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仇,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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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瑟的小院子中。

    常浩盯著少女將他儲物袋中的補元益血之物全都服下,宛若盯著孩子吃藥的家長。

    當少女小口將那最後一株益血草服下之後。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默。

    良久。

    常浩背對著少女,出言打破了寂靜。

    他的語氣有些低沉,道:“二十年。”

    少女微驚,有些迷茫的抬頭。

    常浩道:“幻神宗的老怪物最遲二十年,便要化神成功,屆時,幻神宗將一躍而成魯地第一大門,而有一化神鎮守的幻神宗,我恐怕要花費幾百年才能報的了師門家仇。”

    少女似乎懂了寫什麽,低聲無言。

    常浩背對著她,默默地道:“我要離開了,抓住這二十年的時間,抓住那老怪物還沒能成就化神的時候,盡快踏入元嬰境界,運氣好的話,可趁著那老怪物天劫的時候……”

    說完這句話,他已經緩步走向了門外。

    最後一句話傳了過來:“等著吧,等我屠滅了幻神宗,為你我家族,為我師門報仇之後,或許還會有再見之日。”

    “再見之日”話音落下的時候,他的人已經化作一道白虹,消失在了天空之上。

    少女在院中上前追趕了幾步,最後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麵色平靜,不知在想什麽。

    ……

    過了幾日。

    王林回來了木雕鋪。

    這些日子隨著雲雀子前往四宗聯盟感悟別的化神修士的意境,讓他受益良多。

    而就在他回來的這日,下意識的掃出神識觀察相師的卦攤前。

    隻見。

    那紅衣少女正站在卦攤前,施了一禮,仿佛又問了一卦。

    隨即,王林聽見那少女略帶一絲疲憊的問相師一句話。

    “先生,可否已經……”

    相師麵色平靜道:“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少女微微皺眉,她對這句話不能理解。

    但她並沒有多想,隻是再次施身一禮,便告退了。

    看著少女走遠的背影。

    不多時,相師麵前被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取代。

    是王林。

    王林蓄著胡須,兩鬢霜白,就像是一個孤獨的中年男人,他注視著相師良久,問道:“我不明白。”

    相師卻自顧笑了笑,道:“我也不是全明白。”

    王林問道:“夢與現實,真實與虛妄,如何區分?”

    相師的夢境已經與現實偏離了。

    偏離的點就在這紅衣少女這裏。

    如果現實與那夢中的宿命不一樣,那麽所謂的命運,又是什麽?

    相師卻搖了搖頭,似乎是在說王林說的不對,他深深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在卦攤上畫了一個圓。

    “這就是命運。”

    王林看著這個圓,猛然身體一震,似乎領悟到了什麽。

    一個圓。

    “誰能參破這個圓,便能掌握命運。”

    相師微笑著說。

    “你到底是什麽人?”王林深吸一口氣發問。

    這一刻,他終於萬分確定,眼前之人來曆神秘,修為極大,是一位極其恐怖的存在。

    相師喃喃道:“我說了,我也不是全明白,隻是這些年透過迷霧,明悟了一些道理,明悟了這些之後,就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又不是全部想起。”

    說罷,他看著王林淡淡道:“夢裏不知身是客,等知道了,夢就醒了,一切就都明白了,也證得了。”

    王林眸光縮緊,雖然不明白相師所說這後麵一切,但是內心的本能讓他感覺這是一個事關天地宇宙的夢。

    夢。

    他的夢絕不僅僅是結丹期修士常浩的一生。

    “我要謝謝你。”相師對著王林說道。

    王林看著相師,默默問道:“為何謝我?”

    相師微笑,指著桌子上的那個圓,道:“因為這個圓,是你告訴我的。”

    “我?”

    王林頓時更加迷惑,隨之而來的是迷茫。

    “我告訴你的?”

    相師搖了搖頭,道:“不是現在的你。”

    王林立刻想到了答案,而後緊緊盯著相師:“是未來的我?”

    相師點了點頭,道:“是,不過,究竟是未來什麽時候的你呢?”

    他語氣也有些迷惑,似乎想不起來了,又或者,根本就不清楚。

    隻記得,這個圓是王林告訴他的,但是他又是什麽時候從王林身上得到的啟發,悟到了命運是一個圓,他自己也不知道。

    “告辭。”

    王林深吸了一口氣,隨後便轉身離開。

    這個時候的他,再也不想和相師有一絲一毫的接觸。

    這個浩大古老的圓,宛若一個深淵一般,能夠吞噬一切,根本就不是他一個剛剛準備化神的修士能夠試探的,他能做的就是敬而遠之。

    看著王林離開。

    相師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周圍的人們走來走過,然而落在相師眼中,卻根本無一物一般,宛若這茫茫天地之間唯有他一人。

