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香香一臉見鬼的表情接下那隻綠色的小瓶，似乎猶豫了半天才終於下定決心用一用試試。不知是不是憤怒與驚奇之類的情緒已經填滿了她的頭腦，她並未多問。蘇觀眼看著她擠出一點液體塗在已看不出原色的沙發上，把小瓶放在一邊，取來一條毛巾小心地擦拭著。

    “司空永”。

    蘇觀琢磨著這個名字，他有點在意，很想問清楚這人究竟是誰。

    或許是察覺到他的心神不寧，也可能是為了打破這沉默的氣氛，羅香香突然說道：

    “他是我中學時代的同學。”

    “呃？”蘇觀吃了一驚。

    這本書是叫《奇異糖果機》沒錯吧？不是《美女經理會讀心》吧？

    “我說郭天予。”羅香香說道。

    哦……他呀。

    雖然對這個人一丁點興趣都沒有，但蘇觀並不打算更正，而是順著說道：

    “嗯……這麽說可能不太禮貌，但我覺得這人好像有點神經病的樣子。”

    “嗬！”大概是引起了她的共鳴，羅香香冷笑一聲，“不是‘好像’，他就是個神經病！平時裝成個正常人的樣子，可骨子裏就是個人渣！用得著你的時候跟你百般客氣，要對付你的時候就軟硬兼施，一點情麵都不顧！稍有不順就氣急敗壞，跟小孩子一樣！”

    蘇觀點了點頭，他一開始也覺得那人還不錯來著。

    羅香香瞄了他一眼：“你算走運的，認識他第一天就見識到了他的真麵目。好多人被他騙了還傻兮兮地幫他數錢——誒？”

    羅香香忽然發出驚疑的叫聲，蘇觀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給出去的那瓶清潔液出了問題，緊張地問道：“怎麽了？”

    “沒……”羅香香呆呆地低頭看著沙發，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毛巾，接著扭頭問他，“你……剛才說你這瓶清潔劑在哪裏買的？”

    “啊？”蘇觀慌亂不已，“是……是用錯了嗎？”

    “倒沒有，外觀是一樣的。”羅香香疑惑地說道，“但我之前的用的那種，都要用毛巾毛刷清理好幾遍才行，你這瓶才剛塗上……我隻用毛巾擦了一下就全清理幹淨了……”

    蘇觀後背直冒冷汗。複製品的具體效果是由他的印象決定的，他剛才給出的設定就是“一擦就幹淨”，哪裏能想到那麽多？

    “誒，那瓶子哪裏去了？我剛剛明明放在這裏的……”

    蘇觀汗如泉湧。

    一旦失去注意力，複製品就會很快消失。他隻好幹笑著說道：

    “嗬嗬，找不到就別找了，也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

    “這一瓶將近兩百塊呢，在你眼裏是小錢嗎？”

    麵對羅香香審視的目光，蘇觀可恥地縮了。

    “呃，我不是……”

    “還有哦，你怎麽會隨身帶著這個的？還有之前郭天予拿出來的那些東西，你是怎麽變出來一模一樣的啊？是魔術嗎？可是就算是魔術也必須要事先準備道具吧？你怎麽知道他會拿出那些東西來的？”

    不知是剛剛弄髒的沙發這麽容易就擦幹淨讓她感到開心了些，還是單純對蘇觀剛才的奇異舉動產生了好奇，亦或者兩者都有……羅香香喋喋不休地發問，蘇觀仿佛能看到她眼中閃爍起小女孩般的興奮光芒。

    這樣子的她……與平時判若兩人，蘇觀險些沉迷下去了。

    啊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蘇觀，不可以被美色所誘惑！今天賺取的好感分已經足夠了，千萬不能把糖果機的秘密暴露出去！而且保持充足的神秘感也是必要的，懂嗎？好，現在找個理由趕快離開！

    “咳咳……”蘇觀幹咳著岔開話題，“那個……羅總，既然都解決了，我也就不多留了。我家裏灶台上還燒著水呢！我得趕快回去看看，要不然就燒幹了！”

    “燒著水？”羅香香眨眨眼睛，“可我們下午是下午四五點鍾見麵的吧？這都七點了……你家房子都被燒光了吧？”

    “所、所以我更得趕緊回去看看啊！那不多說了羅總，回頭見吧！”

    他也顧不得這告別的理由算不算弱智，趁著羅香香還沒有反應過來，匆匆開門離去。

    直到上了電梯，羅香香剛才那隱約露出的好奇寶寶般的可愛神情仍然在他的腦中揮之不去，蘇觀眼看著麵前的電梯門緩緩關閉，好不容易才讓心髒的跳動逐漸平息。

    ……哎我去。

    頭腦剛一清醒，他又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我特麽豬啊？我就不能說是魔術嗎？有魔術幕布在，隻要不告訴她原理，那種小魔術還不是想變幾個就變幾個？說不定靠著這招，還能找著個理由跟她共進晚餐呢！

