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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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人居住區邊的炸雞店裏,我看著對麵吃相有趣的女子,“吃慢點,沒人和你搶”我笑著說,順手拿過桌邊的飲料抿了一口,環顧著四周打量了一下店內的環境“這家店倒還是和以前一樣。”

    女子隻顧著看了我一眼,吃著東西含糊不清的說著“你倒是一點都不餓,”然後指了指桌上另一邊的雞塊,“幫我拿一下。”

    “你要不先擦一下臉。”我將桌邊的餐巾紙遞給她,她接了過去,將臉上蹭到的油輕輕地擦去。恍惚間,我卻覺得她與學生時期有了些許不同,下巴消瘦,黑眼圈濃重,就連以往整齊紮起的長發都蓬鬆的散落下來,看起來有些落魄。見我盯著她許久,她尷尬地咳了一下,翻了我一個白眼:“這麽久沒見到你,倒是變安靜了,以前恨不得掀了天去。”

    “哈?”我詫異的回應了一聲,順手拿起一塊雞肉丟進嘴裏。“某愛,你想多了。”

    某愛隻是我對她的多年老友的戲稱,取“愛新覺羅氏”的頭字。愛新覺羅玉琪,二十七歲,輔警。她並沒有那種輔警特有的陰暗氣質,在普通人看來她更像是大學剛畢業的實習生。然而事實上她的膽子也特別小,在警局也最多執行一些化學物質分析的工作。當然由於限製性問題,她所搭檔的華盛頓警察普遍也接觸不到什麽驚世駭俗的案子。恰巧的是,她所負責進行實驗的獨立研究室,也在我每年會去一次的醫院裏。

    當然,我把這一切看做是我們之間的緣分,“我說某愛,華盛頓最近就沒發生什麽奇怪的事嗎?”像是想起了什麽,我好奇的歪了歪脖子,“我前幾天做了個夢,就是夢見在商業區附近的那幾條小路上,發生了一起命案。嘖嘖嘖,下手真狠,一刀致命…”

    本正在喝水的她忽然嗆了一下,我連忙又從桌旁抽了一張餐巾紙,滿臉微笑的遞給她。

    某愛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我說土豆,你是想嚇死我嗎。”她的臉色忽然的暗了下去,眉毛扭成一團,本應清澈的瞳孔裏像是浮了一層灰色的陰影,看不見任何光芒。我覺得她似乎是想起了什麽不好的情境,而對於她膽小的性格而言卻是抗拒的,極力的想把那些藏在腦海深處的某個箱子裏。而她的呼吸,也逐漸的變得急促起來。

    “我就是開個玩笑,哈哈哈,”我尷尬的笑了起來,“再說就是一個夢罷了,你不會是真的想起什麽不好的事了吧。”

    她放下杯子,左右警惕的看了一眼,似乎是覺得並沒有什麽問題,便像是貓科動物一般卷縮著趴在桌上,歎了口氣。我將她麵前的餐盤收拾起來放在桌子的另一邊,仍舊盯著她古怪的麵色,仿佛兩人正處於真空中。沉默悄悄地在兩人之間蔓延著,尋找著某個突破口,令人壓抑。我幾乎沒聽見那一瞬間她忽然開口說的話。

    她抬起頭,瞳孔依舊無神,讓我想起工業汙染下灰暗的天空。她用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麵,發出“碰碰”的響聲,仿佛與某隻不存在的鍾表合奏一曲交響樂。我看的出來她全身都充滿了警惕與焦躁。

    她輕輕的開口說:“上個月,我被調動到西區的警局,換了搭檔後接到一個商業區的案子。”她頓了頓,咽了一口口水,聲音充滿顫抖。

    我看著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像是靈魂離開了肉體,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此時,在我胸口所佩戴的項鏈開始發燙,據說是一塊隕石製作而成,來自我母親的遺物。我不由得用手觸碰項鏈,將它捏在手裏。玉琪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異樣,眨了眨眼睛。

    “畢業這麽多年,我是第一次接觸到屍體。”她有些不安的說,“看起來像是一個蠟像,但是很臭,離得近了才知道是真的屍體…”

    她的臉仿佛僵住了,我不知道用什麽來形容她現在的表情。

    她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敲打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縮成一團扣在桌上。

    我似乎感覺到了她所不安的事,之前的話似乎給她造成了非常不良的影響,因為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充滿著各種黑暗的陰影,你不能利用任何你所知道的一切來推斷你所不知道的事。我覺得我應該將我剛才所說的話與她道歉,亦或是告訴她我從何而得知。在我自願從這個城市消失的那個時候,她是唯一一個與我聯係的朋友,更是陪伴我走過了一段艱難的歲月。

    幾秒鍾後我理了理思緒,喝了一口飲料。這時,我的理智告訴我,應當打破這份沉默,我放下杯子,像是故作淡定的假裝打了個哈欠。但她知道我有話要對她說,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仿佛一個看不見的巨大真空罩被不知道的力量拿走了,而我們又回到了久違的充滿氧氣等人類生存必須氣體的大氣圈中,呼吸沉重。我又想起了那個在古代遺跡中的幻覺,然而那時我並不在這座城市,我該如何向她解釋這一切既不是我親眼所見,又是令華盛頓警方列為重要案件的事情經過呢,可我又不能什麽都不說。

