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因為表情包打架，是在下輸了。”李浩後來聽到這些消息，也是哭笑不得。

    這時候他已經和鄭偉兩人，踏上了去東川市的火車。

    局二中距離東川市四十公裏，交通方式很奇葩：通火車不通汽車。

    因著運送煤炭資源的關係，這裏建有火車站，快車隻過不停，有一趟慢車在此停靠上下客。

    去東川市的火車，上午十一點有一趟，因此李浩要在課間操後逃課。

    他事先已經讓張開道幫自己和鄭偉請了假，就胡亂找個什麽借口，說肚子疼不舒服，回家找媽。

    票價一塊五，並非今天那種如同身份證大小的紙質票，而是長條形狀的紙板票。

    大小如同一枚打火機，厚度和一枚硬幣差不多，乘坐日期是機器用針像縫紉機般紮出來的。

    運氣好：有幸坐上了綠皮車，撿了個座位，而非由貨車臨時充數的悶罐車。

    運氣又不好：遭遇晚點，而且是大晚點。

    原本隻需半個多小時的車程，一路走走停停，走走停停，竟然開了五個多小時。

    等李浩到達東川市火車站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今天是辦不成什麽事了。

    不過李浩事先對此早有預估，今天原本就沒準備做事，就是用來耗費在路上的。

    這時候的火車如果不晚點，那不叫火車！

    李浩預計的是利用明天一天搞定，最多後天星期一再呆一天。

    時光前置二十八年，再次站在東川市火車站門口，李浩心裏感動得想哭。

    高樓不多，普遍給人一種灰撲撲的感覺，但是人流擁擠，很熱鬧。

    道路兩旁的商店裏，老板喪心病狂的將燕舞錄音機音量開到最大，放著小虎隊的《青蘋果樂園》，或是陳慧嫻的《千千闕歌》。

    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一股很向上的蓬勃生氣，融入城市快速發展的血脈之中。

    “健美褲……”

    “啊……”

    進入這花花世界，鄭偉眼珠滴溜溜亂轉，看見前方兩個健美褲熟女，猛吞了口口水。

    “偉哥，淡定，淡定！風物長宜放眼量，將來還有更讓你把持不住的。”李浩笑罵道。

    火車站一切如故，雖經二十多年，李浩照樣老馬識途，依著記憶，熟門熟路的帶著鄭偉來到公交站，每人花三毛錢上了車。

    汽車是真的汽車，因為在車頂上頂著一個巨大的氣包，燒的是氣。

    車身特別大，屁股也大，真的是大公共汽車，座位上全是硬木板凳。

    這個時候的東川市，街上的車還不是很多，偶爾能看見一些小車，其他來來回回的都是大公共汽車或者貨車。

    但李浩知道，漸漸的車會多起來的，城市會越來越繁華熱鬧的，畢竟火柴就快要從三分錢一盒漲到一毛錢一盒了……

    李浩直接殺向柴市街188號，批發不幹膠的那家店鋪。

    店鋪賣的東西很雜，不幹膠隻是其中一項，這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老板的生意已經有些清閑了，開始見著兩個學生娃娃進來，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啪！”

    李浩直接拍出一張十塊一張五塊，放到老板桌上：“老板，我買十五塊錢的不幹膠！”

    老板楚雲有些愣住了，十五塊不算什麽大生意，但他從未見過一個學生有這樣的霸氣。

    在楚雲這進貨是三毛八分錢一版，李浩之前已經跟不幹膠阿姨打聽清楚了，至於楚雲去上一級經銷商那裏進貨，價錢一定更低。

    李浩也不跟楚雲殺價，說多讓一版什麽的，直接就按價挑了三十九版，甚至於他還給楚雲讓利了一毛多錢。

    “老板，咱們東川市像你這樣批發不幹膠的一共有幾家？另外你們都是從哪裏拿的貨？咱們東川市有生產不幹膠的廠家嗎？”先拿錢開道，讓楚雲做成一筆生意，然後李浩就直接挑明來路。

    “老板”一詞先是讓楚雲受用之極，這時候還不流行怎麽叫老板的，隻有在沿海一帶才開始流行。

    接著楚雲感覺到李浩的不同了，感覺他說話之間像個小大人一樣。

    “東川市做不幹膠批發的，除了我，其他還有幾家，不過小兄弟你放心，我這裏東西更好，離市中心又近，地方也好找。”楚雲頗為精明，壓低聲音，神秘的對李浩說道，“小兄弟，你下次再來我這裏進貨，我給你讓些利。”

    楚雲順勢從櫃台抽出一版不幹膠，遞給李浩。

    “我不占你這個便宜。”李浩擺擺手拒絕，回給楚雲一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曖昧笑容。

    楚雲覺得這小兄弟實在是太特麽上道了，哈哈笑了笑，話匣子就此打開。

    “要說這不幹膠啊，看起來是個小東西小生意，但是學生們都喜愛，全國都有賣，如果能一直細水長流的話，也是門好生意。”

    楚雲以為李浩是專門倒騰不幹膠的，感歎著說道：“這玩意看起來製作也不複雜，可是咱們東川市竟然沒有廠家生產，我們要進貨，都得去蓉川市進貨。”