    蘇觀啊蘇觀，這麽好的機會你都能錯過，你怎麽就這麽笨呢！

    他氣急敗壞地抽了自己一個耳光，想想覺得不夠，又接二連三抽了起來。

    ……

    羅香香聽著蘇觀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有些不知所措地愣了一會兒。

    他怎麽了？感覺像在找理由逃跑似的，我說什麽不該說的話了嗎？

    這樣的疑惑僅僅在她的心頭盤旋了幾秒鍾就消解下去。對她而言，蘇觀並不是什麽重要人物，雖然對他今天的表現有點另眼相看，但也就是那樣罷了。她並沒有對他進一步了解的意願，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好奇心也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對了！

    她看到郭天予之前放在桌上的那盒蛋糕，心裏忽然有了個主意。

    不管怎麽說，蘇觀費了好大功夫幫她把購買的東西提回家裏，之後又幫她趕走了那個討人厭的家夥，加上那瓶清潔液，說貴不貴，但也不是便宜的物件……這麽算來她可欠了他好大一個人情。

    而羅香香並不喜歡欠別人的情，尤其對方還是自己的下屬。

    她拿起那盒蛋糕，接著快步跑向門口。巧屋的點心她向來很中意，但也得看是誰送的，隻要一想到那個人的臉她就直倒胃口。不過畢竟是高檔點心，這一盒也要小三百塊，丟掉可惜，不如送給蘇觀，就當是還了他的。

    眼見電梯還停在七層沒有下去，羅香香趕緊按下按鈕。一秒鍾後，電梯門緩緩打開，羅香香剛要開口，表情卻在臉上僵住了。

    一個男人正在電梯裏沒命地往自己臉上抽著耳光。

    不是蘇觀還能是誰？

    ……

    尷尬。

    今天這樣的氣氛已經出現了不止一次，蘇觀還覺得自己差不多該適應了。可這一刻，雖然有點沒公德心，但他還是希望這座電梯能立刻帶著他一起進行自由落體運動。

    完了。

    他的眼神失去了光彩。

    剛剛才樹立起一個魔術大師的神秘形象，這下全完蛋了。

    他從沒聽說過哪個魔術師是靠著掌嘴發家的。

    羅香香顯然也遲疑了半天才嚐試開口：

    “那個……你……這是在……”

    “我在拍蚊子！”蘇觀哭喪著臉說道。

    “蚊子？”羅香香的眼神怪異，“十月下旬……在七樓的電梯裏……有蚊子？”

    “對！”蘇觀的頭皮一硬到底，“有一窩！我剛才正在拚命打！”

    “……我看出來了。”羅香香嘴角抽搐了一下，“啊對了，這盒點心送給你吧。謝謝你幫我搬東西，還有……算是補償你那瓶清潔液，請你收下好嗎。”

    蘇觀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這還是羅香香第一次送他東西！

    他感激涕零地接過盒子，為表誠意，當場打開往嘴裏塞了一隻蛋糕，連嘴邊的奶油都來不及擦就趕緊誇讚道：“嗯！好吃！比我這輩子吃過的所有東西都好吃！”

    這過於肉麻的話讓羅香香有點不適，她皺了皺眉：“呃……你喜歡就好，不過，你拿蛋糕的那隻手……剛剛才打過蚊子吧？”

    啊……

    蘇觀欲哭無淚。

    怎麽辦？完全忘記這個梗了！這下可好，她一定以為我是個不講衛生的男人！不行不行，得趕緊想辦法糊弄過去！

    有了……小財迷，對不起，讓我拿你擋一下吧！

    “沒關係，在我們那邊很常見的啦！”他口不擇言地說道，“我有個朋友，也是在路邊撿了個蘋果直接就塞嘴裏吃了！”

    “是……嗎？”羅香香的笑容有點扭曲，“好、好厲害的朋友……真想見識見識。”

    呃，絕對不行！

    蘇觀的腦袋差點炸掉了。

    如果讓小財迷知道我在外麵到處宣揚她的“光榮事跡”，下次見到她之前就先構思好自己的墓誌銘吧！

    “不行！呃那個，我是說……做不到！”蘇觀說話已經沒空經過大腦了，“因、因為她已經過世了！”

    “過世？”羅香香嚇了一跳，“因為什麽？”

    “食物中毒。”

    羅香香無語地眨巴著眼睛：“呃，那還真是……令人意外……”

    似乎再沒有什麽話題可談，兩人就此告別。

    蘇觀傻笑著等待電梯門關閉，而後毫不猶豫地一巴掌甩在自己臉上。

    傻叉啊你是！他好想大哭一場。什麽打蚊子什麽食物中毒啊！這下可好，你這輩子活該討不到老婆啦！

    電梯下行，轎廂中回蕩著某個男人喪心病狂的耳光聲。餘音繞梁，經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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