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作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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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樊噲出征離開長安的時候, 長安城已經開始下第二場雪。

    如果說頭一次不過是輕淺秀氣的小雪,這次便是非常具有凜冬特色的鵝毛大雪,裹著寒風,紛紛揚揚從無邊的天空落下來, 不過一夜之間, 整個世界就是一片徹底的潔白。

    樊府的下人每天都在很勤快地打掃積雪, 然而無論前一天多麽努力,第二天依然如故。

    這樣的雪天裏北征,簡直就是在拿生命開玩笑。

    樊噲出征前一晚, 樊伉特地跑到他麵前, 非常固執且堅持地看著他阿翁將那件薄如蟬翼的藤鎧穿上去才肯罷休。

    “留給你阿母穿吧。”樊噲對樊伉的孝心非常受用,但對他送的藤鎧卻不是很感冒。

    那麽薄那麽軟那麽細膩的衣服,本該就是給女人穿的, 他一個大男人皮糙肉厚的,哪裏用得著。

    “不行, 阿翁一定要穿上,而且連睡覺的時候都不能脫。”樊伉頭一次在樊噲麵前顯得格外蠻橫無禮。

    “既然是伉兒送你的, 你就穿上吧。”呂媭確實挺喜歡這件藤鎧的, 心中不免有些嫉妒, 說話的語氣都帶著酸意,顯見得對樊伉隻送樊噲藤鎧而沒有送她很是在意。

    樊伉有些無語。

    這可是在戰場上能救命的東西,有什麽好爭的, 要是呂媭也要戴披掛上戰場, 他肯定也會送了。

    一邊是老婆, 一邊是兒子,夾在中間的樊噲頓覺好生為難。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後呂媭自己禁不住先笑了。

    “你兒子的一片孝心,你就穿著罷。”

    樊噲也跟著笑了,這才將藤鎧穿上。

    然而穿上之後,他就感覺不同。

    這藤鎧薄雖薄,保暖效果卻意外地不錯,外麵罩上皮鎧,竟然不覺得冷了。

    樊噲沒想到這件薄薄的藤鎧居然有些妙用,不由得“咦”了一聲,語帶疑惑:“伉兒這是什麽藤編的藤鎧?”

    樊伉自然不能說是外太空高等文明的產物,眼珠子一轉,頓時有了主意。

    “阿翁還記得在櫟陽的時候,爬滿我院子外頭的那個綠藤麽?就是拿那個編出來的。”

    聽他這麽一說,樊噲倒是記起來,看著就像是很普通的綠藤,不過特別能長,兩三個月時間就爬滿了整麵牆。

    “挺暖和的,若有多的給你阿母也織一件。”樊噲道。

    呂媭酸溜溜地道:“兒子送給你的,自然暖和了。”

    樊伉被呂媭酸得不行,如果不是因為壓箱底的那件實在太小呂媭穿不下,他肯定毫不猶豫地拿出來獻給呂媭,也好過她現在這樣說酸話。

    呂媭這麽一說,樊噲也沒有多想,隻道是因為兒子的一片孝心讓他感到溫暖,便抬手拍了拍樊伉的肩,說:“伉兒你有心了。”

    果然還是自家的孩子聰明又貼心。

    留侯丞相藤公他們一世英豪有什麽用?生的兒子多,加起來還頂不過他一個兒子。

    樊噲心裏老快意了,越發覺得樊伉送的藤鎧珍貴,打定主意,以後除了洗澡之外,其他的時候都穿著,一刻也不脫下來。

    不得不說,樊噲的一番腦補正好導致了樊伉所要的結果。

    任務圓滿完成!

    第二天樊噲便穿著藤鎧,帶著樊伉特地給他做的肉幹和炒米出征離開長安,順便也拖走了樊伉前些日子讓人加班加點趕出來的帶馬蹬的馬鞍和馬蹄鐵。

    長安城外,樊伉和呂媭望著風雪中數道人影漸行漸遠,直到風雪將他們的身影完全掩沒方才收回目光。

    別人送親人上戰場是個什麽樣的感覺樊伉不知道,但這回他親眼目睹樊噲於風雪中離開家,離開妻兒,義無反顧奔赴前線的模樣,隻覺得內心酸酸的。

    他穿過來的時間不長,迄今也不過一年多,卻也能感受得到樊噲和呂媭對他打從心底裏毫無私心的關愛。

    他又不是什麽不知好歹鐵石心腸的人,又怎麽會不知感動,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底裏早已經承認了樊噲和呂媭,將他們當成自己的雙親來看待了。

    因為有情,因為掛念,所以親眼看著自己的親人趕趕戰場才會更加擔憂不舍。

    “走罷,回去了。”呂媭收回目光,掩下心中的不安,攬著樊伉進了牛車,打道回府。

    城門口聚集了許多像他們一樣送別的人群,有勳貴也有普通的百姓,將道路堵了個結結實實。

    這個時候誰的心情都是一樣的。

    呂媭心情低落,車夫也很乖覺,揚著鞭子駕著牛車沉默地往回走。

    氣溫很低,樊伉坐在牛車裏,即使放著爐子,依然覺得冷。

    他的手籠在袖中,偏過頭打量著呂媭的側臉,發現這位史上鼎鼎有名的女侯如今頭上已經出現了白發。

    算年紀呂媭此時尚不過將將四十歲,放到現代正是女人們度過了尷尬的哺乳育兒期,沒了家庭的負擔,重新殺回職場,在事業上拚搏意氣風發的時候,而作為皇親國戚的呂媭已經隱隱露出疲態。

    都不容易啊!

