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彭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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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地的十二月,即使陽光燦爛也壓不住寒氣鑽骨。

    長沙府的街道上,出門的人日見稀少透著冷清,但武平軍節度使彭玕的府門前卻是車水馬龍,不住的有馬匹車輛載帶著官員來此。

    “各位大人,真是不巧,我家大人前日受了風寒,臥床休憩,真不能見客啊!”

    彭府院門外,五六個門子麵對不斷遞送到麵前的門刺隻能頻頻作揖,躬身致歉。可是門口前來拜訪的一眾官員們不依不饒地聚在此地,他們有得喊著要熱水,有得抱著暖爐喊燒炭,不管怎麽鬧騰,就是沒有一個肯離開。

    府內花廳裏,炭盆裏炭火燒得正紅。

    彭玕手持花剪慢條斯理地修剪著一株綠鬆盆栽,對於前院不時傳來的幾聲激烈喧嘩充耳不聞。

    管家彭壽手裏捏著兩張紙來到彭玕的身旁。

    “老爺,人都已經安排好了。”

    “嗯”彭玕應了一聲,細細地修剪著鬆頂的雲團“叫他們盯仔細點,有個風吹草動的,立刻報我。”

    “是。”彭壽應聲將手裏的兩張紙往前一送“老爺,這是今早前來的官員名錄。”

    彭玕直起身子放下了花剪,抓起帕子拭手時掃了一眼那兩張紙“嗯,來的不少嘛!那左相那邊……”

    “老爺,左相可比您絕!”彭壽苦笑道“您說自己得了風寒,他說自己得了眼疾,說是不能見光,不能視物,需蒙眼月餘才行。官員們一看那邊得不到信兒,就隻能紮您這兒了。”

    “月餘?”彭玕的眉蹙起,口中輕喃“這是放棄了?”

    此時一名小廝出現在花廳外,彭壽見狀立刻走了過去,再折回來時,輕聲道“老爺,大小姐已回來了,正趕去夫人處行禮。”

    “哦?”彭玕臉上立時有了一絲笑意“她這次可立功了。”說完彭玕走出了花廳往夫人的燕寢而去。

    “娘,女兒一收到信就立刻往回趕。“一身騎裝的彭嵐行禮完畢就來到母親徐氏的身邊“父親大人真的回來了?”

    “新王繼位,各地節度使都得回來授信,你爹可是武平軍節度使,檢校太保,堂堂開國候,他要是不回來,陛下怕是飯都吃不下的。”

    徐氏一臉春風得意,顯然彭家這份榮耀是她的脊梁。

    彭嵐聞言撲進了母親懷中,狀似撒嬌卻低聲詢問“娘,那祈王失蹤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氏本是喜笑顏開,聞言愕然地看著女兒“你……你怎麽這麽問?不是你……”

    她話還沒說完,屋外就傳來下人的聲音,繼而門簾挑開,彭玕走了進來。

    彭嵐趕忙從母親懷裏撤出,規規矩矩地欠身行禮“嵐兒見過父親大人。”

    “起來!”彭玕笑盈盈地親手扶了她“你這次事情辦得不錯!”

    彭玕說完人就往徐氏身邊去“說說吧!祈王是個什麽打算?”

    徐氏聞言眼裏閃過一絲不安,彭嵐則是手指緊扣“嵐兒……不知。”

    彭玕立時轉身看向彭嵐,臉上的笑容僵住“不知?什麽意思?”

    彭嵐低著頭,聲音透著無奈“嵐兒還不曾與祈王相談……”

    彭玕笑容消失,兩步衝到彭嵐麵前雙手抓了她的肩頭“你的意思是祈王失蹤根本不是你安排的?”

    彭嵐咬唇點頭。

    彭玕冷笑了一聲“你太讓我失望了!”

    彭玕走了,帶著不悅與怒火,他一離開徐氏立刻來到彭嵐身邊拉住了女兒的手。

    “這是怎麽回事?嵐兒,你不是找祈王和他……”

    彭嵐抬頭看著母親,她的眼淚在眼眶裏直轉悠“娘,祈王他根本就不肯見我,我如何去和他說?又如何知道他怎麽想?”

    “什麽?他不見你?”徐氏的臉色驟然難看起來。

    彭嵐的淚滑落“先王崩後,他閉門謝客誰都不見,別說是我了,就是潘約都入不了府門,後來詔書到了,我不顧儀態翻牆入府想和他商討,哪知道,他已帶著儀仗隊出行了……”

    徐氏此時身子一晃,人就往後仰,彭嵐嚇得連忙抱住她,身後的貼身丫鬟胭脂見狀立刻往外跑“我去請郎中!”

    “站住!”彭嵐瞪了一眼胭脂“你怕她們不知嗎?過來幫忙。”

    胭脂一頓,立刻上前幫忙撐住了徐氏的身體,彭嵐又是給徐氏搓手又是掐她的人中“娘!你醒醒,你快醒醒。”

    徐氏睫毛抖了抖,睜開眼,那眼中是實實在在的苦悶與絕望。

    “夫人醒了!”胭脂臉有喜色,彭嵐卻“撲通”一聲跪了地“娘,嵐兒不孝惹您生氣,但此事並非沒有轉機,女兒必然會想法子解決的。”

    “你拿什麽解決?”徐氏一把推開了胭脂,站直了看著跪地的女兒“你失去的可是你爹的信任,我們娘倆兒……完了!”

    ……

    慕君吾腳步遲緩的在院中向前走,他滿腦子都是花柔告訴她的那些。

    帶毒體?

    僵化,昏厥,我每次發病都的確是這樣,但這就能證明我是什麽帶毒體嗎?

    慕君吾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自十歲首次出現這樣的症狀後,就隔三差五的發病,每次發病都會四肢逐漸失力,意識漸漸模糊乃至昏厥,那昏厥的時辰短則三兩,長則過十。

    宮中為他這病,請來不少聖醫能手,也用上各種珍貴藥材,然而根本無法讓他遠離這詭異之症。

    直到十三歲那年,伏太醫終於配出了一種丸藥,他病發時吞下,隻會失力一個時辰便會好轉,且這一個時辰內他不再昏迷與失去意識。

    於是這些年,他靠這丸藥來維持自己這具病軀,控製宿疾,而現在花柔居然跑出來說他是什麽帶毒體,說他發病是因為體內毒素超出他所能承受的,這個就……

    她告訴我這些,到底是真的,還是試探?又或者……

    “哎,慕師弟!快幫我個忙!”

    身後傳來叫喊聲打斷了慕君吾的猜疑,他回頭看到是長生在喊他。

    此刻長生正雙手用力地扯開弩內匣機,臉部更因為用力而漲紅著“快來!我手不空,你快幫我拿出裏麵的針。”

    慕君吾見是他,上前伸出了手。

    “哎,小心點,拿末端,針頭淬了毒。”

    慕君吾眼皮向上一挑,伸手將裏麵的毒針一根根往外拿。

    數十根針取出放在一邊的石台上後,他看向長生“可以了嗎?”

    “當然,謝謝慕師弟。”鬆開匣機的長生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動手又去拆匣機裏麵的部件,慕君吾則默默地轉身離開,但他手中卻捏著一根毒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