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文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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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出道以來,楊嬋總能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不僅是因為陰女教的功法特異,且她天生媚骨,與功法有難以想象的契合度,還因為她的心境修為過人,總能保持清醒和冷靜,看似身處一片旖旎欲境中,實則靈台清明,有如冷眼旁觀。
    哪怕明月心大會她為眾矢之的,幾度居於不利局麵,但心態從未動搖過。
    可是剛剛明月輕描淡寫地一句,卻讓她驚覺,不知何時,她的心已亂。
    因為何事而亂?
    「你我皆修行清女望月訣,「清」之一字,便是此訣真諦,月輝清冷皎潔,此乃我等應有心境,此心境與五大心境有別,故我稱之為「冷月心境」,隻要修行此訣有成,借月華修行,心境便有所提升,這是其他功法遠遠不及的,隻是師妹,你所學過雜,似媚女臨鏡訣,甚至是豔女歸塵訣,煙火氣太重,與清女望月訣的心境要求其實格格不入,不如專精其一為好。」
    楊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燥意,往後退了幾步,拉開了與明月的距離,她的心態慢慢回複過來。
    她知道,明月所言有理。
    修行清女望月訣有成讓她意外,也讓她發覺了自身功法上存在的一些問題,然而她所處的環境卻與明月不同,在眾同門虎視眈眈之下,在雲芷與何雙爭權的狹縫中,她雖有思考的空間,卻無選擇的餘地。
    楊嬋輕輕淺笑,慢慢開口道:「多謝師姐指點,隻是我有我的路。」
    「如此。」明月似有惋惜地道,「你便不可能勝過我。」
    楊嬋嗬嗬笑道:「師姐說笑了,你比我高出一個大境界,我實無可能贏你。」
    「我所言勝敗,與境界無關。」
    明月搖搖頭,隨即對著楊嬋一指點來。
    指尖月華凝聚成一個銀白小點,看起來冷冰冰有如霜雪,但又亮晶晶恍如奇珍。
    楊嬋體內的元力就像受到了明月指間月華的牽引,迅速湧動,境界上的壓製讓她漸覺吃力,明明仍與明月保持著距離,但她體內元力竟然漸漸失去控製。
    楊嬋屏息,退後,雙手掐訣,自體內綻放銀輝。
    那聖潔月輝以她身體為中心散發開來,站在台上的楊嬋此時宛如一輪明月。
    「來得好!」
    明月讚歎一聲,隨即一指點來。
    她那指間月輝融入楊嬋的月輝之中,一大一小,同源月光,一開始更不相容,隻是很快便見到明月指間的月光漸漸消泯。
    不,不是消泯。
    明月停下腳步,沒有再逼近楊嬋,若有所思地感受著指尖。
    那點寒芒仍在,同時也在她的控製之下,卻被楊嬋的月輝包容其中。
    明月的神通並未散去,似乎源於某種同源的感應,她能夠感受到楊嬋的月輝之能,與她的神通有別,卻相融為一。
    此時楊嬋眼中,原本尚存的那一絲疑惑,此時卻因為想到了什麽,猛然明悟。
    這一悟,銀白月輝有如白練,月光不再散發,轉而聚攏,競相內斂,分明在那青天白日下,月輝之外的空間卻給人一種黑夜來臨的錯覺。
    明月的眼中出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迷茫。
    她默默收起神通,靜靜感受著楊嬋的月輝所透露出來的真意,徑自沉默不語。
    高台上,陰婆婆看向楊嬋,她的雙眼之中第一次流露出難得的讚賞,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似乎是說了聲「好」。
    月輝進一步收斂,所擴散的空間變小,而後凝聚在楊嬋周身,淡而清冷,不奪目亦不眩迷,隻是那樣的平平淡淡。
    突如其來的頓悟,加之對功法的融會貫通,讓楊嬋的清女望月訣修行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
    .
