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筠雖然從未修煉過，卻也聽哥哥說起過：修煉之人肉體凡胎，若想真正的活得長久，必要對自身血肉筋骨進行鍛造。金屬以火鍛造，人與靈器則以天火鍛造。而如今，她的真身並不在此，硬要說起來，應當是靈魂會受到雷霆錘煉，可是應當如何做呢？

    明白筠抬頭，眼前依舊停在兩人鬥嘴的那一幕。總是，要有些提示的……“得失嗎？”明白筠望向山洞外，大約是受心靈感應，山洞外的場景再次開始變換，從最初的無法阻止的天命到不知不覺就改變的路途。原本帶著迷茫，帶著笑意還有其他所有所有的塵世的雙眸沉寂下來，明白筠盤起雙腿，認真地注視著外界。

    這廂明白筠依舊沉睡，另一方四人已經各懷心思地開始了周旋。

    “浩兒，老爺叫你過去呢。”連城主母親自前往連城浩的院子，溫柔地敲開門。

    “真是勞煩伯母了！”連城浩早知前院發生的事，此刻見來的是連城主母，便微微放下警惕，溫和地吩咐下屬將主母送回院子，才轉身進了屋子收拾自己——畢竟人前他隻是被前院吵嚷驚醒，尚未換過衣裳。

    他剛進屋關上門，身後便落下一個身影。

    “我常聽聞強力敵所有，怕也不盡然。”女子坐在桌前，取過桌上的杯子喝茶。

    連城浩關上門的手不由輕輕顫了一下，才一臉驚惶地轉過臉長舒出一口氣，道：“玉姨，你可是嚇到我了。”

    玉色麵不改色地望向他：“你也能被嚇到？你怎麽料到連城狄會讓人來找你的？”

    “如今連城旭不在……就算在，能與連城狄說上話的，也不過我而已。”連城浩微微勾唇，走向屏風後換衣裳，“不過，不算上玉姨，若是玉姨願意……”

    連城浩話音未落便被玉色打斷：“夠了，玉露那小人……哼，連城狄也不是什麽好人。你也不必假惺惺，你若真心助我，便不要提他。”

    連城浩已經換好衣服，從屏風後走出：“我隻是慶幸，玉姨願助我，實乃幸事。玉姨當初為小人所阻，今日浩不過做一回小人助玉姨。”

    玉色不知怎麽的心跳一頓，見連城浩不在意地便要出門去，不由添了一句：“你……連城狄不是什麽善類，與虎謀皮……”

    連城浩開門後，清風襲來，原本就秀雅的衣衫輕輕飄起，他回頭溫柔而禮貌地笑笑，竟不似人間。玉色猛地閃身，又穿過層層屏障回到明白筠的屋子裏。

    連城浩急急忙忙地趕到主屋，又在門前止住，整理了衣裳才開始敲門：“伯父，是浩兒來遲了。”

    “進來吧。”

    連城浩推門進去，隻見連城狄背對著他，立在側屋的畫前。聽聞他進來，才帶著和藹的笑容轉過身來，招手道：“何必拘束？你就是太知禮了！難道不曾聽聞那些大能皆是瀟灑之人？”

    “是曾聽聞，隻是侄兒覺得俗世之禮之所以能存在那麽久，必有其道理，更何況從小習慣了……這也是侄兒遲遲未曾洞明的原因。”連城浩不由出聲維護自己的道。連城狄皆是虛語，必要時他也需主動透露出一些自己的消息，才能換回自己想要的消息。

    果然連城狄聽到連城浩未曾洞明，眼中不由劃過了思索。連城浩雖說是連城家人，他也多加關注，但大家子弟在脫殼前大多都會在門派修行，連城浩、連城旭亦是如此。不過連城浩自己說此次歸家前他的師傅在他身上下了禁製，以至於連城狄以脫殼多年的實力尚看不出他的修為。當時連城狄懷疑過，如今他卻主動暴露實力和道心，虛虛實實，不由令人深思。

    “君子之道麽，也就浩兒你這麽個雅致的人願意走了。”連城狄臉上的笑不由緩了緩，隻幹澀道。心中卻對連城浩愈發警惕，不過想要把阮容許給他的心思更加深了幾分——畢竟都不是什麽善茬。

    連城狄又一次轉過身：“浩兒覺得這畫如何？”

    連城狄眼前的是一幅美人圖，畫上美人舞姿翩若驚鴻，垂眸間盛世無雙。

    連城浩怔了好久，待連城狄又問了一遍才恍惚道：“我……我不敢說，我不知……”連稱謂都驚變了。

    連城狄滿意道：“但說無妨。”

    “與……明姑娘甚像。”連城浩垂眸。

    “是啊，明家不僅術天下無雙，容顏也是再無二者，真是神奇的血脈啊。”連城狄滿意地看到連城浩的反應，正色道，“如今外麵盛傳……明白筠也說哥哥不見了，這麽一來明家隻剩下了她，你想到了什麽？”

    不見了？阮容也是這麽說的，明白筠醒過後肯定有多透露了些消息。“莫非……明白俊自行離開，為了讓我們不得不保住他的妹妹？”

    “是啊。”連城狄沒有透露明白筠提到的殺手，因為他有兩種猜測，一個是殺手是明白俊安排的，畢竟不管怎樣明白俊都可以稱的上驚才絕豔的一個人；要麽，就是其他家族提前出了手。如今他要做的，就是明裏讓連城浩去實踐第一個猜測。

    “伯父有何見教？”連城浩一臉肅穆，問道。

    “我們連城家可是坦蕩的世家。”

    “那……不如把明白筠送入無名門？我與連城旭也好看著。”更重要的是，他好看著。

    若是不提連城旭，連城狄大約是不會答應的，但一對比連城旭，連城浩好歹處處為了連城家著想，再想到明白筠單純無知的樣子，連城狄便又放心了幾分。更何況無名門向來與連城家交好，將明白筠交付那兒等於是時時受到監視，同樣連城浩的行為也受到了監視，而表麵上仁至義盡。

    “甚好，筠兒本就與連城旭有婚約，隻是旭兒不著家，才想著不耽誤人家姑娘。”

    “那侄兒這就去安排。”連城浩拱拱手退下，知道走回自己的院子眼中才浮現出幾分興味，憑直覺，他就覺得那明家大小姐也不是什麽單純無知之人，不過連城狄那麽覺得了，他倒真想去交談上幾分。

    隻是兩人都不知道，即便在這連城府，在兩人眼皮底下，明白筠早已不受他們兩人控製了。

    何為“得”，何又為“失”？

    野史雜談常道：有得必有失，無失既無得。明白筠倒是記得曾經看過一位大能在飛升前著一書，名為《求不得》，在此書中寫到了他的道：人生無處不得，無處不失，看淡失得，才能得所欲。然而據哥哥說，此書流世後不過幾年，大能飛升失敗。沒有人知道是因為道毀，還是因為著書立作觸怒神權，隻是自此以後極少有大能著書傳於後世了。

    明白筠總覺得即便迫於生存，對自己而言想要拋棄一切悟出大道依然難如登天。她總還是少女心，不願意為了什麽道放棄俗世之情，如果可以，她修的大約是塵世萬千道。然而不幸的是，她被迫要去悟這得失之道。

    更何況，得失與多年前的那一幕又有何關係呢？哥哥不曾失去什麽，更何況即便失去了她，也不曾得到，又怎能說是得失？

    也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在這異境已是滄海桑田，明白筠終於從靜坐中起身，走出了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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