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個求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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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坐著發愁也不是個事, 再怎麽著也要積極尋找出路。更何況,說難,其實也沒難到困境絕路的地步。俞知樂沒多猶豫,很快就問道:“老先生, 不知道您有什麽愛好特長?”

    愛好特長?

    “無他, 不過善土耳。”曲善文縐縐地來了這麽一句以後,這才反應過來, 連忙又含笑說道:“老朽沒什麽大本事, 不過住在土裏,和土地打了一輩子的交道, 對土壤再了解不過。要是可行的話, 還請俞部長費心, 給尋個相關的工作。”

    說到土地,俞知樂第一反應就是, 被人們尊稱為現代神農的袁老先生後繼有妖了。還有什麽比當神農接班人更適合曲善的。農作物長得怎麽樣, 可不就是和土壤息息相關麽。雖然讓一個老大爺下實驗田有點凶殘, 不過袁老先生至今已是高齡, 也還親自下田。很多科研者, 不管多大年紀,直到逝去前都一直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 寸步不離,奉獻一生。有這些例子在, 曲善雖然歲數大了點, 但他如果真的從事這行業, 這年齡倒也不算突兀。

    然而遺憾的是,很快,俞知樂又想到了一點。自古以來,當農民的,就沒有輕鬆的。哪怕現在有各種農用機械幫忙輔助也一樣。機械固然是大大減輕了農民的負擔和壓力,但這也隻是一部分而已。其他該勞累的地方,依舊不會太過輕鬆。

    麵朝黃土背朝天,這是廣大農民最真實的寫照。其中的辛勞暫且不說,光是頂著烈日幹活這一點,就可以排除了。蚯蚓懼熱畏光。俞知樂心裏一直牢記著這個。據說有研究表明,把一條蚯蚓放到太陽光底下暴曬,用不了二十分鍾,蚯蚓就會死去。

    即使曲善已經成精了,不是普通蚯蚓,太陽光不至於讓他送命,不過看他拿雨傘當拐杖的樣子,顯然,以他現在的修為,陽光多多少少對他還是有影響的。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多此一舉,出門還要帶把雨傘礙事。

    既然這樣,那研究農作物的事,就不可行了。

    先排除掉了這一項,很快,俞知樂又想到了一個。和土地息息相關的,又何止是農作物。地質勘測這個行當,真要說起來,比起農學家,豈不是更適合曲善。

    想到這,俞知樂便問道:“老先生,您看,地質考察員怎麽樣?”

    老先生我不懂這個啊。

    作為一隻才入世不久,實打實的老古董妖精,曲善臉上有些尷尬,他伸手扶了一下,把下滑的拐杖拉到座椅旁重新放好後,曲善略帶不好意思地問道:“俞部長,你說的這個地質考察員,具體是幹什麽的,能不能稍微詳細解釋一下?”

    地質兩個字,聽起來倒像是和土地有關係,但考察員,這又是怎麽個考察法?曲善心中有諸多疑問,他也不覺得丟臉,直接就問了出來。聞言,俞知樂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但真要解釋起來,這三言兩語的,他也說不清啊。

    更何況,曲老先生對這個職業不了解,俞知樂其實也比他強不了多少,隻在資料庫裏簡單地看過一點而已。說到底,他也是個外行。別到時候解釋著解釋著,再把對方往偏門裏帶,給帶進溝裏。

    俞知樂連忙打開電腦,直接打了地質考察員五個字,按下搜索後,把屏幕轉向曲善。

    領取身份證的時候,在等待身份證製作的過程裏,曲善也是利用這個時間,簡單地接受過特殊部門入世培訓的。別的不說,現代常用的那一些漢字,他還是認得全的。曲善當即就把地質考察員的各個工作分支,了解了個一清二楚。

    這著實是項好工作,有名氣有收入,社會地位也高,足見俞知樂有多用心。然而,曲善活到這把歲數了,對自個有自知之明。

    “老朽空有歲數,卻是虛度光陰的,修為並不算高。”要不然,人形也不至於顯露出這般老態。這其中固然有他覺得老...人受尊敬,容易立下威信的意思在。但更多的,還是因為他修為過低,沒辦法自控。要不然,能年輕,誰會喜歡拖著一副衰老的身軀?

    俗話說,老來俏老來俏,老人也是愛俏的。誰不願意自個外表年輕俊俏?

