她。

    琉照半跪起來，順著頭發往上摸，瞎子摸象般用手指細細感受他五官。

    神狩任由她亂摸沒有作聲。

    今晚，兩人都有一些反常。

    極致沉靜，呼吸相聞。琉照指間摸到兩片薄而柔軟的肉片，心下一驚，手指尖不敢動了，卻暗暗輕輕粘膩著舍不得拿開。

    又是沉寂良久。男子聲音帶了歎息響起，“放開。”

    他說話時，噴吐出的幽涼氣息正好吐訥在她指尖。琉照隻覺一股寒氣從指尖透膚而入直抵心髒，渾身一哆嗦，徹底清楚過來，“這些天，你都去哪兒了？”

    等到她把燈打開，神狩已經一襲青色長衫，勁腰柔韌，四肢修長立於她麵前。男子凝眸如水，正聚精會神打量手中一把巨大鐵弓，他的肩膀上，還另外負有一筒長箭。

    琉照咳嗽聲，發現他沒有在意她前刻出格舉動，這才好奇問道：“你消失這些天，便是去尋這東西了？”

    神狩抬目看她一眼，又凝目到長弓上，“這是我的本命武器，穿越過來時，遺落在隕石坑裏。”

    琉照湊上去看了看，鐵冷入骨，流弦生輝。還在兩尺外，就能感受到弓箭傳遞來的遠古武器銳利氣息。她眼睛亮了亮，晶閃閃望住神狩，“我是你的主人不是？”

    神狩回望。

    琉照舔舔唇，有些不懷好意，“我欠了一屁股債，能不能把這個當古董拍賣了還錢？”

    “體想。”神狩淡漠丟給她兩個字，珍而重之撫著弓身，“這是我的本命武器。”

    琉照撇唇，“這些冷兵器早就淘汰啦，現在，”比了個呯的手勢得意洋洋，“我們都是用槍的。”

    神狩不鹹不淡看她，“你們所謂快如閃電的子彈，我兩個手指就可挾住。”

    琉照咽住。她倒不懷疑神狩的話，神魔的世神，凡人懂不起。

    為了給神狩本命武器留出存放空間，琉照專門在客廳騰空一個角落。她俯躺在沙發上，翹著兩條後腿看男子在淡淡月色下，用一塊巾子細致無比擦拭弓箭。那種思念間透著無比珍惜，好似絕世知音隔世重縫的氣氛，讓琉照不知不覺受到感染。她輕輕問道：“你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多久了？”

    神狩不喜燈光，唯好月色。兩人相處的這些日子，倒是各自將對方喜好摸了個三兩淺透。除了日常行動需要，有他在的地方，琉照基本不開燈。積日下來，琉照倒是越來越喜歡上這種透染氤氳月色隔簾看美人的意境。

    琉照無心問出的問題似乎觸及到神狩內心。他以指拉弦，嗡嗡餘響裏，聲音空晰靈透，“五百年了。”

    琉照嚇一跳，指了指陽台上那盆半枯老木，“你就借住在這個裏麵足足五百年？”

    神狩表情帶著懷念，“我的真身是一株樹。五百年前奉命來到這個世道時發生意外，渾身上下被雷火燒得隻剩一截殘枝。那時，我遇到了在這個時空的第一任主人，她是個靈心惠質的女子，用我那截分枝親手造出這個盆景。如果沒有她，我可能在降臨到這裏的頭年就已湮滅。”

    琉照卻渾身上下一哆嗦，聽出非重點，“第一任主人？那我是第幾任？”

    神狩抬起手指數了數，憶了憶，一臉坦言，“忘記了。”

    琉照抓狂，“那你那些主人最後的結局都是怎樣的？”

    神狩淡然，“全部都死了。”

    琉照些微希冀，“都是自然衰老的吧？”身居同位，她連死字都說不出口了。

    神狩搖頭：“橫死，有的連屍首也找不齊全。”

    琉照絕望，似乎看到自己像破布娃娃一樣四分五裂躺於廢墟中的情景，“那你真如古玩市場老板所言是個不祥物。現在還可以退貨嗎？”

    神狩將一隻長箭搭上弦試臂力，長發垂落臉側憑添銳利，“如果你能讓神子答應嫁你，我也不用弑神，那你就有可能不用橫死。”

    琉照心灰意冷。她區區一個市井小民，每日忙碌如同工蟻，也就僅僅解決了自己的衣食住行問題，如何就能讓她去娶一個“神子”？而這所謂的神子，八與又與這兩天快被她拋於腦後的黑白婚祭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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