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鳳凰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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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城麵色嚴肅的看著謝必安,可餘光卻看向了在一邊突然冷下了臉,把臉轉到了一邊,緊抿著嘴唇不說話。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先磕磕巴巴的笑了兩聲,難聽的自己又閉上了嘴吧,僵硬的道:“我、我還是回頭再說,長安哥哥,我和長歌大概要在這裏打擾幾日……可有能住的客房?”

    謝必安失笑,了然的眨眨眼,剛想從椅子上站起,一邊的範無救卻已經快速的起身,對著門外喊了聲,“送客。”

    門外的小仙婢從來都知道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也從來都不是多嘴的小仙,因此很是恭敬的垂著頭,手中點著兩盞引路的燈帶著長歌和溪城走了出去。

    謝必安在後麵看著長歌大步走著,溪城拖著個小身板在後麵追,實在是想笑的緊。

    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一回頭,就見同樣沉著臉,甚至比長歌臉色還要難看的範無救。

    謝必安頓時覺得牙有些疼,嘴角輕微的抽了一下,討好的向前走了兩步,“哎,阿赦……”

    “哼!”範無救重重冷哼一聲,拉下臉甩袖子大步走出了門。

    門前守衛著的幾個侍衛頓時一掃困覺的感覺,個個眼觀鼻、鼻觀嘴的筆直站立,雙腿並攏,眼神直直的看著前方,全都嚴肅的不得了。

    生起氣來的無常神君不可怕,可怕的是吃醋發狂的黑無常啊。

    謝必安在後麵尷尬的撓了撓臉,搖頭歎息看著已經熟悉的不得了的侍衛們,無奈的慢吞吞的邁過門檻追了出去。

    ……從前都是他在前麵走,範無救努力的在後麵跟。現在倒好,範無救一生氣,自己就要好生的哄著,這若是不知道的,還當是自己養了一個小.情.人呢……

    謝必安心情複雜的埋下白玉台階,看著站在拐角路口那裏一副不耐煩,看樣子暴躁的範無救來回踱步,卻又時不時的朝自己這裏看過來的東西,不由得又是撲哧一笑。

    “哎呀,阿赦,你先不要生氣……”謝必安帶著笑意的聲音自風中傳來,帶來了一陣陣讓人覺得歡欣的氣息,“你先聽我解釋呀……”

    *

    這邊的長歌臭著臉跟在兩個衣著嫋嫋的兩個仙子後麵被帶到了曾經住過,特意為他準備著的客房,進去之後,當下就把門關上,擺出了一副誰都勿入的樣子。

    吃了個閉門羹的溪城哭喪著臉跪倒在了門前摳著門腳——他倒是想摳門把手,現在的個子太低,他夠不到啊。

    “長歌……你讓我進去啊……”溪城不屈不撓的在外麵扯著嗓子喊,蹲一會兒腳有點麻,幹脆一屁股坐在了門前柔軟的地毯上麵,盤著腿托腮,一隻手的指甲還在不停的劃著門。

    那聲音刺耳的門前兩個負責伺候的小仙婢登時向後退了兩步,卻還是恭恭敬敬的低著頭,袖手聽著可能有的吩咐。

    溪城在外麵喊了很久,門裏麵依然沒有回音,他委委屈屈的站起來,湊巧就看到了天邊四個抬著架子降落到了院子裏麵的凰衛。

    凰衛一落地就變為了人形,大概所有的鳳凰都有一個特性,若是不特意換衣服的話,身上的衣裳便會跟著羽毛幻化出來,而且眼睛都比較狹長,看上去很是魅惑,又覺得很高傲。

    領頭的凰衛名字叫做桑梓,是一個六翎的親王,他對待溪城的態度從來都是很恭敬……而且比較會做事兒。

    他吩咐好了剩餘三個凰衛的去處之後,就走到了溪城身邊行了一禮,彎腰笑道:“王。”

    “嗯。”溪城哼哼唧唧的隨意應了一聲,開始蹬腳,雙手墊在腦後,雙目空洞的看著房梁上的燈籠發呆,就差嘴裏再叼一根兒狗尾巴草。

    “鳳王把門關上了。”桑梓笑了一下,眼尾代表著鳳凰一族的金色紋路顏色變換的很是好看,“但是窗戶還是開著的呀。”

    溪城頓時跳起來,剛走到窗口的位置,窗戶就被從裏麵大力的關上,差點撞到了他的鼻子。

    桑梓無辜一笑,摸摸鼻子全身退下。

    看來鳳王大概是真的生氣了。

    這要是真生氣了……做屬下的,也是真的幫不上什麽忙啊。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凰王,摸摸鼻子,心裏隻能想著……自求多福吧。

    “長歌……凰後……開門啊……”雖然窗戶是被關上了,但是溪城的心情卻也變好了。

    ——這就證明,長歌一直都在注意著外麵的動靜呢呀!

