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可共眠而不可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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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的夜,透著悶涼。

    玉兒一邊折著手中的衣裳,一邊關注著花柔,但見她眉頭不展,手裏的書頁遲遲不能翻動一篇,終是忍不住地湊到了跟前。

    “你今天怎麽了?明明贏了獲得了資格,可怎麽看著好像不開心,且心不在焉的?”

    花柔將書冊合上,看向玉兒“不知道,總覺得心裏亂亂的。”

    “亂?為什麽亂?”

    花柔搖搖頭,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慕大哥怎樣了?希望他隻是累了,千萬別生病啊……

    “對了,這次試煉,我能和你一起組隊嗎?”

    “組隊?”

    “對啊,所有試煉的人,會六人為一組,分成五組後從不同的位置進入試煉之地,大家協作破解關卡來獲得令牌,再用令牌換得學習門中秘術的機會。”

    花柔好奇地眨眨眼“那試煉之地是什麽樣的?關卡又是怎樣的?”

    “我沒進去過,不知道。”玉兒搖了搖腦袋“不過聽說,關卡很厲害,運氣不好,是會死傷幾個人在裏麵的!”

    “啊?還會死人?”

    “會啊,每次都有。所以我更想和你一隊,你可以帶著我嗎?”

    “當然啦,我們本來就是一起的。到時候,我們喊上慕大哥、唐六兩還有唐寂師兄和我們一隊!”

    玉兒笑道“好啊好啊,我們一起!”

    玉兒說完看了一眼合上的書冊“行了,你快用心記吧,別明天交不了差!”

    她回去了床鋪前繼續整理衣裳,花柔則深吸一口氣再次打開了書冊,用心記錄。

    ……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酒樓下就有了走街串巷的叫賣聲。

    慕君吾醒了。宿醉的遺症除了頭痛就是滿口苦,他捏了捏眉心坐起身來,就看到了靠在床尾處睡著的彭嵐。

    慕君吾眨眨眼,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完整,又掃了一下周遭,而後輕手輕腳下床。

    但床板“吱呀”一聲響,驚醒了彭嵐。

    “四郎!你醒了?”

    慕君吾低頭穿鞋“打擾你了。”

    “別說這麽見外的話。”

    彭嵐說著,迅速地起身給慕君吾倒了一杯水送上,又捧了淨口缽伺候在前。

    慕君吾也沒矯情,由著她伺候了淨口,洗漱,一並規整完了,這人多多少少人是清爽了些,隻是頭疼依然在。

    “四郎,家父的信你也看了,不知你是什麽打算?”彭嵐並沒用敬詞,這平和的口氣,像是兩人極為熟稔一般。

    慕君吾放下了帕子,整了下衣領“沒有打算。”

    彭嵐聞言一頓,頗為意外地看著慕君吾“沒有?”

    “沒有。”慕君吾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彭嵐一臉怒色,擋在了慕君吾的身前“你想做一個凡夫俗子,我不攔你。可是,昭儀娘娘死了,你娘死了!你居然什麽也不做嗎?”

    慕君吾咬牙不語。

    “我知道你無心王權,可是你的置身事外,卻並沒有換得你母親的周全!你隱姓埋名、深居山野,她卻在宮裏遭人毒手!”

    “讓開!”慕君吾皺眉輕喝一聲,那彭嵐激動道“我不!我不會再讓你逃避的!”

    慕君吾聞言想繞過她,豈料彭嵐竟一把抱住了慕君吾的胳膊“四郎!昭儀娘娘死得不明不白,難道你不為她報仇嗎?”

    慕君吾咬牙道“她希望我平安。”

    “平安?再不反擊,就隻有死路一條!”彭嵐激動道

    “你是楚王之子,我楚國廣袤的山河疆域可都是先王打下的基業。自從新君上位以來,朝政愈漸荒蕪,民不聊生,你身為臣子,就這樣放任先王的心血毀於一旦嗎?你是你父王和母妃的兒子,你永遠都不可能真的置身事外!”

    慕君吾此時用力地甩開了彭嵐的手,警告地看著她“別再跟著我。”

    慕君吾眼神陰鷙地大步離開,彭嵐一臉失意無助地站在屋內。

    但幾息之後,她的臉上沒有了失意與無助,她走到了窗前,看著樓下那個熟悉的身影漸行漸遠,她的唇角卻慢慢勾起一抹笑“你會回來的。”

    ……

    慕君吾疾步在城中穿行,此刻他眼神駭人,整個人都被陰鬱充斥。

    他豈會不在乎?豈會不恨?

    可是,他沒有忘記母妃的話,她要的是他們彼此都好好的,是平平安安地,即使現在母妃已去,他也不敢違逆傷意。

    隻是他心裏有這根本過不去的坎,即使拒絕的義正嚴辭,但卻壓得他連呼吸都辛辣無比。

    此刻,就在他行走的這條街道巷口,有兩個乞丐正懶散地擠在一起。

    一枚通寶彈射進了他們跟前的碗裏,發出了清脆的響聲,這兩個人愣了一下,立刻爭搶起來。

    “你放開!這是我的!”

    “上麵刻你名字了嗎?還你的?這是我的!”

    “那也沒你的名字啊!”

    “可我先看見了!”

    “起開!那是我的碗!”

    撕扯,爭執,兩個乞丐爭搶的把路都擋住了,引了不少人站在旁邊看熱鬧。

    慕君吾渾渾噩噩無心理會,但偏偏這兩個乞丐爭執的太猛,竟將通寶擠落在地,咕嚕嚕地滾到了慕君吾的腳邊,而兩個乞丐卻渾然不覺,仍舊扭打在一起。

    慕君吾彎身將通寶撿起來,看了看這兩個廝打的乞丐,一轉身去旁邊買了兩個饅頭,捧到了還在揪扯的兩人麵前。

    “你們一人一個,不必爭了。”

    兩個乞丐見狀,倒是沒打了,立刻伸出手抓饅頭,隻是……他們根本就沒想著一人一個,而是都伸出了兩隻手,想要獨占。

    於是,為了得到兩個饅頭,新一輪的爭執、廝打又開始了。

    “一人一個誰都餓不著,為什麽非要打?”慕君吾氣憤的大喊,他不明白,這樣的獨占有什麽意義。

    “一個又吃不飽!”

    “這是活命的事,怎能不爭!”

    兩個乞丐大喊著,依舊在繼續廝打,慕君吾卻感到胸悶難受,他心裏的那道坎簡直要變成深淵巨壑。

    “既然你們那麽想獨活,又為何還在一起?”

    “睡覺的時候冷啊!”

    “關你屁事!”

    乞丐們回答地痛快,廝打卻並沒有休止。

    慕君吾眼看著兩人為了兩個饅頭就廝打得滿臉是血,將饅頭朝地上一丟,一臉苦笑地從旁繞了過去。

    “可共眠而不可共生,嗬……嗬嗬……”

    苦澀,充盈了他的心。

    他仿若看到了那個和他親密無間的二哥,在他的眼前從一張傻笑的臉漸變成嗜血的模樣。

    他步伐沉重起來,猶如拖著重重的鐵鎖,而在距離他五丈開外的地方,羅誠默默地看著慕君吾蕭瑟的背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