    他心中自語:“宿命是一條線,不管是夢境還是現實,都是單純的一條線,而誰能將兩條線完整的串起來,變成一個圓,就成為了完整的命運,誰就是締造了一切命運的人。”

    “命運自串起這個圓的手上出。”

    “隻是,他們有又是真是假呢,真與假的意義區別又在什麽地方?“

    相師陷入了迷茫的自問中。

    夢裏不知身是客,他隻醒了一半而已,一切的答案,都要等他完全醒來才行。

    而距離那個時間,不遠了。

    再有十五年,便是常浩八十歲的時候,也是這個故事結束的時候。

    十五年。

    對於修真者而言,匆匆一瞬間,普通結丹期的修士一個閉關,都常以幾十上百年計算。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百年。

    但對於普通的凡人而言。

    十五年,真的代表的太多太多。

    凡人能活七十,便已經是長壽。

    十五年,是凡人一生中的五分之一。

    尤其是對於老人而言,人生最後的十五年,是過的極快的。

    又是一年大雪天。

    這一日,大牛的父親,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難逃凡人的生老病死,離開了鐵匠鋪,走完了這一生。

    王林目光怔怔的看著那對麵的鐵匠鋪,他不由想起了二十年前那個爽朗的漢子,那個時不時給自己送來果子酒的中年漢子。

    二十年過去。

    原來他老了。

    這一年,他六十多歲,他死了。

    這就是凡人的生老病死。

    王林走向了鐵匠鋪,這家開了幾十年的鐵匠鋪,今日夜裏,一片縞素,哀聲不絕。

    大牛母親哀哭著出來和王林說話,這個當年年輕的婦人,如今也滿頭白發。

    大牛帶著妻子兒女,將王林請了進去。

    這一年的王林也是滿頭灰白長發,大牛見狀,又是虎目通紅,泣聲叫了一句:“王叔。”

    人總說,男人真正長大的時候,是他的父親離開人世的時候。

    父母在,縱然年紀再大,也還是孩子,因為始終有父母在前麵,替他們擋著那麵牆。

    如今,當那個為他們擋著的人已經離開。

    大牛的身前再無一物,再沒有為他擋著死亡的人。

    他終於成為了一個成熟的男子漢。

    如今,他看到自幼親如父親的王叔也是滿頭華發,遲早也要如父親今日一樣離開自己。

    想到這裏,大牛更是忍不住悲從中來。

    王林歎息一聲,拍了拍大牛的肩膀,而後像是撫摸當年的大牛一樣,摸了摸大牛孩子的頭發。

    這二十年,他已經不知道在這一家吃過多少次飯,喝過多少次酒,目睹著大牛從一個半大孩子,長大成人,娶妻生子。

    當年那個看著他雕木雕的孩子,如今已經成了手握鐵錘的成熟鐵匠。

    換做是他的孩子來看著自己雕木雕。

    王林給大牛父親上了柱香。

    心歎息。

    這好似一個輪回。

    他心中有了一種明悟,這明悟越來越深,這一刻,他眼中的色彩全然不同,且看著這哀聲縞素的靈堂,再看著這漫天的大雪。

    人的一生,便像是這場雪。

    經曆一世,卻非完全散去,而是又深埋土裏,等天晴時,氣升於天,等來年冬天,又是一場雪。

    春夏秋冬,一個輪回。

    生老病死,也是一個輪回。

    大牛的父親在這種力量下,由壯年走入暮年,最終離開人世。

    大牛自己在這種力量下,由孩童長成為大人,接替了父親的鐵匠鋪。

    大牛的兒子在這種力量下降生,未來又將重複他父親、爺爺的人生。

    這就是凡人的生老病死之輪回。

    猛然,王林的元神從軀體上升,遙遙升上天空,要追溯這種力量,他感受到了這種力量,在遙遙之上的無限高處。

    他的元神甚至脫離了這顆星球。

    在另一條街道裏。

    相師目睹著王林的元神一點點的升高,升入了星空之中。

    他的目光甚至看見了,早已經隱藏在那星空多時,等待了王林已久的他的一生之敵。

    天運子。

    “王林的化凡之途即將結束。”相師轉了轉頭,看向了無限遙遠的一個方向。

    “他八十歲時限已到,我的夢,也該醒了。”

    那個方向。

    一個宗門,今日化為血地。

    滿門三千九百一十二人。

    從那位即將化神的老祖被一個凶焰殺意滔天的男子豁命刺殺了之後。

    整個幻神宗,便迎來了一場史上最恐怖的劫難。

    那是不要命的屠殺。

    對方不要命,幻神宗也不要命。

    屍山血海!

    整座山都被染紅了。

    這一日,幻神宗,無一活物留存。

    在相師的目光注視下,一個身形蹣跚,滿臉血汙如同惡鬼的人形,正閃爍著眼睛中最後的幾分亮芒,往這座城而來。

    他,要給少女一個交代。

    仇,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