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劍,玉,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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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灰衣人冷冷一揮手,又指著蘇秦,“這個人留給我。”
三個黑衣大漢拔劍,獰笑著一步步踏上台階,對付這幾個手無寸鐵的年輕人,和宰殺幾隻弱雞沒有什麽分別。
“你等敢!”
田東暴喝一聲,突然將案幾舉起狠狠摔在地上,案幾四分五裂,他抄起一根桌腿,護在蘇秦三人跟前。
張儀也急忙撿起一根,用劍格式橫在胸前,對蘇秦和荊尚低語道:
“我和田師兄等會盡量拖住他們,你們二人借機往後院跑。”
荊尚搖搖頭,“要死一起死!”
張儀快哭了,不是被感動而是被氣的,他把桌子腿塞到荊尚手裏,“好,你來攔住他們,我走?”
“啊?”荊尚頓時發懵。
……
說話間,三個持劍大漢一個步竄到跟前,分別刺向田東三人!
呯!呯!呯!
三塊瓦片突然從房梁處淩空射來,正好砸中三個大漢的額頭,讓他們仰麵踉踉蹌蹌,差點坐倒在地上。
這一驚變,讓大堂所有人都停下手中動作,抬頭看向房梁。
一個白衣男子蹲在上麵笑嘻嘻地看著眾人,手裏又是一塊瓦片飛去,射向麵色陰沉的灰衣人。
灰衣人身子紋絲不動,一伸手就將瓦片穩穩抄在手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瓦片徒手捏得粉碎,
用嘴一吹,隨風飄散。
蘇秦等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鐵手樊剛果然名不虛傳。”白衣人笑著一躍而下,腳剛落地,就將手中的青銅劍嗆然拔出,擺出一個起手式。
“醉劍莊窮,幸會。”嵇剛冷然拱拱手,他看向蘇秦,“這是你安排的?”
蘇秦摸了摸鼻子。
田東三人按耐不住欣喜,莊窮是學宮第一快劍,他們有救了!蘇秦果然有備而來,張儀伸手掐住蘇秦的臉,狠狠道,“好哇,你為什麽不早說,嚇死我們了!”
“一個人怕個鳥!”一個黑衣大漢爆吼著一劍劈向莊窮後腦,莊窮微微一轉身,劍鋒幾乎貼著他身體一劃而過!
而這一刹那,另兩柄劍同時齊出,一劍刺向莊窮右肋,一劍橫掃他左腿!
莊窮扭胯一腳踢飛下方那柄劍,又一招秋風掃落葉,將另一人連劍帶手給剁了下來,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等眾人看清時,整個屋子回蕩著那個斷手黑衣人翻滾的慘嚎聲,聽得荊尚他們心驚肉跳不敢多看。
張儀卻極為鎮定地搶在對方之前,將地上兩柄劍撿了起來,一把遞給田東,另一把牢牢握在手中。
一月前,他親手殺過一個匪徒,現在已經不怕殺人,更不怕見血。
……
看著地上同伴的慘樣,幾個黑衣人再看莊窮時,都露出驚恐之色,一個斯斯文文帶著笑的年輕士子,竟如此狠厲。
對他們而言,斷了握劍的手,意味著以後再也無法吃殺手這碗飯,一輩子就像一條被主人遺棄的老狗,生不如死。
樊剛臉上麵無表情,深深看了莊窮一眼,從腰帶扯下一個布袋,掏出兩卷銀灰色鐵片,像紗布一樣層層纏在左右手上,安靜地走到那慘嚎的黑衣人前。
“嘭!”
一拳將他腦殼打碎!
慘叫驟然停止。
一片血霧飛揚,蘇秦四人驚得目瞪口呆,小師弟荊尚轉過身,強烈的惡心感讓讓他忍不住吐了出來。
“這裏太窄,到院子裏去!”樊剛冷冷看著莊窮,大步走了出去。
莊窮正想跟上,蘇秦快步貼近,低聲道,“留活口。”
莊窮點點頭。
……
莊窮來到空曠的荒園,和樊剛距離一丈之距,靜靜對峙。
兩方人馬各自立在他們身後。
“據說孟勝不出,你就是齊國第一劍客,今日一戰,雖死無遺。”樊剛拱手笑道,將腰帶解開,又重新係了一遍。
“哈哈,你很聰明,知道我平日最恨人說我不如孟勝,所以故意說出這話,好讓我心浮氣躁。”莊窮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可惜,你不是第一個對我說這話的對手,我耳朵已經聽膩了。”
說話間,莊窮一個箭步一劍刺向樊剛的右臂,樊剛原地不動,手臂一擰,反而用手去握莊窮的劍尖!
嗆。
金屬交鳴,火花四濺!
樊剛雖然沒有捉住莊窮的劍尖,卻趁勢貼近莊窮的身體,左手握拳突然橫掃莊窮的太陽穴,莊窮頭一偏將拳頭閃過,就被樊剛一個衝膝頂中腹部,整個人踉蹌後退,痛得彎成了一隻蝦米。
樊剛哪能放過這個機會,一個滑步再次擠身上前,一拳崩向莊窮剛抬起的臉!隻要能擊中,莊窮的腦袋就會變成一堆爛西瓜,蘇秦四人頓時一片驚呼。
“噗嗤!”
