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觀盡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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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璞玉好心思,小殿下倒是好久沒有如此開心過,咱家謝謝璞玉了。”

    見到劉協高興歡喜,呂喚也不僅心情大好,摸著光滑的下顎,滿臉都是笑意,一雙眼緊隨著雪橇上暢快的劉協轉個不停,雖然小黃門和宮女們早都退出去,小亭四周無遮無擋,寒風颼颼地吹進來,董信都能感覺到鐵甲傳導來的陣陣寒意,可呂喚卻臉上紅光滿麵,顯然是心情極好。

    對於呂喚,董信自是打探過一番,這呂喚原本也在靈帝身前侍奉,因早年在宮中博覽群書,文采韜略俱佳,深得靈帝賞識,隻不過呂喚生性淡薄,不願參與張讓、趙忠為首的十常侍和宮外士大夫們爭鬥事情。特別是呂喚有一個族兄叫呂強,也曾是中常侍,黃巾大起後,因為呂強向靈帝建議取消黨禁,懲處貪官,遭了十常侍的忌,使人誣陷其弟,憤而自殺。

    呂喚自那時起,更是心灰意冷和十常侍疏遠起來,慢慢地也被十常侍在靈帝麵前排擠,劉協入董太後宮中後,就自請到了董太後宮中,從此終日和這劉協為伴,雖然礙著身份,可在內心裏卻是把劉協視作自家子侄一般,劉協歡喜,他自然會很高興。

    “璞玉。”盯著歡喜的劉協好半晌,呂喚轉頭笑著對董信說起話來。

    “你可知這些時日殿下為何沒來你這裏?”

    這一點,董信倒是沒想過,原先隻是以為劉協小孩子心性,新鮮過後也就罷了。或者,劉協又找到了什麽讓他更感興趣的東西,把心思又轉到那上麵。反正董信接納劉協,原也沒抱著怎樣的心思,劉協此時畢竟僅僅是個孩子,就是日後成人也不過是個橡皮圖章一樣的人,做不得什麽事情的主。

    不過,最近一些日子,董信倒是有些擔心劉協是不是生病了。現在這個時候,甚至是直到幾十年後,都是經常爆發瘟疫的,而且尤以中原地區最甚。呂喚此時神態,倒是不似劉協生過病的樣子,董信倒是放下心來。不過,對於劉協為何這段時間沒來,董信沒打聽過,哪裏知道事情原委。

    呂喚似乎原本也沒想著要董信回答,繼續說著:“你傳授給殿下的太極拳,小殿下感覺極好,也教授給咱家習練,習練之後咱家也是如此看法。殿下雖小,卻極為孝順,又拉著太後和聖上習練。聖上龍體一向欠佳,可對於這太極拳能強身健體的說法卻是不是全信,隻是聖上向來寵愛小殿下,無奈中招來太醫令觀瞧小殿下打這太極拳。太醫令觀後稟報聖上,說是沛國人華佗編撰五禽之戲,有輕健身體之效,他觀這太極拳,和那五禽戲有異曲同工之妙,而且看似還要比那五禽戲高明許多。”

    “有太醫令此話,聖上才隨著小殿下習練,隻不過聖上精力不濟,每日裏隻能做得一兩式,即便這樣,聖上也覺得每次做完身體精力都好上許多。小殿下在聖上麵前極力誇讚與你,聖上惜才,十日前已囑蹇碩報備尚書台,升你做裨將軍、上軍假司馬,隻是觀你服飾,似乎還是百人將。”

    東漢光武帝劉秀,鑒於西漢大權旁落於貴戚大臣,所以竭力集中權利與君主,凡機密大事都交給上書以製約三公。尚書的官衙在宮禁內顧稱台閣。尚書台權利極重,即出詔令,又出政令,就是朝臣推舉,都歸尚書台主管,名義上尚書令可控製三公,但到了東漢末年,尚書往往被握有實權的外戚、宦官所左右。

    漢代軍中,司馬一職實為副將,假司馬差不多就是副將的副職,級別基本上是隨著主官的官職高低而定。上軍校尉蹇碩的級別是四品,其司馬就是五品,而假司馬就是六品。裨將軍是五品,也就是說,如果董信這個假司馬加上裨將軍的銜職,那他就是和軍中司馬一個級別。漢代的裨將軍級別極高,像鷹揚將軍、折衝將軍這樣的雜號將軍品級也才是五品。