    猶豫著張了張口,注視著她小心地盯著我看的眼睛,隨後是鼻子,以及嘴唇。我注意到那是我很久以前送給她的一隻唇膏的顏色,而她卻沿用至今。這令我感到了一絲安心。

    我轉了轉眼睛,微笑是打破寂靜最好的方式,顯然我所有的困擾已經消失不見了。

    “你猜我怎麽知道。”我笑著看著她,將一旁的飲料遞到她的手中,示意她喝一點。

    “你這個人,真…真是讓人‘害怕’。”她一邊嘟囔著,一邊咬起了吸管,吸管貼上杯壁的聲音讓人覺得舒心。那是加了新鮮薄荷葉的雪碧特調,她一直很喜歡這樣新鮮有趣的飲料。

    所有的心結都好像飛出籠中的鳥,逐漸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

    “一個月之前,我在非洲的時候。”我說“那是在一個沙漠遺跡中,我跑去裏麵,想看看有什麽東西。然後到了晚上就睡在裏麵了,然後做了一個夢。”她像是如有所思的看看我,確實在那段時間,我是不在這個國家的。

    她咕嚕咕嚕的喝著杯中的飲料,眼睛悄悄地轉了一下,繼而緊緊地盯著我的臉。我看著在她眼中的我的倒影,有些不習慣的移開了視線。

    “那段時間我剛寫完當月的工作稿件,想著可以休息一下,就剛好發現了那個地方。但是那個夢的內容卻很真實,反正很玄就是了。”

    她把杯子放回桌上,重新倒了一杯飲料,看著我說:“然後發生了什麽?”

    “我在夢裏變成了一個男的,有人在追擊我,然後我就一順手就把他殺死了。還從那個死掉的人身上拿走了什麽東西,嗯…好像是個手機,反正和平時的手機不太一樣。然後還看了一眼那棟樓上的辦公室,好像是有人在那裏。”

    “嗯?還有個手機?你等一下我給搭檔發給消息問一下。”她從口袋裏掏出自己的手機,給一個陌生的號碼發送了一條短信,3秒後,收到了一條回信。“啊,據說是從那條街橫穿過去的另一個街區的盡頭發現了一部有死者指紋的手機。”

    她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像是開玩笑一樣拍了拍我的肩膀,大聲的笑了起來。

    “你不會還有更多的消息吧,說來聽聽。”雖然她知道我當時並不在這裏,可還是相信我知道些什麽,真切的詢問著。我搖搖頭:“沒有很多的經過,就是當時死者使用一把匕首行凶,似乎那是一種特殊的帶有血槽的匕首,還有一串文字在上麵。不過我不確定,因為我夢到自己走的時候抬頭望的那棟樓的窗邊好像有個人影,又好像整棟樓都是黑的…”

    “你在夢裏還夢見其他的人嗎?”她看著我,有些緊張的問道。“我記得搭檔的證物袋裏確實有那樣一把匕首,再過幾天可能會送到我那裏,要不過幾天你來我的研究室吧,我給你看一下,你看看還能想起來些什麽。”我看著她認真而又自信的表情,散發出的氣質與來時完全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卻見她匆忙的接了一個電話,一臉嚴肅的回答著什麽。

    我繼而吃了一點東西,等著她打完電話,思索著那棟樓給我最後的印象,然而可惜的是,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情節浮現在我的腦海裏。

    玉琪忽然伸出了手,在我的麵前擺了擺,指著耳邊的電話用口型一字一字的和我說著什麽。“忽、然、有、工、作,我、先、走、一、步。”我點點頭,看著她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匆忙的拿起外套和包,小跑著出了店門。

    隔著炸雞店的玻璃,我看著她焦急地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頭給店裏的我比了一個下次見的手勢,然後匆忙的上了車。

    “下次見了。”我心裏默默地想著,抬抬手叫服務員結了賬,走出了店門。臨走前才發現,賬單的物價,竟已是我離開前的六倍左右。我看著四周華人區依舊熱鬧的景象,不禁搖搖頭,這樣的物價,以及變動的市場,必然是另有隱情,而對於普通的民族和上班族而言,麵對高昂的物價以及一輪又一輪的金融波動,又怎能撐得過太久,一切浮華的表麵都隱藏著巨大的後患,在二戰之後的西方世界打開了劫掠東方的大門,豐富的物資讓他們奢侈的輝煌了將近一百年,而如今麵臨的資金問題和空洞的國庫,問題早在金融風暴時期就已經顯現,又不知在如此的環境下,會發生什麽巨大的變故。

    而我和唯一的朋友能夠永遠平安嗎?

    我做了個決定。在麵對這樣社會問題的過去幾年,我選擇了逃避,不過最後還是要回到最初的原點來麵對一切。逃避沒有任何意義,而我還是要努力的獲取更多的信息,才能保證自己和朋友的平安。我笑了笑,沿著天色漸晚的道路一個人靜靜的走著。

    然而我卻沒有意料到的是,從炸雞店門口出來之後,就有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靜靜的跟了上來。一把仿佛演繹莎士比亞戲劇中角色的長劍,在他黑色的大衣中,露出了一道銀色的光芒。如若仔細的看,還會發現上麵印刻著一串羅馬字母。

    男子的眼裏,蘊含著鋒利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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