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煙惱氣的提腳一踹，衝著廚房方向去了，絲毫不管身後的繡架翻了個，知葒知道雲煙正在氣頭上，是萬萬不能跟上去。

    剛剛靠近廚房，其間便傳來一陣哄笑，雲煙趨身附耳於牆。

    “二小姐都會刺繡了？”一男聲戲謔，帶著打死不信的語氣，“二小姐能刺繡，母豬會上樹了，哈哈哈”

    “可不是嘛，開始我也不信，你說這二小姐怎會突然要刺繡？不過我聯係這幾天發生的事兒，我就想明白了…”一女聲緩緩響起，聽得雲煙是氣不打一處來。

    冷靜如我，冷靜如我。

    “對啊，二小姐跳河的事兒啊，是為了葉大少爺！”又有一個人插嘴，接下前一個人的話，附和道。

    “所以二小姐才改了性子。學刺繡！”有人得出了結論。

    “二小姐學刺繡！這才是災難都開始…”雲煙聽出了這個女子的聲音，是月蘭，雲溪身邊的三等丫鬟。

    月蘭知道雲煙為何刺繡卻不作聲，任由他們胡說八道。

    雲煙青筋暴起，安慰自己，淡定如我。

    本想就著若無其事的進去，月蘭的聲音打消了她的念頭。

    “其實，二小姐並非跳河殉情，是又壞了大小姐的心情。”月蘭趨身上前，故作小心翼翼的說。

    “是嗎？怎麽二小姐不生氣，還乖乖的刺繡呢？這不正常。”一人開口問道。

    “哪裏有什麽不正常的，這就是大小姐的高明之處啊”月蘭聲音大了幾分，自信與驕傲的氣場蔓延開來，清了清嗓子，鎮定自若，“大小姐不管是才情還是美貌都是要壓二小姐一頭的。”

    雲煙試著深呼吸，強行心平氣和，要聽聽他們是背後怎麽說自己的，心中仍是隱隱升起一絲惱怒，這月蘭太不把我放心上了…為什麽月蘭這般護著雲溪，而知葒…

    “好像是呢！”人們異口同聲的附和道。

    “看來你們很閑嘛？”雲煙故作鎮定，高聲說道，一邊走進了廚房，環顧四周，“繼續，當我不存在。”

    所有人見著雲煙，麵露驚恐，不曾想背後的八卦被二小姐聽了去，頓時鴉雀無聲，唯有雲煙的步子踏聲和眾人急促的呼吸聲響起。

    “我學刺繡，是母豬上樹？是不正常？大小姐的才情美貌都是要壓我一頭？”雲煙趨身上前，話音剛落，一幹人等通通賠笑道，“二小姐是聽茬了，我們哪敢議論二位小姐…”

    “二小姐確實聽茬了…”

    “二位小姐都是頂頂聰明美慧…”

    “…”

    雲煙眉眼不覺一跳，心想，這變得太快了，天有不測風雲也比不得這些個人了，這般背後議論我，不定能輕易放過，是時候立立威望了！

    “好吧茬了就茬了吧，廚娘留下做飯，其他的人跟我來。”雲煙打斷他們的話，轉身就出了廚房。

    幾人都是愁苦的看了彼此一眼，隻好一同低頭整齊的跟在雲煙身後。

    雲煙的步子時快時慢，就在清漪園突然停了腳步，轉過身喊道，“停。”

    眾人一個踉蹌前趨，差點衝撞上雲煙，幸得無礙，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又強行咽了下去，著實驚人命脈。

    眾人的目光也隨著雲煙四處走來走去，最後停在了一棵樹幹纖細瘦弱的小樹跟前，雲煙朝著一幹人裏的一個男子勾了勾指頭，那人得令後萬般艱難的移了步子走過去。

    “你上去。”雲煙聲氣緩和，麵露微笑，自以為是笑意安然的模樣，卻不曾想在他人眼裏是惡魔微笑。

    “二二小姐，我怎麽上去…？”男子吃驚的瞧了一眼小樹，一種不可思議、無法理解的目光穩穩落在雲煙的身上，“這樹還太…小…”

    “不是說，我刺繡母豬就要上樹嗎？你上樹啊。”雲煙越說越生氣，不顧大家閨秀的禮儀，上前推搡了男子一把，“去啊，怎麽不去啊”

    “二小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男子撲通一聲就跪在雲煙麵前，“再不說您刺繡母豬會上樹了。”

    “那好吧。”雲煙屈指輕叩自己的頭，做出一副絞盡腦汁的樣子，最後決定了，“你去隨便找棵你覺得合適的樹，就在上麵待上個七個時辰…去吧，不然趕不上明兒吃早飯了。”

    男子一臉大徹大悟，站起身來，向著雲煙作了個揖，嘴裏默默一聲，“小的這就去。”

    雲煙點點頭，頗為滿意，內心歡悅，這下子還有誰敢背後議論？哈哈哈。

    雲煙注意力轉到其他人身上，將他們一通打量，一邊心平氣和地說，“我為那個葉大少爺跳河的，是誰說的？”

    這坊間傳言止於智者，更是止於自己人。

    無人敢作聲，雲煙也跟著一頓，稍稍一會兒，雲煙看他們不打算承認，諄諄誘導，“誰說的？舉報不罰。”