    不僅僅是上軍之中,就是八校裏也沒有加上將軍品級的軍司馬,更不要說假司馬了。現在上軍中的軍司馬是潘隱,假司馬是並州人張揚,還有一個別部司馬叫趙瑾,據董信所知,這幾人也是董旻陸續推薦給蹇碩的。這幾人現在雖然都是有品級的官員,可董信有了這個裨將軍的名號,品級還在張揚和趙瑾之上。要知道,這張揚原本在並州刺史丁原手下時,就是武猛從事,日後可是做過河內太守的,也是討伐董卓的諸侯之一,如今自己品級還在張揚之上,日後做個諸侯也未為可知,這不由讓董信心中一陣狂喜。

    董信投軍,就是為了保住身家性命,但前提是他必須要有自己的實力,現在他一個屯長顯然是遠遠不夠的,如果成了裨將軍,那他就是平步青雲,一步越級跨進將軍行列。呂喚著重提及劉協在靈帝麵前誇讚他,意思董信自然是理解的。隻是,十日前就知會蹇碩,也是靈帝抱著要健碩推舉的意思,免得世人說起董信,會說他邀寵幸進的意思,可這麽久的時間沒有消息,那又是為了什麽?

    莫非,是尚書台那裏拖延?

    呂喚好似知曉董信心中所想,放下茶杯看著董信淡淡道:“我央人去尚書台查問過,並不是尚書台那裏的事情。”

    不是尚書台,那問題又出在哪裏?猛然間,董信心裏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莫非,問題出在蹇碩這裏?”

    董信有些不相信地問呂喚,呂喚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不過董信顯然明白了呂喚的意思,那就是問題一定出在蹇碩身上,隻是蹇碩為什麽要拖延阻攔自己晉升官職呢?再想到剛剛組建上軍時,潘隱、張揚、趙瑾都是董旻薦給蹇碩的,雖然張揚早有武名,潘隱是南陽宛城名士,可趙瑾和自己相差不多,也沒什麽出奇之處,銜職卻也在自己之上,難道是因為自己和董旻的那個所謂的族親關係,從而忌憚自己?

    看著一頭霧水的董信,呂喚輕歎一口氣說道:“璞玉在相邀北軍好友來投西園八校時,可是曾極力勸說你那些北軍好友投奔曹孟德的典軍?還說,曹孟德敢作敢為,乃是當世豪傑,早年在雒陽北部尉任上,就棒殺過權貴。又說,曹孟德識人善任雲雲。隻是你們去時,曹孟德不在軍中,軍中從事隻許你們伍長之職,你才不得已舍了北軍好友,尋那董旻薦來上軍。”

    呂喚所說,卻是實情,董信最初一心想要在曹操的典軍中某個職位,他倒不是想著從此就跟從曹操,因為明年這曹操就會舍棄他的典軍校尉一職,單人獨騎逃出雒陽,董信是想著和曹操至少先混個臉熟,日後也好作為。隻是到了典軍,那裏屯長以上官職早都人滿為患,甚至什長也都所剩無幾,他又不甘心做個和曹操說不上話的小伍長,沒辦法這才去找董旻求助。可就為這件事,這蹇碩也不至於就記恨自己啊。

    見董信不解,呂喚苦笑著解說:“璞玉,你可知道曹孟德當年棒殺的是何人?”

    見董信不語,呂喚心中明白董信毫不知情,不由輕歎口氣,對著一臉懵懂的董信解說道:“曹孟德昔年棒殺的那個所謂權貴,正是蹇碩的叔父。”

    呂喚這一說,董信也猛然想起,當年被曹操打殺的那個所謂權貴,好像就是個宦官親屬,如果真就是蹇碩的叔父,那蹇碩還真有理由不待見自己。其實,這三個月來,董信就發現蹇碩對自己很冷淡,原本還以為蹇碩平素不苟言笑慣了的,如今看來,卻是從心裏在厭煩著自己。

    呆了片刻,董信很快回過神來,冷然笑了笑道:“那話卻是說過,不過那曹操曹孟德卻是敢作敢為的豪傑。”

    “豪傑?”

    呂喚嘿嘿笑了笑道:“你可知當日蹇碩叔父為何被曹孟德棒殺?”

