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一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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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天已經大亮,白蘇的體能不是一般的好,周孜月生前體力算是不錯的,但也沒到他這種程度,背著七八十斤的小胖子走了大半天,臉不紅氣不喘的。
周孜月拍了拍他的肩膀,“讓我自己走吧,再往前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走了,得靠你的轉盤。”
“是羅盤。”白蘇再次糾正。
他放下周孜月,雖然不累,但是這裏的天氣比起小鎮熱的可不是一點半點,那滿頭的汗一點都藏不住。
他擦了擦頭上的汗,拿出羅盤咬破手指,指針再次指向了周孜月,白蘇看了她一眼,“沒法走了。”
周孜月盯著羅盤看了看,突然發現指針動了,“你看。”
指針逆時針轉了三圈,之後沒有再朝著周孜月指,而是指向了另一頭。
周孜月鬆了口氣,心想,這破玩應還真準!
“看吧,都說了是你道行不夠,你還不信。”
白蘇心裏琢磨,難道真的是他道行不夠所以才弄錯了指針?
兩人順著指針的方向往山裏走,周孜月一瘸一拐的卻死活不讓他繼續背著,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要是把他累趴下了,下山難道要她扛著他下去?她可沒那多餘的力氣!
又走了小半天的路,幾乎已經到了山頂,突兀的山頂沒有樹木遮擋,都是一些岩石峭壁。
羅盤的指針到這裏就不動了,周孜月趴在山崖邊往下看,白蘇拎著她的衣領把她給提了回來,“危險。”
周孜月不樂意的聳了聳肩,“我是看看有沒有在下麵。”
山崖不是很高,雖然有點陡,但上上下下還難不住白蘇。
他放下背包,擼了擼袖子,“我去看看,你在這等著。”
“我也能去。”這個小山坡還難不住她,周孜月說著就要跟下去。
白蘇伸手在她受傷的腿上捏了一把,麵無表情的臉,就好像在捏一塊豬腿肉似的,完全沒有罪惡感。
周孜月一疼,嗷的叫喚了一聲,揚手就要打他,白蘇一把截住她甩來的手,看了她一眼說:“在這待著吧。”
“你……”
周孜月捂著腿坐在地上,本來都不怎麽疼了,他這一捏肯定出血了。
看著白蘇三兩下就跳了下去,周孜月坐在石壁上說:“你確定你是狼養大的嗎,我怎麽瞧著你像被猴子養大的?”
白蘇不理她,周孜月平躺在一個大石頭上在上麵曬太陽,過了好一會,他的聲音從山崖下傳上來,“一個女人,長發,軍綠色的外套,臉已經看不清了。”
周孜月決定來之前就已經料想到自己的屍體不會太好看,還好白蘇沒讓她下去,不然看著死掉的自己算是怎麽回事?
她喊道:“上衣的口袋裏有一個小本子。”
“找到了。”
“她的左手食指上有一枚黑石戒指,手腕上還有一個手鐲,先拿戒指,用戒指的磁石對準鐲子的開口,鐲子自己就會打開了。”
白蘇按照她說的,拿下戒指,又拿下了鐲子,他抬頭看了一眼石壁上的人,“拿到了,還有什麽?”
周孜月想了想說:“沒什麽了,你能幫我把她埋了嗎?”
白蘇沒動,站在那沉默半晌,說:“這都是石頭,我沒辦法挖坑。”
“那就用石頭把她埋起來。”
又過了一會,白蘇涼涼的聲音再次傳上來,“要不你還是自己下來吧。”
周孜月一聽,伸出腦袋看他,“我不,你埋。”
自己埋自己算怎麽回事,她才不幹呢。
拿了東西,埋了人,白蘇從下麵爬上來,整個人髒兮兮的,他看著周孜月,拿出口袋裏的東西遞給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不問。
這股子事不關己什麽都不好奇的勁跟周孜月很像,周孜月笑了笑,拿過他手裏的東西放在地上,翻了翻之前她隨身的小本子,這裏麵有太多關於穆星辰的東西,以前她總是想偷著試探“老板”是誰,但凡他露出什麽蛛絲馬跡她都會記下來,雖然她死在這渺無人煙的大山裏,但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跳機的事不是秘密,萬一被有心的人找來,這些事怕是要成為禍患。
周孜月拿出打火機把小本子燒的一點都不剩,之後才拿起她的戒指和手鐲。
戒指和手鐲都是烏金的,很古老,看起來不像是女人佩戴的奢侈品,反而更像是具有收藏價值的古玩。
戒指戴在手上,晃晃蕩蕩的大了好幾圈,雖然她胖,但還是小孩子的骨架,不管是手指還是手腕,都不是帶這東西的尺碼。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乘涼的白蘇,挪著屁股蹭過去,“嘿嘿。”
白蘇看了她一眼,覺得她笑的有點危險,“幹嘛?”
