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於雲端，慕長離漠然的眼神中沒有一物，似乎這世間千千萬萬事都不值得留戀一眼，他守了這虛無之境已有數不清的年頭，不大關心他人之事，旁人也不敢在他身上種下什麽因果，但是那人之事，近乎是他的責任了。

    司明境的人犯錯，他理應糾正此錯，所以需得將人重新接回。

    “殿主，穹天殿主言明，在他未出關前，此處由殿主管治，這大好河山圖歸屬虛無之境，殿主自然能……”身旁人語氣中生出的輕蔑明顯，但眼前人並沒有任何表態，慕長離眼底無光，眼眸深如寒淵，淡淡的視線從雲層之中收回，他記得穹天殿主的一句話，其餘的……

    “孤傲絕情的慕殿主何曾下過雲端，染過凡塵雲煙，此刻何來的資格，管這紅塵恩怨。”這句是那人在九重天天君離開此地時對他而言的，紅衣翻飛時，因為氣極而麵有諷意，頰上的胭脂醉紅，還有空氣中尚有的清冽酒香，那人最喜飲這紅塵酒，好管紅塵俗事，一直為他所不解。

    所以他依然記得的，不過兩句話。

    “穹天殿主直言，司影境殿主不日即歸。”依舊淡漠的語氣實在讓人生不出什麽希冀，其實他若不想說，也可不做這番解釋，可這話說了出來，倒像是能成真似的。

    薄唇間的冷言冷語，都及不上眉眼間的淡漠神情，這男子為仙，卻像是畫中仙，雖不染凡塵俗氣，但還像是遠離了仙人氣質，儼然成畫中人物了。

    雙手端著畫卷的人遲遲不語，掩下的神情中，開初散不去的輕蔑變成了兩分怒氣，可是周遭的氣氛沒有絲毫變化，慕長離清寒的目光在眼前人身上掠過，望向了別處。

    “那這王朝氣運……”盛歡再開口之時增添了些畢恭畢敬之意，看似心平氣和的靜等著回複。

    別處還是白茫茫一片，遠處山巒也是虛無縹緲的存在，虛無之境慣常見白色，自到虛無之境成為一方殿主，也是不識天地還有其它顏色，倒是常聽那人說起，三界各處還有山外山，雲上雲，還有一輪明月美輪美奐。

    除了因為那人的緣故，司影境還熱鬧些，諾大的虛無之境當真是能一眼望到頭了。

    “等那人回來吧。”說話之人不知自己聲音中染上了歎息之意，隻是心中微有所思，大好河山圖上留有司影境的印記和氣息，況且，他隻司法度，不管恩怨。

    第十個千年，虛無之境拒了九重天天君的來訪，這是曆來的第一回，但若是那人還不歸來，這三界的恩怨牽扯不盡，法度終也是要改了。

    然而穹天殿主的意思，是讓他親自去將人帶回來。

    瀛洲三大峰此時都在雲霧繚繞中，除去雲峰外，還有北麵禁崖後麵幾十裏地的青峰，東麵瀛洲聖地赤羽峰，據說瀛洲長殿主就是在此地飛升而上九重天的，所以瓊華殿殿主雷戟將弟子顧青葬於此處後，各弟子皆閉口不談此事了，赤羽峰是神聖之所在，他們身處瀛洲修煉的終極追求。

    第三日，派去的人帶回蓬萊的兩名弟子歸來，三人臉上神色都有些怪異，瀛洲此事後續是水雲榭殿主雲起負責。

    幾人具體談了何事不知，當時雲青兮正守著她那呆愣的六師弟明羽，這少年連著三日不吃不喝，雖修行有辟穀之說，可倒是沒有連水都不飲的例子。

    雲青兮就坐在門外的石凳上，既是看著房間裏頭發呆的人，也是擋了其他有心前來安慰的弟子，此時若是憑自己不能走出此事，日後修煉怕是易心誌不堅而出事。

    做前事隻需她的一雙眼睛，做後事不費一言一行，這些人當真是避她如蛇蠍。

    隻是心中還是想著此時主殿商議之事，她暫時去不成蓬萊，可是蓬萊好不容易來了人，她還想打聽打聽蓬萊一些人的消息，不知這三年可有什麽變化。

    想來重回九重天隻有一個法子，就是修為長進，登上仙級。雖說三界平等，但凡人生死有命，需入輪回，若是不出意外，每一世皆是飲一碗孟婆湯，始一段紅塵事，便是實在沒什麽意思。入魔，可惜成魔也沒那麽簡單，也得需要一個緣際的。仙人可好，整日裏看看山水，飲飲朝露，了斷凡塵俗事，豈不愜意。

    今朝落入這副身子，天賦雖遲遲沒有看出，但好在底子不錯，雖因為承載她的元魄損耗了大半修為，可若不如此，或許因為要找一副合適的軀殼而要在天地間遊蕩幾年，可就因如此巧合，她反而心生疑惑了。

    畢竟這具身軀與她如此契合，若不是不可能，她險些以為這便是她原本的……

    雲青兮眼底笑意漸漸淡去，她要看到實在的東西。六師弟明羽與她同處治鏡閣，修的是同門心法，師父雖然不在，但是明羽在不大的年紀，修為卻如此之高，暫時還能從其處受教一二。

    從前三年沒有任何表示是因為身體心脈受損，強行修煉不妥，好不容易重活，哪能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好讓一些人……也嚐嚐絕望的滋味。

    雲青兮眼眸幽暗，刹那間不複明光，來日雖方長，但能損之必執之。

    “五、五師姐，雷殿主有令，說讓六師兄前去瓊華殿，有要事相商。”前來報信的人臉上有看得出的緊張，雲青兮斂了斂心緒，治鏡閣門下弟子不多，但眼前人實在有幾分麵生，何況這份緊張，不像是全因她的緣故。

    “三師兄可被請過去了，還想著和三師兄切磋一下棋藝，這幾日都不曾見到三師兄，可真是記掛的很呢。”雲青兮看著前來傳話的人，輕抿著唇，情況未弄明，而且瀛洲上下看似平靜無事，但其實鬆散的很，對於她的懷疑，水雲榭殿主雲起也不是沒有過。

    這話說來，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昨日偶遇一回，傅祈卿態度明顯，那張清冷的臉，當真是想在眾人麵前撕下他的麵具，三年前說是奉水雲榭殿主之名前去接應她與那便宜師父，可是她當時重傷不得動彈，這人居然……

    真是衣冠楚楚，舉止讓人所不齒。

    “五、五師姐……”前來傳話的人話在嘴邊，不敢多言。

    雲青兮淡然一笑，如此也沒什麽，來日方長的很。微現怒火的眼眸中仿佛又出現了那白衣身影，當時看不真切容貌，可是一身清寒氣質，瀛洲之上，唯有傅祈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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