    “還不是夜間為非作歹。”

    “哼”,呂喚不屑地搖搖頭:“據咱家所知,蹇碩叔父隻是夜間和人在外吃酒,回來路上就被曹孟德毫沒來由的拿住棒殺。”

    呂喚的說法自是不能讓董信相信,董信笑著說:“莫非那曹操和蹇碩叔父有仇?即便這樣,若是那蹇碩叔父沒有違亂法紀,曹孟德哪裏就敢隨便打殺人命。”

    呂喚見董信不信,長出一口氣,盯視著董信一字一句說道:“你可知曹孟德的父親何人?”

    “當朝太尉曹嵩,隻不過四月間已經被罷官。”

    “那你可知,曹孟德祖父又是何人?”

    “費亭侯曹騰。”

    “曹騰又是何人?”

    “。。。。。。宦官。”

    董信似乎想到什麽,可又說不清楚,吃吃地回答著呂喚一句接一句地追問。

    “對,曹騰是宦官,而且還是個大宦官,他在世時,張讓、趙忠之流都還是小黃門,都得過他的照拂。”

    呂喚娓娓向董信解說道:“當今之世,士人大族和宦官勢不兩立,水火不容,近幾朝以來,文人士子加上權貴外戚每每和宦官殺得你死我活,可偏偏幾朝聖上為了製約外戚專權,又都需要扶持宦官參與朝政,雙方爭鬥難分是非。隻是那些文人士子能操縱輿情,以至於現在世人聞說宦官,莫不切齒痛恨,許多文人士子也以和宦官爭鬥為榮,長此以往,吃虧的最後多半還是宦官一邊。”

    “雖然頗有才幹,可那曹孟德也心思機敏奸猾無比,他自家祖上有著宦官印記,自然就要極力隱去,而若想世人不揭他家世,自是要和宦官交惡這一途最為便利。若隻是為一己私利也就罷了,偏是這曹孟德行事很辣,對於宦官親屬動輒打殺,毫不留情。幾年前,甚至還曾入張讓府中假做行刺張讓。其實隻是曹孟德借故進府,未及見到張讓,便對幾個張府家人痛下殺手。本來張府家人無人敢拿他,可曹孟德卻不走大門故意翻牆走掉,倒是搞得張讓一頭霧水不知所以。隻是在事後得知,曹孟德借機大肆宣揚他痛恨宦官要為世人除之,並潛出雒陽棄官回鄉博取名望,張讓才搞清楚曹孟德為何要殺他的家奴。”

    “你想,曹孟德假說要誅除宦官,可他僅僅殺個張讓又怎算誅出了宦官?”

    “至於雒陽這裏,自有他父親代為在聖上和張讓等人那裏周旋,然後幾年後又被征辟為官,甚至因為名望鵲起,官職還越來越高,這一次竟然做到了典軍校尉。。。。。。以咱家所看,這曹孟德不僅奸猾無比,還是一個沽名釣譽不擇手段之人,日後璞玉對他最好敬而遠之,若是同他相處一起,則需小心了。”

    呂喚一番話,直說的董信冷汗津津,按照董信了解到的呂喚為人以及他的地位,斷不至於扯謊騙他這一個小小的屯長,況且仔細想來,呂喚所說曹操的所作所為,又確實值得讓人懷疑,而且曹操為了洗白自身宦官後人的烙印,所做這些也卻是合乎情理。再想到日後曹操所為,當真是不擇手段,為了達到目的,可以輕易殺掉他的朋友、部下,甚至名望卓著之士,每次做來都會毫不手軟,不由有些發呆。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說得好!”

    呂喚擊掌讚道:“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璞玉這話極好,當可將曹孟德一言以蔽之。”

    見董信還在發呆,呂喚以為是自己將他嚇住,不由輕笑起來,拍拍董信放在桌上的手臂。

    “璞玉也不必過於擔憂,你還年輕,辯事不清也是常理,日後還需謹言慎行方好。蹇碩拖延之事,小殿下回去自當奏報聖上,你那官職不日就會到手。隻不過。。。。。。”

    呂喚略一沉吟:“聖上極為看重蹇碩,這也是聖上要他做上軍校尉的緣由,此次聖上也不會過於責怪蹇碩,也就是申斥一番而已。隻是這樣,這裏對你可就是是非之地了。”

    經過這一次挫折,謹言慎行董信自是謹遵,可呂喚關於蹇碩的那番話,董信也是聽得明白,那是呂喚在暗示他要離開上軍,這也讓董信心中豁然一亮。

    見董信醒悟,呂喚才又端起茶杯,愜意的抿了口清茶,“璞玉,你這新茶卻是極好,可否再送我些。”(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