    就算是老人更容易讓人信服,有種活得久歲數大,經曆得多見多識廣的感覺。好比去中醫院看中醫,老中醫總是比年紀輕的醫生,更容易讓患者由衷信服。一打照麵,老中醫就是什麽都沒幹,光是年齡擺在那,就讓人覺得他醫術高深精湛。但再老,也沒必要老成他現在這個樣子。對很多人來說,五十往上,五六十歲的老人,就已經給人閱曆足夠的感覺。七八十歲固然還能做事,但看起來,未免有些過於衰老。就跟過了火候,燒焦的飯菜一樣,讓人忍不住懷疑,這食物,究竟還能不能入口。飯菜是這樣,同樣的道理,太老的人,也會讓人忍不住質疑,他還能不能做事,有沒有老眼昏花,是不是老糊塗了,腦筋清楚嗎?等等一係列問題。

    總而言之,這樣老態龍鍾的外表,對曲善來說,弊大於利。很多地方,自然環境的條件都十分惡劣。真讓他帶隊出去考察地質,上麵的領導哪怕對曲善的身份心知肚明,也難免擔心他這麽大年紀了,會活著出去,死著回來。就算領導不擔心,但同事們心裏,看見了也總會犯嘀咕。平常愛老敬老沒什麽,這是好品德。不過工作的時候還要帶個老頭子拖後腿,那不是討嫌麽。

    同事之間容易相處不來,有隔閡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在外麵考察地質環境,風吹日曬雨淋總是難免的,辛苦不說,他還聽不得噪音,沒辦法接受過冷過熱的環境。

    別看蚯蚓農村土地裏隨處可見,似乎很好養的樣子,看起來就個雜草性格,隨便擱哪都能活,茁壯成長。實際上,恰恰相反,他們全族都身嬌肉貴得很,有沒有王孫公子命不知道,但絕對有王孫公子的病。

    “戶外工作,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曲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苦笑:“老朽還真做不來這個。”到處探測地質,可不是個輕鬆活計。

    俞知樂一想也是,地質考察員要吃的苦,還真不比農學家少多少。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接下來該給曲善介紹什麽樣的工作,就是個大問題了。俞知樂甚至還往創業那邊想了想,但也沒什麽好主意。創業的話,總不能上某寶開個賣各種營養土的小店吧?

    嗯,也不是不可以,仔細想來,可行性還是很高的。

    俞知樂把這項計劃列入備用。要是沒有更好的出路的話,那就是它了!

    就在俞知樂剛想要和曲善開口說的時候,俞知樂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個極妙的主意。

    戶外工作是不行了,但誰說當農學家和地質考察員,就必須要天天在外麵東奔西跑,頂著烈日幹活?

    隻是偶爾下下實驗田,或者偶爾外出考察地質,更多的時候,還是待在屋子裏的農學家和地質考察員也不是沒有。留校就任不就行了。當老師的話,哪怕年紀大點也不要緊。老教授耐心足,教得仔細。很多返聘的老教師,年紀都不小。歲數越大,隻是越顯得他們德高望重,滿腹經綸。俞知樂剛把這一點提出來,就引得曲善動心了。

    這似乎,確實是個好去處。工資可觀,福利上佳,授課時間短,有足夠的時間修煉。留在學校的話,不管是當農學院的老師,還是成為地質專家,對他來說,都是個好選擇。隻是偶爾曬一下太陽,也不是不能忍受。他到底不是條普通蚯蚓。

    “不過,雖然我對各種土壤都有足夠的了解,但要為人師表,光有這些肯定不行。”好工作都已經擺在他麵前任選了,然而曲善還是坦言道。

    他對土壤的了解來源於天賦,但天賦這玩意,沒辦法教啊。又不是同族,還能想辦法刺激對方激發本能。

    ...    他總不能找一堆蚯蚓來教吧!一屋子的人類學生,再怎麽刺激也改變不了他們的種族。不會覺醒就是不會覺醒。

    當老師別的不說,德行必須要好!

    就得是這個範,起到一個好的帶頭作用。

    俞知樂敬重曲善為妖的品德,安慰解釋道:“這個您就不用擔心,我肯定會提前找人給您培訓,學個幾年也就成了。”這學習時間還是往多裏說了,曲善本來就有一定的基礎在,有這個天生優勢,妖精的學習能力又好,說不準明年這個時候,就能看見曲善拄著拐杖的身影,出現在大學講台上。

    那就行。曲善聞言,也就放寬心了。在當神農接班人和地質考察員之間,經過深思熟慮後,曲善最終選擇了後者。拿過俞知樂給開的深造介紹信,曲善道過謝後站起來,打開雨傘,緩步離開了小樓。

    “哎,你聽說了嗎?”一個學生拿肩膀撞了撞自個的好友,滿臉八卦。

    “聽說什麽了?最近除了新來個教授以外,還有什麽新聞?”另一個學生翻著書,隨口問道。

    “著啊!”先開口的那個學生一合掌,拍手道:“還能是什麽,我要說的可不就是這個麽。聽說新來的這個教授,年紀挺大的,他還有三大絕技,傳的神乎其神,也不知道是哪三大。希望我們能有幸見識一下。”

    “放心,新教授教的可不就是我們這個專業,肯定有機會。”

    “也是。”