一道鮮血飆飛出來,卻見樊剛捂著手臂向後一躍,冷聲道,“子母劍?”
莊窮用右手長劍慢慢撐起身體,吹了吹左手一柄滴血的劍形匕首,這才看向樊剛,語氣中透著欣賞的笑意,“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對你這種近戰高手,一把劍恐怕不夠。”
“再來!”雙方幾乎同時出聲。
鐵手,沒有手臂看你如何逞能?莊窮心道,所以每一劍幾乎都刺向樊剛的手臂,樊剛也知其意,知道對方要留下自己的活口,所以反而肆無忌憚地放手一搏,幾乎不再掩護自己的要害部位。
如此,居然赤手空拳和手持長短劍的莊窮打了個平分秋色。
田東三人看得暗暗著急,這裏並非久留之地,萬一對方又有人馬接應,那大好局麵又將頃刻被對方扭轉。
張儀壓低聲音對蘇秦道,“師弟,時間不等人,這如何是好?”
蘇秦笑笑,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師兄說的不錯,時間不等人,但這個人不是指我們,而是指他們。”
張儀不懂,“師弟,此話何意?”
蘇秦笑而不答。
……
蘇秦的判斷沒錯,雖然局麵看上去僵持不下,但樊剛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陰沉,他輸不起更等不起。
因為他的底牌盡出,而對方絕不會隻派一個莊窮和他們周旋。
在閃過莊窮斜刺的一劍之後,他突然閃步躍在那四個黑衣人之中,嗤嗤不絕,四人捂著咽喉旋轉著撲倒在地。
被他用鐵手暗藏的刀刃一擊斃命!
這一幕就連莊窮都為之一愣。
蘇秦突然道,“不好,他要逃了!”
說音未落,就見樊剛一聲怒喝,雙拳轟在他身後那堵圍牆,圍牆轟然倒塌,在灰塵彌漫中,他一頭衝了出去!
就在張儀他們氣急敗壞之時,就見樊剛又一步一步退了回來。
一個戴著鬥笠的黑衣男子叼著一根牙簽慢慢從灰塵中走了進來。
張儀三人驚得眼珠子都快滾落下來,荊尚驚喜叫道,“孟大哥!”
來人正是齊國第一劍客孟勝。
田東激動看著一臉平靜的蘇秦,“師弟,這也是你安排的?”
蘇秦笑著點點頭。
他也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接應,自然祭出自己的最強戰力。
……
“好,好,”樊剛抖了抖一頭的灰塵,看看孟勝又看看莊窮,最後把目光牢牢凝注在蘇秦的臉上。
“你居然能請動齊國最好的兩位劍客?我真是一再低估你了。”他拍拍手突然一笑,“我也有一張護身符。”
他卸下右手的鐵皮,從懷裏取出那包玉,高舉在手中,咬牙道,“你們若不放我離開,我就將這玉捏成粉碎。”
眾人一聽,果然不敢動彈。
卻聽院門外,傳來一聲哈哈大笑,一個又矮又醜的老頭負手走了進來,
髡發,酒糟鼻。
正是淳於髡。
他身後跟著一大群軍士一擁而上,將樊剛團團圍住。
“小子,你捏盡管捏!”淳於髡眯起眼,笑得鋒利如刀,“來之前,老夫已經去宮中向齊王稟告此事,說有人欲偷玉陷害老夫全家,為了查出幕後主使之人,老夫將計就計,拋玉引賊。”
淳於髡哈哈接著道,“大王說,若玉因此損壞或者丟失,不僅不會責罰老夫,還立刻為老夫重做一塊。”
此言一出,張儀他們歡呼雀躍。
樊剛終於麵如土灰。
……
“好了,樊剛,我也知你是身不由己,受人主使,隻要你交代幕後之人,老夫將在大王麵前保你不死,一言九鼎!”淳於髡目光灼灼地看著樊剛說到。
樊剛一臉慘笑,手中那包玉滾落在荒草上,拱手對淳於髡彎腰施禮,起身看了蘇秦一眼,對淳於髡啞聲請求道:
“多謝上卿好意,一人之罪,禍不及家人,請上卿不要為難我的父母妻兒。”
淳於髡沉聲,“這當然。”
他話音剛落,就聽“嘭”一聲!樊剛揮拳重擊自己腦門,軟軟倒地。
他仰麵睜著的雙眼,帶著一絲不甘一絲眷念,更多的是悔恨。
眾人呆呆立在原地,神情複雜。
良久之後,蘇秦緩緩從草地上,將那包玉撿了起來交給淳於髡。
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夫子,若此玉損壞,大王真要給夫子做一塊新玉?”
在曆史記載中,齊宣王為人好像沒這麽英明大度吧。
淳於髡靜靜看著他,詭異地笑了起來,“當然不會,因為大王根本不知此事。”
什麽?
“夫夫夫…夫子沒有進宮見大王!”蘇秦驚得目瞪口呆。
淳於髡嘿嘿一笑,“不這麽說,那小子真把玉給捏了,老夫吃不了兜著走。”
眾人一片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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