    李浩乍聽到蓉川市三個字，顫了下，思維一下子跑偏了。

    蓉川市是蜀川省的省會，距離東川市三百多公裏，李浩的妻子張曉麗，就是蓉川市人。

    “小兄弟，抽煙不？”楚雲從櫃台旁邊拿起一包過濾嘴。

    過濾嘴！

    鄭偉猛的一震，眼中射出一絲激動的紅光。

    “謝謝老板，我們不抽煙，我們是祖國的好孩子！”李浩也有些心癢，不過拒絕了，把鄭偉給氣的！

    “咱們東川市有個印刷廠，小兄弟你知道吧，聽說原本打算生產不幹膠，不過人廠長說了，這是小孩子的玩意，能掙幾個錢？直接就將這個生意給推了。”楚雲麵前煙霧繚繞，滔滔不絕的說開了，“那蚊子腿再小，它也是肉啊，如果咱們東川市就能生產不幹膠，我們也不必大老遠的跑到蓉川市去進貨了。”

    李浩又和楚雲吹了吹，情況大概了解的差不多了，從書包裏抽出一張表情包卡片，比劃著放到一張大小差不多的不幹膠上，說道：“老板，你覺得這個東西如果變成不幹膠，怎麽樣？”

    “隻要膽子大，天天寒暑假！”

    看著表情包上極具衝擊力的這兩句口號，楚雲夾煙的手抖了抖，驚訝的望著李浩：“這東西哪來的？可以啊，絕對行，我一看這兩句話的第一時間，就覺得渾身上下有點，有點……”

    “爽？”鄭偉在一旁不失時機的接道，令得楚雲渾身又是抖了一下。

    “可惜隻有一張啊，剛才這張小圖畫雖然是新鮮，但是隻有這一張，肯定弄不起來。”楚雲有些可惜的說道。

    “咱們包裏可是有好幾百張不同的呢。”鄭偉心中升起一絲刺激的感覺，本能的意識到這就是李浩最大的商業機密了，絕對不能向外透露。

    “老板，這個東西如果做成了，我讓你當咱們東川市的銷售總代理。”李浩平靜的看著楚雲。

    楚雲怔了怔，他不知道，就因為李浩這一句話，自己飛升了！

    李浩拉著鄭偉告辭，花兩毛錢上了另一趟車，下一個目的地距離此處幾百米，李浩是不想走路了。

    結果上車之後，公交車又停在那裏，非要攢足乘客才走，把李浩給氣的。

    “我靠，你怎麽那麽熟悉？”鄭偉有些驚訝，“我隻和我爸來過兩次，你應該也和我差不多，怎麽倒像是這裏的地主一樣。”

    “我是學霸，記憶力驚人。”李浩指著自己的頭，神秘一笑，“學霸的世界你不懂。”

    鄭偉一震，覺得學霸這個詞果然好生霸氣！

    “偉哥，咱們將來都是要做大事的，要成為很牛逼很牛逼的人。出門在外不慌亂，遇事冷靜，人跟人都是一樣，大不了拚命，如果死都不怕，這世上就啥都不怕了。”李浩看出鄭偉有些驚慌，開始給他打氣鼓勁。

    其實這些話都是若幹年後，鄭偉反過來開導李浩的，除了第一句之外。

    畢竟是將來要開公司的人，鄭偉過了一會兒，也漸漸的沉穩下來。

    “說說，剛才的事，有什麽想法？”李浩鼓勵的望著鄭偉。

    “咱們要向那老板打聽事情，就相當於是有求於他，所以先給他帶來一筆生意，以後就好說話了。”鄭偉思考著說道，“這個叫做，叫做……”

    “拿錢開道！簡單有效！”李浩在一旁補充道，“還有呢？”

    “還有……老板讓利給你一版不幹膠的時候，你沒有拿，這可以表明我們不貪小便宜，這樣的話，老板就不敢小看我們，以後我們如果再和他談什麽事情，我們就站得住腳，就很硬氣。”鄭偉開動小腦筋。

    “是這個理。”李浩很滿意鄭偉的表現，繼續啟發著說道，“老板給我們讓煙的時候，我為什麽不接？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咱們在老板心目中本身就是小孩子，我如果接了，老板就會覺得我們很容易受到誘惑，容易控製，所以我必須拒絕自己心裏的欲望。”

    “以後咱們和人談生意也是如此，物質上的東西絕對不能接，咱們靠自己的實力和硬氣說話，不留把柄讓人家攥著，當然，如果等咱們長大成年過後，有人發煙就必須得接。”

    “因為咱們這裏是一個人情的社會，大人之間互相讓煙，很容易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打開話題。”

    滿車乘客全都驚了，望著李浩這個十二三歲的小男生，覺得這個小娃娃不得了。

    剛才說的這些門門道道，就是自己這些大人都不一定清楚。

    鄭偉有點震撼，用力點頭，在心裏慢慢消化著這些知識。

    “那咱們今天晚上住哪裏？我表姐在機關上班。”鄭偉開始擔心今晚會不會露宿街頭。

    礦務局在東川市有局機關，鄭偉有個表姐在機關上班。

    “你覺得表姐和親姐有什麽區別？”李浩看著鄭偉，不等他深入思考，繼續說道，“親姐可以隨便麻煩，表姐能不麻煩就不麻煩。”

    這句話說的滿車乘客更是一陣深思。

    鄭偉怔了一下，眼中閃過一團精光，片刻後恍然道：“我懂了……浩子你比我懂得多，我看出來了，你是要幹大事的人，反正你說怎麽弄就怎麽弄，哪怕今晚睡馬路。”

    李浩自己也有幾個親戚住在東川市，他並不想那點原本就稀薄的親情，因為自己貿然上門打擾而變得失衡。

    話雖如此，李浩仍然要去麻煩親戚——隻不過這個親戚值得他麻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