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青兮倒是感覺到一絲氣氛變化，瞥了一眼看模樣生了怒意的人，突然冷淡一笑，凡人的心思也有好猜的，或者說眼前人於她，並未有所掩飾。

    “這仙門弟子還有救嗎？”十分平靜的聲音，但如珠玉落於青石板上，兩者都是幹淨的東西，聲音也顯空靈不少，雲青兮不覺再抬眸看了一眼麵前的人，還未聽過男子有這般聲音。

    白南燁此時沒有在意這人的眼神，直接繞過書桌走向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但在離得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打量著白衣男子的臉色。

    眼神中的冷意不太明顯，但站在一旁也算冷眼旁觀的雲青兮被麵紗遮住的臉上漸漸浮上了一些興趣意味，這男子確實比她想象中的大膽許多，畢竟尋常人知道有妖想要自己的性命，多是嚇破膽了，而剛才她還未出手前，這人還是鎮定自若的很。

    地上的人除去嘴唇異常蒼白外，似乎看不出什麽異樣，甚至神情平靜的像是……睡著了。

    白南燁視線停在這人身上，也是仔細打量了一會，他身邊雖有不少妖出現，但從未有過這樣的例子，還有妖能附於人的身上，隻聽說過被鬼氣纏身的人可能會魔怔，外人看來就像是瘋癲了一般，就如……李家那女兒。

    男子原本平淡的神情一時間變得冷了許多，前幾日夜中來找他的那女子，恐是會在這新婚之夜動手，突然想到此事的解決辦法時，白南燁周遭的空氣也冷了不少，他既已經得了那一縷魂魄，則是那女子也終究無法入輪回轉世，隻能生生世世留在冥府了，而且若是死後還害人，定是要入地獄十八層的。

    不知為何，這般認知讓他心中發寒，他自認手上也不幹淨，但是從未插手不屬凡間之事，就如這本是閻君管轄的……

    對於三界的秩序，就算他自身就是一個例外，但未有這個念頭想著打破，更何況……男子臉上的苦笑十分明顯，卻又遮掩的飛快，以他一隻腳踩入黃土的情況，何談的此事。

    雲青兮一旁的站姿始終未變，慣常臉上該出現的不耐之色也沒有，眼神中的眸光比之剛才是亮了不少，這男子的神情有了變化，心思從臉上看不全，但是她有些好奇這般複雜的神情，既是帶著兩分自嘲和七分冷意，還有一分悔意，雖很淺很淺，淺到幾乎被冷意給掩蓋過去了，但人的七情六欲之中，這一點於她而言是很難見著的。

    就這一分神色，她便有心思在眼前這事上了。

    白南燁突然收回了視線，也是同時不動神色的將自己臉上所有的情緒掩了去，起初想著這道士與他並無關係，但思慮到那兩枚銅錢，眼中所見的景象卻是有了變化了，說到底，也並不是這人想害他。

    而是這妖……他倒是能感覺到妖的氣息，而且這氣息也十分虛弱，白南燁抬眸瞧了一眼身邊的女子，便是不知剛才這女子用了什麽法子，眸光未得什麽變化，僅是看著女子對上他的視線，他便在這眼中見到了另一個景象，可是忽然間視線移開，他額頭竟是控製不住的出了薄汗，這是……極高的修為。

    再是看了一眼身旁的人，突然默不作聲了。

    雲青兮全然不在意這人問這話的意思，瀛洲也算是九重天看重的仙門之一，如今本就是在九重天的旨意下開展的除妖行動，若是有仙門弟子被妖害死的消息傳回天界，或者並不會傳到這地方，除落了個學藝不精的名聲外，妖誅仙一事還是引得眾人大怒，雖是仙門弟子，但九重天曾言，這些仙門弟子修仙，自然也在天界管轄當中，誅仙一事若三界有人敢犯，定是要遭誅心之罪。

    這回天界可能不會管一個仙門弟子的死活，但是瀛洲定是會追究的。

    所以這人救與不救……

    雲青兮突然偏頭看向一旁的男子，此事因他而起，若是她不想費心思解決，自然最好的法子還是交由眼前這凡人處理了。

    至於這隻雪狼妖……雖說這妖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死眼前這身子羸弱，本身也沒有多少壽命的男子，但畢竟眼前這人身份不同，這身妖骨自幼該是招惹了不少妖了，還不知其對妖的態度如何……

    “公子想救地上這人嗎？”雲青兮反問道，語氣頗淡，實在也聽不出什麽情緒。

    紅衣女子蒙著白紗，麵容有些模糊，但是身姿窈窕，舉止間十分冷清，白南燁本不在意地上的人，卻因這話認真的盯著地上昏迷過去的人良久，之後才有些釋然的開口道：“姑娘說笑了，在下不懂得什麽降服妖的法術，區區一介凡人而已。”這話或許連他自己都覺得諷刺，但還是語氣頗重的說著。

    “我倒覺得公子雖是這般冷清的人，但與妖也是素有來往的……”雲青兮不住的點著頭，說這番話時視線卻看向窗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但這話還有後半句……

    “公子這身份細說來也是十分特殊，若是日後能有機緣，說不定以這凡人元魄也能改了三界的秩序。”明明是這般聽來雖是不減霸氣卻讓人毛骨悚然的話，眼前女子像是說尋常之事一般提起，而且眼中竟是看不到任何畏懼之意。

    白南燁一時說不出話來，這女子所言未免過於……膽大妄為了。

    這三界秩序原是由天界管著的，雖說身後還有那個真神領域作主，但傳聞所言，那個領域的神並不管三界之事，但唯看重三界秩序，若是有人想更改，則是要被天界誅心的。

    但眼前女子如此……語氣平淡的說出，還是讓人一驚。

    “姑娘……若是九重天的人，也不會說這番話的。”白南燁目光幽深，像是夜色一般濃重，看的人如進漩渦，注視久了之後像是抽離了魂魄。雲青兮正巧見到了眼前人凝思時的模樣，不覺眉頭一挑，這人……對於她剛才簡單不自量力的話似乎並沒有懼意，更多的是帶著不解。

    不解是嗎……

    她剛才那番話，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一股腦的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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