    “他。”好似眾星捧月般呈現在雲煙眼皮底下，其他人的手指均指著他一人，那仗勢堅決得像是上戰場。

    “任二小姐處置…”那人麵目表情視死如歸般作了作揖，全全表現得一派豁達，睜著烏黑有神的眼睛，看著雲煙。

    “好，”雲煙頓了頓，指了指正蹲在樹上的頹敗的人，“你就去陪著他，一寸不離，定要夠七個時辰。若是讓我發現你擅離職守，你就……”

    “是，小的這就去。”

    一人安排一個差事，直至月蘭，雲煙背手在其麵前踱來踱去，嘴裏念叨著，“我該怎麽處罰你呢？”

    月蘭原本戰戰兢兢，麵對雲煙仿佛如臨深淵，可此時此刻卻神遊去了以往和知葒談話時，月蘭雖然比知葒年紀要長上一歲，但是論來雲家的時間，月蘭倒不如小小年紀的知葒，況且月蘭天生較笨拙，不比知葒來的機靈。

    剛進府那時候，知葒便於月蘭說，你能去伺候大小姐那是你的福氣，大小姐脾氣好，為人寬宏大度，隻要你機靈點辦事，還會有好東西賞的。

    而剛來不久的月蘭不知府中情況，問道，你伺候二小姐不好嗎？

    這一問讓知葒著實一愣，想了一會兒，就說了一句話，二小姐待我還是很好的，就是小氣了些。

    月蘭把此句奉為圭臬，一直小心謹慎，就怕與二小姐碰麵。

    “喂，喂…你居然敢忽視我……”雲煙的聲音將月蘭一把拉了回來，月蘭看著麵前手舞足蹈的二小姐，不由內心咯噔一下子，也意識到自己走了神，低頭下跪，這已經成了習慣，哆哆嗦嗦道，“二小姐，月蘭不敢。”

    “這樣吧，你來我房裏，我要你來當我的貼身丫鬟。”雲煙扶住月蘭雙肩要她起身，話說完，雲煙居然長舒一口氣，月蘭驚詫不已，抬頭一望看到了對方眼裏的自己，月蘭一時間竟覺得二小姐也是這般慈眉善目。

    月蘭不知道為什麽，隻知道就在對視的那一刹那，自己就知道自己會一直跟著二小姐。

    “貼身……貼身丫鬟？可是大小姐那裏…”

    “你可願意？”雲煙岔開月蘭的顧及，認真的說。

    “願意，月蘭願意！”月蘭感激的點點頭，可是一轉念，小心翼翼的問，“二小姐不處罰我了？”

    “你既成了我的貼身丫頭，我便不再處罰你。”雲煙大方的拍了拍了月蘭的肩頭，哈哈大笑起來，“以後你可要像維護雲溪那樣的維護我呢。”

    的確，這二小姐的性情與大小姐的性情大相徑庭。月蘭暗自盤算。

    “你去張管家那裏登個記，領了五兩銀子。”雲煙擺手示意月蘭離開，不知不覺又長舒了一口氣，卻不知是為了這個月蘭的笨拙還是為了氣雲溪一番而利用了這個姑娘的負罪感，總之雲煙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並不是自己一直所想的那一類內心強大的人。

    雲煙從清漪園慢不經心的踱去屋子，這一路上似乎什麽都沒想又似乎什麽都想過了的，雲煙覺得自己肯定是病了。

    天色雖有些暗色，但是卻不到掌燈的時候，而雲煙屋裏一如既往的燃起了蠟燭，這是雲煙屋裏向來的習慣，盡管雲溪說了多次純屬浪費的字眼，雲煙也沒有消去如此行為，雲溪說得多了也就厭了，便不再提起。

    雲煙踏進屋子，一桌飯菜早已備好，月蘭、知葒一齊喚了一聲小姐，雲煙點頭應承。

    “這算是拿著我家的錢來討好我了？”映入眼簾的一片美味佳肴引得雲煙不禁調侃起那一幹子人物，知葒、月蘭都默不作聲，這句話倒是成了自說自話，雲煙見無人搭話，坐下身來，一手撐持著貌似已經很累的腦袋，一手握起筷子，無趣的翻了翻、挑了挑，終是沒有吃一口。

    “小姐，是不合胃口？”月蘭淺淺一點聲音，雲煙搖搖頭，有氣無力的放下筷子，“都收下去，我要睡覺了。”

    “小姐，多少是要吃一點的！”知葒關心的說，雲煙直奔內屋，不再管知葒和月蘭。

    “月蘭，你來了二妹屋裏，都不用知與我了？”雲溪看見月蘭立在門口一側，語氣帶些許慍怒，但還是笑著的。

    “大小姐，我本想……”月蘭頓時語塞，還是選擇了緊閉嘴巴不說話，不說則不錯。

    “二妹，你的繡品呢？”雲溪不再理會月蘭，自顧自的踏進了門口，朝著屋裏喚道。

    月蘭怯懦的擋在雲溪跟前，細聲細語，“二小姐有些累了，已是入睡了。”

    “哦？這就睡了？那好，明兒我再來。”雲溪瞥了一眼內屋，轉身就出了門，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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