    ,那些晦澀不明之處一掃而空。
    明月喃喃道:「難道說,錯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楊嬋看著明月,神色微異,很快便看出了明月的異常。
    此時的明月已在走神,哪怕她的修為比楊嬋高出一個境界,但此時隻要楊嬋出手,明月必敗。
    但楊嬋沒有出手。
    明月給楊嬋的感覺與陰女教其他人給楊嬋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她能夠從明月身上感受到善意,這讓她有些不習慣,卻也讓她有些莫名的珍惜。
    「莫非我修行多年,隻專一法,反而是將清女望月訣修錯了方向?」
    似是捫心自問,又似是自我問詰,明月的元力產生了波動,境界出現了不穩之象。
    楊嬋見此,凝聚道音,傳入明月心田。
    「師姐,且看空中明月,月輝灑落人間,可曾區分森林山水?可曾辨明貧富善惡?又可曾區分多少大小?」
    明月此時正自分神,功行正亂,楊嬋與她同功同源,那道音傳來,不由得使她隨著道音而應答。
    「自然不曾,明月之輝落入人間,處處皆沾,並無區別。」
    這麽說著,她身子顫了顫,嘴角溢出一口血來,訥訥道:「所以說,我走的路過於單一,修行不能圓滿。」
    她的聲音淒淒,退了一步,又一步。
    何雙正欲出言喝醒明月,卻被雲芷攔住,道:「她們二人比試尚未結束,外人均不可插手,尤其是你我二人。」
    何雙看著明月此時模樣,痛心道:「你忍心看著文師姐留下的弟子修為盡毀嗎?」
    雲芷神色微微動容了一下,可是卻沒再回話,但也沒有要相讓的意思。
    陰婆婆盯著楊嬋,也沒有插手,隻是在審視著楊嬋。
    場中的明月,隨著楊嬋的話語傳來,不斷地後退。
    楊嬋又道:「月華處處皆沾,處處可又有別?」
    「無別。」
    「月光落在山中、海上,林裏,皆如是,師姐在山中、海上,或是林裏,可又有別?」
    明月的腳步頓住了,她不再後退,雙目之中迷茫盡去,境界甫一穩固下來,周身月華散發一陣,盡皆內斂,竟然修為更進一步。
    楊嬋和明月都已收起月輝,淡然相視。
    明月又恢複了剛上場時的模樣,頹態盡掃,她眼中透著欣喜,道:「師妹,好手段,這一次,倒是我承你情了。」
    楊嬋微微一笑,道:「師姐哪裏話,你剛開始指點了我,我也隻是禮尚往來。」
    明月搖搖頭,道:「論及清女望月訣,你我方向有別,雖同源,實則異法,我對你的那點指點,可別變成了誤導,你還是不要理會我那番言語比較好。」
    「他山之玉,亦可為鑒,若不是師姐,可能我也要對我的路產生懷疑,小妹很高興能夠在明月心大會與師姐相會。」
    明月淡淡一笑,道:「師妹客氣了,這是你我二人的造化機緣,經此一會,你我的路再無阻礙,可再進一步了,隻是但凡比試,便有勝負,我比你高出一個境界,以實力論輸贏實為不公,但以對功法了悟程度相比,這一次是我輸了。」
    「師姐……」
    明月搖搖頭,隻對楊嬋回以一笑,而後便下了場。
    陰婆婆的眼角微漾笑意,雲芷雖暗有不滿,但見明月無事,與何雙一樣,都暗暗略鬆了一口氣,對於那位文師姐,她似乎也有些舊情。
    沒有人知道,在那看台上,一頭白發的陳鷹正緊緊盯著楊嬋,幾度握緊手中劍,尋思了不知道多少拔劍的手段,但都總是隱而不發。
    那複雜眼眸中閃過的萬千思緒無人能看透,
    .
    但隻其中掠過的殺意,幾度鎖定了楊嬋。
    「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