周孜月抓起他的手看了看說:“你的手長得可真好看。”說著,手裏的戒指驀地套的上去。
“你帶著剛好。”
白蘇的手還在她的手裏,他也不急著拿回來,看了看手指上的戒指,他摘下來放回她的手裏,“我不要。”
“我也沒說給你啊,我隻是讓你暫時幫我保管,等我長大了你再還給我,我現在還小,帶不上。”
那肉呼呼的小手確實跟這些東西不搭,他伸手,周孜月把東西放在他的手裏,白蘇攤著掌心看了看說:“死人的東西,晦氣。”
周孜月嘴角一抽,“我呸,你才晦氣呢,會不會說話,要知道這套首飾多少人想買都買不到,你回去問問齊鬼,你看他會不會說晦氣。”
*
連夜下山,走到第二天下午才出了大盤山,兩人找了個小旅店睡了一晚,花了白蘇不少的私房錢。
第二天白蘇醒過來,發現周孜月不見了,他不習慣一個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裏,有些不安。
他在房間裏等了她一會,見她還沒回來,他站在門口猶豫半天,最終還是打開門走了出去。
站在大街上,四處都是人,形色各異的人,車的鳴笛聲,談笑風生的路人有意無意的打量他,他害怕陌生的視線,害怕不熟悉的一切,內心的恐慌讓他慢慢伏低了身子,隱匿的狼性漸露,全身都在防備。
可他越是這樣,圍觀他的人就越多,有人想要試圖關心他一下,卻聽見他從嗓子裏發出低啞的狼嚎。
圍觀的人有點害怕,全都躲遠了些,周孜月看到這邊熱鬧,走過來看了一眼,看到白蘇蹲在這,她喊道:“喂,冰蛋兒,你蹲在這幹嘛呢?”
白蘇驀地轉身,滿臉的恐懼,直勾勾的看著周孜月,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跪在她麵前。
周孜月感覺到他的手在發抖,輕輕蹙了蹙眉心,她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冷眼看向周圍看熱鬧的人,“看什麽看,沒見過人貧血啊?有沒有同情心?”
原來是貧血。
周圍的人嘀嘀咕咕的,被小孩吼了,多少有些慚愧,一個個的都識趣的離開了。
周孜月看了一眼把頭埋得很低的白蘇,雖然不知道他是怎麽回事,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害怕人,也難怪,他說過自己被齊未楊撿回去之後是第一次離開他,害怕在所難免。
周孜月蹲在他麵前笑了笑說:“你看,我去給你買好吃的了,我沒走。”
白蘇慢慢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她手裏的袋子,隔著袋子都能聞見好香。
青澀的少年,乖巧的麵龐,卻帶著恐懼,即便周孜月已經這般安撫了,他還是在害怕。
“別留我一個人。”
顫抖的聲音觸動了周孜月的耐心,她拉著他的手,點了點頭,看著他的眼睛說:“好,以後不會了,別怕,你可是狼孩兒,如果有人傷害你,就殺了他們,就像你的狼群殺鬣狗一樣。”
*
打從知道白蘇的身世開始周孜月從沒說過同情他的話,也沒有在他麵前表現出半點的憐憫,因為跟他相比,她並不覺得自己的身世有多好,甚至還覺得自己不如他。
他害怕生人,害怕人群,她能理解,幾天下來,她帶他住就好的酒店,吃最好的東西,帶他走遍了大街小巷,他害怕的,她陪他一起麵對,從害怕到習以為常,不過就是個適應的過程。
誰又不是從恐懼中過來的?從龐小久到紅狐,她所經曆的就跟他現在一樣,全都無從說起。
白蘇這輩子就感受過兩個人給他帶來的安全感,一個是師父,另一個是她。
師父對他是撫育和教導,那種關懷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而她對他的好卻是默默無聲,她不掛在嘴上,隻是一味的陪同,這種跟他一起感同身受的方式更容易讓他接受,短短幾天,他似乎已經不害怕路上的行人了,或許有一天他自己走在這繁華的街頭,也不會再有恐懼。
*
周孜月住了一天小旅館渾身上下都不舒服,之後的幾天她帶著白蘇去了酒店,當然,錢是她出,白蘇那點私房錢還藏在襪子裏,每次掏錢的時候實在是有點丟人。
周孜月腿上的傷終於可以碰水了,好幾天都沒有舒舒服服的泡個澡,總覺得渾身乏力,她在浴室裏泡澡,剛開始還哼著小曲,後來慢慢的沒了動靜。
時間有點久,白蘇眼睛一直看著時鍾,都快兩個小時了,她還沒出來,白蘇有點坐不住了。
他時不時的看向浴室門口,身子跟長了蟲子似的動來動去,最後更是直接起身朝著浴室門口走了過去。
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他問:“你暈倒了嗎?”
周孜月泡的正舒服呢,聽到他的話,她嗤笑,“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哦。”她沒暈倒,白蘇安心了些,“你在裏麵太久了。”
“哪裏久了?”
“一個小時零五十六分鍾。”
周孜月:“……”
白蘇見她又不說話了,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急什麽,再玩幾天。”
白蘇每天都數著時間,出來到現在都十幾天了,“走之前師傅交代,找到人就要回去,他沒讓我們多留。”
浴室的門突然打開,周孜月穿著大人的浴袍,拖到地上,大袖子撥了撥濕漉漉的腦袋,像個唱大戲的似的,她看了白蘇一眼說:“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知道我們是什麽時候找到的?”
看著周孜月從眼前走過,白蘇垂眸想了想,咬著嘴角點了下頭,“你說的有道理。”
周孜月笑了笑,爬到沙發上坐下,“那可不。”
“可是我們在這已經好幾天了,你每天都去同一個地方,你是不是想做什麽?”
周孜月揚眉看了他一眼,“我如果說是,你還會在這陪我嗎?”
白蘇點了下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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