    樊伉猶豫了一下,主動伸手挽住了呂媭的胳膊,安慰她道:“阿母放心,阿翁不會有事的。”

    有了刀槍不入的藤鎧,就算有事也會轉危為安,除非是樊噲運氣實在差到極點,被人活捉,而且敵軍又不善待俘虜,直接將他一刀哢嚓了,不然樊噲頂多受些傷,絕不會丟掉性命。

    回過神來的呂媭,扭頭看到兒子睜著烏黑發亮的眼睛一副萌萌噠的模樣,瞬間得到了治愈,無比感動地道:“伉兒說得對,有你這麽乖巧孝順的兒子,你阿翁肯定舍不得受傷的。”

    連受傷都舍不得,自然更加舍不得去死了。

    那可不!

    就算對樊噲沒有信心,也要對他的藤鎧有信心嘛。

    被呂媭感動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樊伉臉微紅,借著給煤爐子撥灰彎下腰去,回避呂媭太過熱切的視線。

    被一個女性用這種充滿了熱情的目光注視著實在是讓樊伉覺得壓力山大,哪怕這位女性是他這個身體的親娘也一樣。

    “阿母,明天我回櫟陽了。”樊伉說。

    呂媭驚訝地說:“都入冬了,你還要去櫟陽?”

    樊伉理所當然地道:“前些日子閎翁捎信來,作坊園已經建成,反正阿翁已經離京,無名兄也沒有回來,我呆在長安城裏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去櫟陽多少有點事做。”

    以前在現代忙得跟條狗的時候,樊伉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得手抽筯,隻可惜辛苦忙碌到二十八歲,依然一事無成,未能達成夢想。

    重活一世,換了個身份,隻要他願意,這樣的生活唾手可得,樊伉卻矯情地覺得不適應了。

    有的時候閑著是一件比忙碌更累人的事,太閑了會導致人精神極度空虛,人一空虛就喜歡東想西想,然後做出些讓人想以想象的事情。

    所以說做人呢,還是忙碌一點兒的好,雖然辛苦,但心裏踏實。

    再說了人活著,有的時候也還是需要一點兒夢想的,沒有夢想的人成天混吃等死跟豬又有什麽區別呢?

    養得膘肥體壯然後被人拉出去宰殺吃肉嗎?

    呂媭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再多勸,說:“去的時候,順便給那邊的邑夫人送點東西過去。”

    “哦。”樊伉點頭,真心實意地稱讚道,“阿母胸懷寬廣,有容人之量,不愧為女中豪傑。”

    呂媭被他不倫不類的誇獎說得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摸了摸他的腦袋,歎了口氣,說:“你不懂。”

    有什麽不懂的?

    不就是他老爹在外麵拚事業,阿母在家操持家務,然後阿翁事業成功了,隨大流找了朵年輕又貌美的解語花麽?

    這事他看得太多了。

    呂媭看見他的表情,不由抬手在他額頭上輕敲了一記,說:“想什麽呢?我們家又不缺那點東西。”

    那語氣平淡得仿佛他們現在討論的不是樊噲的小妾,而是路邊哪個阿貓阿狗而已。

    這年頭的人,對自己老公的妾室都這麽大度的麽?

    樊伉詫異地想道。

    可是呂雉和戚姬的關係就不這樣啊。

    在他眼裏,呂雉和戚姬兩人水火不相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關係才是一個家庭中正室和小三的正確相處方式吧。

    為什麽他阿母就是這麽的與眾不同呢?

    因為呂媭的態度,樊伉甚至產生了一個非常詭異的理論,其實邑夫人生的根本就不是樊噲的孩子吧!

    反正大漢朝的人在這方麵特別沒有節操。

    男人在外打仗多年,回來的時候發現婆娘已經生了兩個孩子了,就算這樣男人也不會計較,繼續和婆娘過日子,孩子照養。

    這要是放在現代,完全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老婆要是敢給老公戴綠帽子,不發現則已,要是事情敗露,那還得了。

    必然是各種撕逼大戰,自己撕還不算,還要拉上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撕,不撕得天翻地覆日月無光,綠茶婊身敗名裂絕不肯罷休。

    這才是一個男人頭頂長草的正確反應姿勢,要是男人沒這反應,那可是會被嘲笑到死。

    但在大漢朝,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大家的反應都很平淡,依然該疼婆娘的疼婆娘,該疼孩子的疼孩子。

