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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熙茹似夢非醒,那狂歡的呼喊還在耳邊回蕩,身穿著價值千萬的魚尾裙上是鑽石才能閃爍的耀眼光芒,今天她美得傾國傾城,她聽見自己說,“感謝這麽多年以來支持我的粉絲們,感謝一直以來信任我的導演,給我無數個證明自己的機會,這榮耀屬於所有創造它的人們!”

    掌聲和尖叫一直未曾停止過,她微笑著,完美而耀眼,什麽人她也看不見,那燈光太亮,亮得仿佛這個世界就隻有她一個人。

    當意識緩慢流入身體時,她皺了皺眉,怎麽?原來又是,做夢嗎?她歎了口氣,想翻個身繼續睡,可某種奇怪的疼痛讓她反而越來越清醒,再清醒一點,屋子裏的兩個人的說話聲傳來。

    趙熙茹皺了皺眉,屋裏有人?黃助理今天裏這麽早?不對,聲音不對。

    “既然她不願意,不如就算了吧。”一個唯唯諾諾的男人小聲的說,可下一秒就被一個大嗓門的女人蓋過。

    “不願意?哪個女人的婚姻是問過自己願意的?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知道,不過她還小嘛,那吳癩子都三十好幾了,家裏窮得片瓦沒有,前幾個月也不知道從哪裏來弄來的錢要定媳婦,村裏一眾姑娘看見他那身癩子皮有多遠躲多遠,這才想找阿寧,可阿寧才九歲啊,這,這,我覺得有點不妥。”

    “啊,呸,我看你是黑瞎子撓心了吧,你還當她真是你妹妹了,誰不知道她就是個不知道父母的野種,不知道那個沒臉的女人和野男人生的,不然能把她給扔了?你爹媽把她抱回來已經是夠仁義的了。人家總說知恩圖報吧,你看她報了嗎?她天生就是災星,克死了你爹媽,我已經進門三年一個孩子都懷不上肯定是這個煞星克的,算命先生說的你可都聽到了。現如今,我不趕她出門已經是夠仁至義盡了,嫁給吳癩子總好過嫁不出去吧。”

    女人說完,男人隻剩下沉默了,那沉默裏也是無言的認同。

    吳癩子?那記憶中的形象浮現出來,趙熙茹無語的想,唔,毫無疑問,她真的寧可終身不嫁。可意識裏回應,姑娘在娘家終身不嫁,那就是災星,全家都要受牽連的。趙熙茹張嘴想罵人,又生生憋住了,最後也隻能無息長歎了口氣。

    “行了,不就投井嗎?這不救回了嗎?這事誰也不知道,等明天她醒了再送去就沒我們什麽事了。隻要這災星離了我們家,我保管給你生個大胖小子。”

    女人催促男人趕緊走,邊走邊說。

    “為了這破孩子我都好幾晚沒睡了,這投井還好了,自己活該受罪,我可以睡個安穩覺了。”也許是折騰了久了,他們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女人的聲音含糊而漸漸遠離。

    趙熙茹緩緩睜開了眼,看著眼前破敗的茅草屋,早就有心裏準備的她還是被嚇了一跳,呆滯了幾秒,她不得不接受這個現實,她離開了原來的世界,就在她獲得小金人最佳女主角的當晚。她苦笑著想,以前唯一的心願是獲獎,獲得這個能證明自己是最優秀演員的獎,而獲得了自己就沒有留在那個世界的理由了,所以才來到這裏。

    她看了看自己這個全新的,隻有九歲孩子的身體,瘦小的個子,明顯營養不良,伸手一摸不用照鏡子就知道那是一頭枯草一般幾乎從未認真打理過的頭發,那打著數個補丁的衣服恍然一看還以為是丐幫的人呢,她自嘲地笑笑。

    這倒好,自然扮上了,再弄個碗,一身行頭都夠了。

    緩慢抬抬手,身體的僵硬程度讓她皺了皺眉,勉強下了地,她在屋裏慢慢走了兩圈,適應了一下。但很明顯這具身體與她的魂體不太搭,因為實在太單薄了。她一邊活動一邊注意看著對麵東屋的動靜,許是太累了,那個便宜哥哥和嫂子很快就睡著了,甚至她還能隱約聽到那對夫妻一深一淺的鼾聲。

