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以後我都不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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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轉頭,她看到床頭支頤坐著楊肅。
    床頭燈已熄了,看天色是淩晨,這個男人,大約是守著她而熬不住睡了過去。
    長纓挪到他跟前,支肘在枕上望著他。
    朦朧天光下,他五官輪廓依然無暇。
    這一年裏所有的點點滴滴又夾在過去的記憶裏浮上心頭,她當年暗戳戳地想過要長久地記住那個少年,最後她忘記他了,而她這一世,還是見到了他。
    她想,這便是當初姑母教育她的,為善總有好報吧。
    她湊上前,輕輕在他唇邊吻了一記,而後伸手環住他。
    四年前後的他比起當初壯實很多了,也不再是那個被她一逗就會臉紅的青澀小夥,但他的心性沒變,透過他這滿身富貴,她仍然能看到他一顆赤誠的心。
    而這個少年,是她一個人的。
    楊肅因為她的擁抱而動了一下,身子下意識地繃緊,但很快放鬆下來,他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退後,將她鎖入視線裏。
    “你醒了。”他明顯鬆了口氣,目光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打量。一瞬後又把視線落回她臉上,抬手來揉她的額頭:“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梁鳳拿那麽長的針紮你,你疼不疼?”
    長纓頭挨在他肩膀上,嗅著他的氣息,閉眼道:“當然疼。這裏這裏這裏——”
    她拿手指頭在頭上脖子上四處亂點著,仿佛還跟四年前一樣欺負他看不見。
    楊肅定了一下,然後甩甩頭醒神:“回頭我去說說他。他這醫術怎麽越來越回去了。”
    他抬手幫她按摩著,又說道:“這兩天真是擔心死我了,這次怎麽會昏睡這麽久?”
    “多久?”
    “兩天兩夜。”楊肅說。
    長纓睜開眼睛。兩天兩夜……也對,沒這麽長的時間,哪裏夠她把昔年所有事再回顧一遍。
    “以後不會了。”她說道。“以後我再也不暈了。”
    楊肅明顯沒放在心上:“這能由你控製就好了。”
    “能的。”她說。
    楊肅沒說話。
    長纓也沒有往下說。
    她有大把的時間讓他相信她會一直一直跟他在一起,更會一直一直地記著他,怕什麽。
    “這兩日你一直在這裏守著我嗎?”
    “……不是。”楊肅手指停下,看著她,“我倒是很想能守著你,可是宋逞提議把楊際留在京城監視著,還有傅軍那邊也時有軍報傳來,且明日便是我入主東宮的日子,這些我都推不開。”
    長纓接了他遞過來的熱茶,輕輕吹了吹。
    楊肅捏捏她的手說:“等事情忙完了,我再給你好好賠罪。”
    長纓嚐了口茶,又喝一口,說道:“明日就大典麽?”
    “是。”楊肅給她拭著唇角水漬,“明日我就得搬去東宮了。聖旨已經傳下來了,趕製的朝服也將要完工。梁鳳說你沒大礙,可是我好怕你趕不上看到我走上那個位置,如果那個時刻不能有你參與,那多沒意思。”
    “幸好我爭氣。”
    “不是,是幸好我運氣好才對。”
    長纓笑著捏他的下巴。
    楊肅照舊乖順地任她捏。
    長纓想起自己四年前趁他之危誆他立婚書,臉上簡直如潑了辣子。
    她摸摸肚子:“我餓了,你讓人弄點東西給我吃吧。”
    楊肅遂扭頭把人喚來。
    太監們也機靈,早就囑了廚下派人值守,很快香噴噴的兩碗陽春麵,幾樣開胃小菜,外加好消化的湯頭軟食什麽的,都呈上來了。
    長纓心情開闊,食指大動,一整碗麵吃完,又吃了幾塊點心。
    楊肅見她猶兩眼發亮地盯著自己的麵,不由伸掌把碗蓋住:“你連餓了兩日,不能多吃。”
    正好紫緗與梁小卿聽說長纓醒了,也跨進門來,聽到這裏梁小卿就道:“上年在蜀中,有個牢犯放出來後吃了好幾大碗飯,當天夜裏就給撐死了!你急什麽,真餓的話過會兒再吃便是了。”
    楊肅不滿地瞪她:“誰教你這麽說話的?”
    梁小卿立時閉嘴。
    長纓輕快地站起來,對窗伸了個懶腰。窗外花正好風正輕,正是陽春三月裏。
    楊肅見她這一醒來竟格外輕鬆靈動,與之前的模樣大為不同,猜不出來是為什麽,但是莫名高興,因為隱隱間覺得當年他感受到的那個沈琳琅又一點點回來了似的。
    梁小卿看著長纓無礙,便去喊梁鳳了,紫緗則去打水給長纓洗漱。
    楊肅隔著道紗櫥,同在裏屋更衣整冠,這早起同服膳,又同整衣,莫名就顯出幾分旖旎意味來。
    他隔著壁問她:“長纓兒,你從前認得我父親麽?”
    長纓沒回答,反倒道:“我來之前,你跟你父親說些什麽呢?”
    楊肅便把霍明翟所說的傅容如何到達傅家的身世跟她說了。
    長纓自宮女端來的托盤裏挑了對耳鐺在手裏撚著,傅容的影子又在眼前一閃而過。
    梁鳳過來給長纓把了脈,確定無恙,開了個安神的方子給她。
    楊肅舍不得走,看著紫緗給長纓挽發梳髻,直到秦陸來催請說宋逞帶著禮部官員與司禮監的人過來了才起身。
    如果不是傅容這事一打岔,再過幾日便是他們的婚期。
    如今按時成婚也太倉促了,而他入了東宮之後很快便要上位登基,太子期間迎娶她也是做不到,這麽一來便得等到他登基之後了。
    但是今日長纓莫名地大方,不但肯主動親近他,還肯用他的器具洗漱,挑他給她備好的首飾,這不見外的樣子,令他已很高興。
    長纓收拾好之後則去了拜訪霍明翟。
    霍明翟住著西配殿一座院落,春光明媚的早上,他立在巨大玉蘭樹下拈須。
    看到長纓來,他收手邁出樹蔭,遠遠地衝她深施了一禮。施完之後直身,又再躬身行了一禮。
    長纓微微一笑:“霍先生何必如此?”
    霍明翟也微笑:“這第一禮,是謝過將軍當年救命之禮,第二禮,才是在下拜見將軍之禮。”
    “原來先生還記得我。”長纓含笑邁過花枝,緩步上了廡廊。
    “自然是記得,隻不過,從來沒想過溶兒當初心心念念的沈姑娘,竟然會是淩侯爺的寶貝侄女。
    “更未想到還會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為替在下解圍,卻讓自身落入了險境的女中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