    據說武阜家裏最小的那具孩子就是他在外麵打仗的第三年,他家婆娘生下來的。

    然而就樊伉所知,武阜依然對自家婆娘非常好,對那個肯定不是他的親生血脈的孩子也不錯,和另兩個並無兩樣,一家五口過得挺和諧的。

    剛開始的時候樊伉還很震驚,然而這樣的事情見得多了,居然慢慢地也就見怪不怪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大漢朝的人也是滿彪悍的。

    第二日,呂媭果然清點了一些財物讓樊伉帶去櫟陽。

    那些財物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就照著這年代的生活水平,隻要邑夫人不是那種鋪張浪費到誇張離譜的地步,足夠她生活個一年半載的。

    看來他阿母是真的沒將這個邑夫人放在眼裏。

    也是,不過一個外室而已,呂媭實在沒有必要自貶身份與之計較。

    樊伉坐牛車回到櫟陽,也懶得親自登門,隻讓乘光代他走了一趟,將東西送還於邑夫人。

    據乘光回來所言,邑夫人住的那宅子挺不錯的,呂媭在這方麵並沒有虧待於她,就是那個叫阿梓的侍女十分不安分,他登門的時候還一個勁地打聽主君的事,讓乘光很是不屑。

    “行了,你跟一個侍女計較什麽?”樊伉並沒有放在心上。

    乘光說:“郎君你是不知道哩!照我說那邊看樣子還沒有打消進侯府的念頭。也不想想郎君和主母是什麽身份,真進了侯府哪裏還有她立足的地方。”

    他們郎君不過十一歲,就已經數次受到陛下封賞,如今更是封了侯,爵位隻比主君差一級,和太子殿下關係好得跟親兄弟似的,那邊居然還不死心打著想取代郎君的念頭。

    啊呸!

    做夢呢!

    乘光忿忿不平地想著。

    樊伉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乘光不知又在腦補什麽狗血劇情,甚是無奈。

    以前阿琅在身邊的時候,他還嫌棄阿琅不夠穩重,和乘光一比較起來,阿琅簡直太成熟穩重了。

    因為他抵達櫟陽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冬天日短,天黑得早,而且又冷也不便做什麽,樊伉吃了點熱食,洗漱完畢就去歇著了。

    雖然長安從櫟陽不遠,不過天氣寒冷,牛車又顛簸得厲害,樊伉也挺累的。

    第二天,樊伉大清早就起來,吃了早飯,帶著乘光直奔城外的作坊園。

    在閎樂的主持下,紙坊已經開工,不過因為氣溫低河水結冰的緣故,閎樂便在室內建了個大水池,就像樊伉在家裏那樣,屋子裏燒炕維持溫度,防止水結冰。

    樊伉轉了一圈,發現紙坊被閎樂安排得緊緊有條,不禁暗暗點頭。

    瞧瞧這辦事的老練程度,哪裏看得出不過是個比他大了兩歲的童工。

    樊伉一邊為自己居然理直氣壯地雇傭童工而羞愧,一邊卻又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這年代是沒有兒童保護這一說法的,誰都不容易,不做事就沒飯吃,用以前的那一套,維護兒童的權利,估計餓死的人會更多。

    樊伉不由得感慨一聲,社會果然是最鍛煉人的,看得多了再柔軟的心也能被漸漸磨得剛硬起來。

    木匠作坊裏,閎翁正領著人打造各種新式家具,幹得熱火朝天。

    除了《漢皇傳》之外,樊伉的各種產業鏈中賣得最好的就要數那些木質家具了。

    閎翁本來就是木工出身,手藝過硬,有樊伉的設計圖紙,那手藝唰唰唰地往上漲,除了樊家特有的桌椅板凳,還無師自通地發明了很多小家具,比如專供孩子坐的那種帶護欄的小椅子啦,比如把椅背設計成斜弧形,方便人葛優攤的沙發啦,真是讓樊伉大開眼界。

    看著這樣的閎翁,樊伉頗有點伯樂識千裏馬的沾沾自喜。

    要不是他慧眼識英才,又怎麽能從那麽多奴隸中一眼就相中了閎翁呢?進而發掘出閎樂這個人才呢?

    雖然這個人才還是個童工!

    “好好幹,幹得好將來發放你們出去,抹了你們的賤籍,將來子孫也不用跟著受這種苦。”樊伉鼓勵他們道。

    閎翁千恩萬謝,即使他們都知道樊伉的這句承諾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一般,但他依然淌著眼淚發誓以後一定效忠郎君,萬死不辭。

    被一個年歲大得可以當他爺爺的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道謝,樊伉很是不好意思,又勉勵了他們幾句,飛快地溜掉了。

    鐵匠鋪倒是一直不溫水火,前些日子的馬蹄鐵著實讓他們忙碌了一陣子,直到最後一批馬蹄鐵被買走,鐵匠鋪沒有鬆懈,馬上投入到新的生意當中——因為要趕製馬蹬和馬蹄鐵的緣故,鐵爐子和農具的訂單已經積壓了好些時日了。

    樊伉照例勉勵了一番,劃了一個非常美好的大餅,便來到了他此行的目的地——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