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庭院中的靜寂本是常事，但似乎對於今日剛來的客人來說，眼下的氣氛實在有些壓迫人，兩人皆是沉默半響後，駱啟之才是再看了眼前人幾眼，然後見沒有任何異樣，又默默的收回了視線。

    這四處飄溢的酒香也快散去了，今年這番飲酒可不得痛快，但是想來明年……未必有這個機會了。

    “南燁，我母親那些心思你心中也知曉，白家與駱莊本就不是生意上的對手，但是我完全尊重你的決定，也一定會支持的。”顯然眼前坐在石凳上信誓旦旦模樣的人沒有看明白麵前人的心思，但剛才這番話白南燁可是記在了心裏。

    白衣男子眼底頗有幽光，不知為何嘴角嚼著一抹十分淡漠的笑意，然後對著麵前人，神情認真的說道：“今日回去可以告訴你母親，這白家日後也是要送人的，若是她想要白家的生意，自然也好說。”

    玄衣男子眼底的光突然亮了幾分，但是眉眼間的疑惑卻是明顯的浮現上來了，大哥這意思……是什麽時候做了這個決定的。

    “大哥……”駱啟之頓了頓，心裏的話還是說不出來。

    母親的那些心思在臨川城百姓心中也沒有藏的那麽嚴實，若不是駱莊的生意這些年發展的還不錯，依著母親那些實在有些放不上台麵的手段，還真是……大哥若是將白家交在她手上，也不知是好是壞。

    “大哥……還沒有找到能根治你的藥嗎？”眼前人也不過二十出幾，更是白家唯一的子輩了，論孝的話也該努力活下去，但是見眼前人的神態，仿佛是看開了許多東西，也是在這尋藥的事情上沒有心思了。

    白南燁嘴角的笑沒有消退，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對剛才麵前人所問做否定的回應，雖是如此無望的局麵，但是在白衣男子眼中見不到半點傷感。

    畢竟他還是奪來了幾年的時間，而且身前並沒有留下什麽遺憾，隻是修域……白南燁眼角的笑才有了些澀意，就是不知道這孩子日後會怎樣……隨了他十五六年的時間，這性子有時候還是剛硬的很。

    “近來城中出現了不少修仙之人，就前日我與母親還接待了兩位，據說是從瀛洲來的弟子，我本還想著能問這些弟子一些治病的方子，但是他們隻笑而不語，說的話也是讓人聽不懂……”駱啟之說這話時還想起了當時的情景，於是乎便對眼前人說了。

    “我把大哥的病狀跟他們說了，結果他們聽了反而笑了起來，當時我就惱怒了，想來修仙之人也不是如此不明事理之人，那兩人身上皆穿著白衣，看起來確實是門派的衣裳，隻是母親還有事相求，還得好好款待幾日，但該是今日那兩人是要出府了。”但看眼前玄衣男子的神色還有憤憤不平之意，白南燁依舊顯得十分悠閑的靠在躺椅上，直到有侍女自走廊處過來，端來了一碗湯藥。

    “瀛洲也算得上是仙門中頗負盛名的門派，怎得感覺其門下弟子沒有多少真才實學，母親這幾年頭疼的病，都是已經花了有上千兩銀子買那些人說是從瀛洲帶來的藥材，說是受了仙氣滋養的藥材定是與凡間不同，我聽了自然心喜，想來送些到大哥府中……”這話自然還未說完，見著有侍女送了藥過來，這話便停住了。

    白南燁看似十分隨意的姿態，但還是聽著這人念叨不停的話，視線僅是落在端來冒著熱氣的藥碗上一眼，便是淡漠的移開了，他已經不需要這東西了……

    “那大哥就先喝藥吧……”駱啟之神情關切，眼睛看著躺椅上沒有半分起身意思的人，看到這藥……

    “對了，那兩名弟子說是日後會親自上門拜訪，順便帶來一些上好藥材，雖然不太能理解，但是那藥材應該是較好的。”駱啟之也看了一眼那濃黑的藥汁，不覺咽了下口水，覺得殘留在嘴裏的酒味起了不少作用。

    大哥這麽些年每日都要喝藥，確實太……

    “先下去。”白南燁語氣很是冷淡，但是至始至終都未再看放在石桌上的藥。

    一旁的駱啟之大概也是察覺到了什麽，眼神不太明了的看著麵前人。

    一時間正好對上了白南燁看過來的視線，涼的讓人一驚了，玄衣男子輕咳了一下，以掩飾失態的神色，也是突然站了起來，步子不覺往前移了幾步。

    “大哥……是不是我說錯話了。”繼續沉默當中，駱啟之發現眼前人好不容易有的些許笑意再是消失了。

    “大哥，那我先回去了。”男子嘴角一扯，當真覺得眼下突然冷下來的氣氛是因為自己說錯話了。

    白南燁依舊沒有作聲，眼底的眸光卻是寒的有些滲人，大概是那兩名弟子有些什麽線索，關於他的……再是如今正睡在府中客房的那名瀛洲弟子，同樣容易引得人來府啊！

    但是在剩下的時間裏，他倒是不太情願惹上這些麻煩了……

    “啟之，白府的人……日後你也幫忙照拂一下。”白南燁難得開口，駱啟之本以為是要說上什麽要緊之事，但是這話，他點了點頭，自然允諾了就會做到的。

    大哥該是放心不下白府年老的那幾位下人吧。

    “那大哥，啟之先回去了。”每回來白府從來都不算白來，大哥雖然不太管白府的生意，但是大哥周遭的氣場是離得幾尺遠也能感知的，母親並不反對他常來白府，隻是因為大哥這身子，還是要多多休養才好，所以他少來府中打擾也好。

    玄衣男子拱手行禮退去，臉上還有未盡然之意，但是人還是離府了，今日之事回去後稟報給母親，大概是會很歡喜了。

    眼中見不到玄色衣裳後，白南燁的視線落在了那白玉瓷碗上，再是就在旁邊放著的一個酒壇，這藥跟酒，兩者的滋味選擇很是明顯了。

    這人生時日不多，莫要自找苦吃的好。

    躺椅上的人微眯著眼望著天際，今天這天氣著實不錯，就是不知道他這身子能不能熬過千秋節後，府中還是有人盼著過個好節。

    至於那兩封信與那畫像女子，他也沒必要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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