    看到了希望的溪城頓時爬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站的灰,清清嗓子又開始繼續的喊。

    果然,在他越喊越奇怪,最後連娘子、小親親都喊出來了的時候……長歌才冷著一張臉把門又打開了。

    溪城摸摸鼻子,訕笑著掃了一眼後麵憋笑憋得十分辛苦的小仙娥們,朝他們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本君與鳳王有些事情要商量。”

    小仙娥漲紅著臉福身退下,走了很遠才互相看了看,笑出了聲音。

    門內的溪城終於被放進去,於是‘嘿嘿’笑著蹭到了長歌身邊,腆著臉蹭到他身邊,“真生氣啦?”

    長歌閉著眼睛不理他。

    “我那個時候是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死不假,但是我也沒想到自己會真的喜歡上你嘛。人心這個東西,是最不可揣測的。”溪城嚐試著抱了抱長歌的手臂,沒被他推開,又不敢得寸進尺,隻能不甘心的摸了兩下,這才繼續道:“我倒也承認,一開始雖然喜歡上了你的臉……”

    他看著長歌麵色不對,立馬改口,“當時我就想著你長得漂亮,想和你一起玩,之後熟悉了,就想多逗逗你,就連我自己都沒有想過,這一逗,就把心丟了。”

    長歌這才冷哼了一聲,終於睜開眼睛,嘴角帶著諷刺的笑意,“我倒是想問問,你明知道自己會死,還要在死前拉上我的真心。得知我在四諦天跪了萬年……你是不是很開心?”

    溪城認真的看著長歌,嚴肅臉道:“我當然開心。”

    “你從來不知道,每一次想到你會和我在一起,我都覺得很不真實,這種心情每天都在發生。你也知道,我平日裏嬉皮笑臉的沒有個正形,但是在你的事情上麵,從來都是事無巨細的。”溪城把臉湊到了長歌懷裏,仗著體形的優勢強行的往裏塞,“我生在地府,即便真的是凰王,可也都是所有人口中的雜毛鳳凰,並不是純血的。那種自卑,是我與生俱來的。”

    “可你呢,你自出生起便是整個鳳凰一族的驕傲,道南天的梧桐神樹因你重新綻放,九隻金烏全數化作太陽聚在道南天為你欲火誕生做幫助,那一天的榮耀,你雖然不記得,可史書之中卻記載的很清楚。”溪城像是想到了剛到道南天渾然如同土包子一樣的自己——他看什麽都新奇,看什麽都覺得很美麗。

    “你天生便是那麽的高傲,後來我入駐凰宮,看到你的第一眼,其實我連手都是抖得。”溪城笑眯眯的抬頭掃了一眼,長歌的神情已經和緩了很多。

    於是他才輕聲道:“誰知道一開始的戲弄,時間長了就會失了心呢。後來我越來越不舍得你,可我也越來越怕冥府的封印解開——一旦解開了,長安必定要投入封印之中堵住裂縫,但他畢竟不是那麽火性強烈的體質,即便佛性可以壓製那三千妖魔,卻也同樣的,在長安的佛性被封印消磨殆盡,又被那些妖魔侵蝕之後,便再也沒有辦法補救了。”

    “所以隻能是我去……”溪城道:“即便我當時真的躍下了封印,也隻是擋住了萬年而已,萬年之後,長安依然出了事。”

    “你為了我在四諦天長達萬年。”溪城看著長歌慢慢開始變得淡然的臉色,笑著輕聲道:“我怎麽可能會不開心呢。可開心和心疼,是兩碼事。”

    “你這麽驕傲的一個人,願意為了我去跪著求正音古佛,長歌,你覺得,我心裏是怎麽想的?真的就是拿你好笑嗎?”

    長歌的嘴唇嗡動兩下,最後卻也什麽都沒能說出來。

    最後他狼狽的撇開頭,轉移了話題問道:“你這次說有什麽事情,非要再向長安神君要兩根佛骨?”

    溪城出生時抽出的一根佛骨便讓謝必安直到重生一次之前都沒能緩和過來,據說當時抽出來的時候,雖然他麵上沒有表現什麽,可嘴唇卻也很蒼白,有一種根本無法掩藏起來的病態。

    溪城看長歌是真的不再糾結於剛才的事情,於是也整理了一下道:“我隻是隱隱約約覺得,在夢中仿佛是有人在叫我。”

    “還是夢?”長歌驚詫的說了一聲。

    “不,並不是夢。”溪城看向了窗外,冥府的路他跟熟悉,窗戶的方向正是冥府封印所在的位置,也就是佛陀海最深處的另一層結界之下。

    “隻是覺得夢中有人在叫我。他們叫我阿城,夢中的人隱約看起來是兩隻鳳凰,額頭上的九根金翎是最為耀眼的。”溪城垂下了頭,“鳳凰一族雛鳥最為嚴重,我在出生時隻見過父親一麵……若是沒有錯,我覺得,他們應該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