    她沒有馬上走,謹慎地等待了一會兒,確定他們睡著之後,她輕輕打開了門,門發出了吱嘎的聲響,聲音在黑暗中顯得很大聲,她盯著門看了一會兒,又豎起耳朵聽著對麵的動靜,好在對麵沒有奇怪的動靜。

    這是一個同樣破舊的院子,由此可見,至少在嫂子進門之前這個貧窮的家庭並沒有特意對她不好,東西兩間屋子,她就占了一間。

    思緒回轉她的目光落在了大門,直接忽略了牆,即便它們不高也不是這個身體能爬過去的。木門在裏麵拴上沒有落鎖,對於技術落後的過去,任何金屬製品都非常昂貴,至少在這樣家庭的日常用品裏是很難出現的。

    當然這個她出逃留下了一條不錯的通道,但是,也有一個問題。她看了看不平整的門折,這樣的門比房間那扇要大得多,在打開的時候會產生更大的噪音,也許不會驚醒熟睡的兩人,可如果他們醒了呢?趙熙茹微微皺了皺眉,再次仔細看了看門折,當年拍戲的時候古裝戲拍了不少,租用的地方也有這樣的門,拍戲的時候聲音處理是非常細致地活,而且大多數都是後期聲音師配上去的,因為現場采集的聲音其實非常小,所以拍戲的時候要求聲音空白。

    而這樣的門,她記得聲音師在處理的時候會拿一些布墊在門折縫的部位這樣打開關上都悄然無聲了。想到這裏她轉身回到房間,拿起床上僅有的兩塊布,一塊是她的“床單”,一塊是“被子”。

    她選擇了一扇門折將手上一塊布從上到下結結實實地塞滿了門折,小心再小心的拉開門栓,打開了一扇門,果然一點聲音也沒有,趙熙茹十分滿意,瘦小的身體閃出了大門,再輕輕順手帶上。

    對於自己的順利的出逃她咧嘴笑了笑,晚上的風很涼,她將手上最後一塊布披在了身上,可實際上她還是錯了,長期生活在城市,光線的存在仿佛是空氣一般,可如今,腦海中浮現,伸手不見五指這一句話。如果有個人無聲無息的接近她,就算是近到一步之遙她也看不到。她呆立在門口,不知道何去何從。

    好在那短暫的慌亂之後她冷靜了下來,看不見,可不表示聽不見。她想,一般村子都養狗,狗叫聲越密集,表示村裏住的人越密集,她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走去,果然狗叫聲此起彼伏,她轉身向反方向走去,不過行走片刻,狗叫聲就遠去了,可見她的確找到了出村的路。

    這樣濃密的黑夜她從未經曆過,腳下的路絲毫看不到,她此刻就如同盲人完全被掩蓋了感知,就算前麵是河水,是懸崖她都根本不知道。但她必須走,沒有選擇。趙熙茹一步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著,盡量走直線,減低危險係數。

    不多會兒額頭上就是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知道是緊張還是體力的消耗。現在她的狀態十分奇怪,這種魂體和身體嚴重的不匹配感覺很糟糕,趙熙茹的魂體十分強健,多年來娛樂圈的摸爬滾打直到站在巔峰,她已經是女王一般的存在。可裝著她魂體的容器出奇地脆弱,似乎她魂體釋放的意識稍微強一些,那身體就有要跌倒的感覺。

    她的確感覺到身體傳來的疼痛,但這種疼痛對於她這麽強大的魂體來說算不得什麽,但對於這個脆弱的身體卻是致命的。趙熙茹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成年人卻被迫穿著一個兩三歲孩子的衣服跑步,還不能撐破它,這種感覺實在太痛苦了。

    她不得不放慢了腳步,放慢了意識傳輸的速度。

    但她不敢停。

    拖著腳步不停向前,野外其實不會比村裏更安全,在這個野獸還橫行的世界裏,她這個脆弱的小身板還真是送餐的命。

    當狼嚎聲清楚地在耳邊回響的時候,她是真的慌了,下意識她奔跑起來,而同時天空中烏雲撕裂,一輪圓月銀輝灑落,她看得見,路!