    類似的談話在地質工程係裏頻頻出現,學生們原本都以為,這個有機會,肯定是在老師教導他們一段時間,彼此混熟後,他們再表現出好奇心提要求,教授才會給他們露一手。沒想機會這麽快就來了,才一上課,有個急性子的學生,一時沒能按捺住,當場就提了出來。老教授是個好脾氣的,居然也沒猶豫,直接就答應了。

    出生在土裏,生活在土裏,就連成精後的洞府,也開辟在土裏。曲善和泥土一直相依相伴,哪怕作為雜食動物,他並不吃土,但對泥土的了解,曲善也絕對甩其他人和妖一條街。

    因為足夠了解,麵對泥土,他往往隻要一看,就知道這是什麽土,裏麵包含了什麽礦物質,一般有什麽能源分布。即使把各種泥土混淆在一起,肉眼難以分辨出結果的,他隻要再低頭一嗅,就能聞出個七八分。如果還沒找出結果,最後拿手指沾一點泥土放進嘴裏嚐一嚐,這泥土裏的事,就再也瞞不住他。

    真·吃土!

    這一看,一聞,一嚐,是曲善在深造之前就會的拿手好戲。深造完畢,學了一腦袋新知識的他,也沒把舊手段丟掉。才給高年級上了兩節課,消息就傳了出來,這會兒給新生講課,曲善也不吝於借此引起學生們的學習興趣。

    很多學生選擇地質專業,最開始,大都不是有多熱愛這個。隻是成績出來,分數看著和這個專業錄取線差不多,覺得能考上,於是就選了。地質是什麽,他們對此並不了解,之所以在那麽多分數差不多的專業裏選擇了它,也隻是個巧合。曲善發自內心地熱愛泥土,這種熱愛,和需要紮根在土壤裏吸收養分的植物比起來,也絲毫不差。他們的生活都和土壤息息相關。

    學生不感興趣,不了解的,他當人老師的,就要想方設法地激發起學生讀書,深入了解地質的欲|望。既然選擇了這個專業,就要學好它。曲善聞言,當即就讓人從教室外,分別在幾處不同的地方,挖了一點泥土過來:“我自己帶來的土你們肯定不放心,到時候就算我認出來了,你們也會覺得是我作弊。讓你們親自動手弄,你們自個弄來的總不會有問題。我就待在教室裏不出去,這麽多同學看著,也杜絕了我耍手段,提前知道的可能。”

    再說了,他來上課的時候也沒想到這一茬,這會兩手空空,哪裏有泥土。左右都是要人去弄,與其自己去,還不如讓學生...去,省得他們瞎懷疑。

    有道理,聽到老教授的話,底下的學生們,各自對視了一眼,當即就走了五個出來,隨機在校區各處挖土。

    很快,幾小捧泥土,就陸陸續續地被送學生們送了回來。

    “這土是花壇裏的,種過三色堇。小夥子是從圖書館那邊挖來的吧?我記得我們學校,就隻有校圖書館門口的那幾個花壇裏種了三色堇。”

    “嗯,這個應該是實驗田裏的土。挖的時候和看守實驗田的人打過招呼了沒?別把人家的實驗植株給挖壞了,到時候學姐學長們畢不了業,小心他們拿鋤頭招呼你。”

    說著,曲善又聞了聞泥土,確定手裏的那一撮泥土是從實驗田那邊挖來的沒錯:“還得是種了油菜花的實驗田。剛施肥過。小姑娘還挺敢下手的,得虧這是化肥。”雖然農家肥他也不嫌棄就是了,不過農家肥那氣味,聞起來可比這銷魂多了。

    聽到教授的話,專門快跑到實驗田那邊挖土的那個女學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連忙應道:“是種油菜花的那片土沒錯。我去的時候負責油菜花實驗田的師兄剛好在那裏,經過師兄同意了我才挖的。沒敢動裏麵,隻是在邊緣的角落裏抓了一把。”

    教授真是神了,這也發現得了。她過去的時候和那師兄搭了兩句話,那塊地前段時間是才施過化肥沒錯,化肥袋子都還放在一邊的田埂上沒收拾呢。但她明明已經特意挑選,專門找看不出被施肥過的土拿回來,沒想到教授這麽敏銳,一看一聞就什麽都知道了。就好像他,一直暗中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動作似的。

    女學生吃驚,教室裏也是一片嘩然,所有學生都沒想到,自個老師竟然這麽輕易,都沒用什麽手段,就分辨出了泥土的來處。連它種過什麽,全都一清二楚。

    這結果,難道不是應該用精密儀器仔細化驗過後,才能得出來的麽?!

    總共五份泥土,這才分辨了不到一半。原本還有些走神的學生,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回來。玩手機的收手機了,看漫畫的收漫畫了,聊天的也閉嘴了,所有人都翹首以盼,盯著曲善接下來的動作,想看他到底是怎麽判斷泥土的來處。

    曲善也沒讓他們失望,很快,就放下之前的那份泥土,拿起新的,仔細端詳。(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