    路啊,是車輪壓過土地形成清楚的車痕,她閉眼睜開,確定不是錯覺,就沿著這道痕跡飛跑起來,可顯然她錯了,身體裏五髒的疼痛仿佛一隻手將他們全部捏碎了,隱約中她聽到某種聲響,但那應該隻是幻覺。

    甚至還沒有倒地就失去了意識,她想,這麽多穿越者恐怕最早死的就是她了吧,還沒活過一個晚上呢,唉!難道是過來跑個龍套的?

    當她再次醒來,頭頂上是青色的帳簾整齊綁在黑色的木柱,她沒有馬上動,等著意識完全回到身體,她翻過身側躺了一會兒,防止突然坐起的眩暈,順便側身觀察房間,這是一個木磚結構的房間,說不上豪華,但覺得不是一般的百姓住得起的,隻看著房間幹淨整齊,地磚青灰平整就知道,這至少是中產以上階級。

    她覺得身體緩過來就支撐坐了起來,可那種極度的虛弱導致的疼痛還是讓她皺起了眉頭,並非來自疼痛本身,而是這種無力感讓她很憤怒。

    房間的簾子被掀開,一個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趙熙茹腦袋裏淌過了各種可能,可不管是什麽她都需要冷靜。

    中年婦女慢慢走近,床上是個九歲的孩子,她安靜坐在那裏,看著她,那張臉,確實太像了。可再走近,那雙眼睛,如孤狼似傷獸,這哪裏會是一個孩子?那婦女幾乎倒吸口氣,被她眼中的凶狠嚇了一大跳。

    “這是哪裏?”趙熙茹問。

    “是我們救了你。”婦女回答,“你可以叫我曹嬸。”

    趙熙茹感到她言語中帶著自然的優越感,這是大家子管事才有的做派。

    “感謝您救了我。”這救命之恩是毋庸置疑的。

    曹嬸看她軟化的眼神才抬腳走近,將手中的粥遞給她,“先喝點粥吧。你身子骨弱,需要好好休養傷才能好。”

    趙熙茹擠出一點笑意接過了粥,小口喝了起來。

    “你先安心休息吧。”曹嬸也沒再說什麽轉身走了。

    她確實需要好好休息,喝完粥是不可抵擋的疲倦襲來。

    趙熙茹休息了三天才下得了地,曹嬸每天都會來看她,有時候會和她說話,更多的時候隻是沉默,而眼睛一直未從她身上離開,若是她眼睛帶火,恐怕她的身上已經是燒出一個又一個的洞了。

    “你叫什麽名字?”

    “趙阿寧。”

    “哪裏人氏?”

    “我不知道那裏是什麽地方。”她又不傻萬一他們把她送回去那可慘了。

    “多大了?”這樣的對話每天都要進行一遍。

    “大概九歲。”可每當問到這個問題曹嬸會不由自主低下頭,而她的雙手會捏緊。

    “為什麽跑出來?”

    “我娘改嫁了,那邊人不待見我,我就自己出來了。”說謊要說全套的。在這裏沒有網絡沒有電視沒有及時通訊的時代,什麽謊言要拆穿都要時間,到那個時候自己早就遠走高飛了。

    曹嬸問完後再次離開。

    趙熙茹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咧嘴笑了笑,如果自己真是小姑娘那應該是感激涕零,而自己實在是太過平靜了,也太安然了。她的這種態度是有原因的,那曹嬸從第一次看到她那眼神裏流露的信息太多了,對於趙熙茹這種靠表演吃飯的人來說,任何的微表情都不過是掌中之紋。而她現在確實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休息恢複,在她們抖出底牌之前,一切就全當是利息吧。等待,耐心,那是演員的基本功啊。

    而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還需要些時間想想自己該怎麽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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