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入冬時的氣候以濕冷著稱, 那種冷風刮過，帶來一陣滲透進骨子裏的涼意。

    地下車庫裏的冷把身上最後一點從空調房裏帶出來的暖意都榨幹了，閔蕤剛從通道裏走出來, 迎麵就是一陣寒風。

    謝林順手就把閔蕤羽絨衣上自帶的帽子給他扣上了，然後再從自己隨身的包裏把閔蕤的針織毛線帽給他找出來，取下羽絨帽之後戴在他的頭上。

    “謝謝哥。”閔蕤對他還不算特別熟悉，但是能夠無微不至到這種程度的, 隻有以前在韓國時那個從出道前一直照顧著他的助理姐姐。

    他們組合裏有八個人, 那時公司也窮, 分配的工作人員就比他們的成員數量少, 他們也沒想太多, 很多時候都是自己管好自己，大的順手幫一把小的。

    彭智一早問他是否需要中國助理時, 閔蕤還很訝異一個中國二線明星身邊的團隊就能有三十幾號人。

    三十幾號人的生活全都圍著一個人轉, 往前數一百年，當時清朝皇帝身邊跟著伺候的宮女太監數量也就比這多兩倍吧？

    這要是稍微人氣下滑一點, 別說是否租的起公關的高定衣服了，連自己的團隊都養不起。

    在他還小的時候還很不理解為什麽同樣是有手有腳, 明星就需要那麽多的助理打理生活。

    現在他稍微明白了一點, 但還是盡量把自己分內的事都做好, 能不麻煩別人的就不會開口。

    在閔蕤表示隻需要一個助理打點日程安排瑣事之後, 彭智就給他找來了謝林，說是自家孩子，最起碼是看著長大的, 倒也放心。況且謝林做事一直都龜毛，大大小小的事都願意去操心。

    放心嗎？

    閔蕤其實對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不太放心，不過他也沒有拒絕，打算先觀察一陣子了解情況之後再下定論。

    謝林沒想到閔蕤會為這一種小事道謝，他之前跟的那個三線小明星架子都拽到天上去了。

    閔蕤是已經簽約要參加《歌手》錄製的，憑他才情隻要一露麵哪怕第一局就淘汰也起碼是一線配置以上。

    謝林愣了一下之後，走進車裏才緩過來：“不用謝。”

    彭智坐在副駕駛座翻了個白眼，當然不用謝了，做助理的沒點眼色怎麽行？跟的藝人沒架子是人家性格好，可是做工作人員的也得對得起人家的好脾氣。

    謝林這小子就是有點呆，不然剛開始也不會跟著三線的混，還是他看著親戚關係把這小子拉了出來，不然現在指不定還得在劇組裏紮著給人端茶送水呢。

    這滿肚子的官司閔蕤並沒有察覺，他隻是覺得頭有點暈，胃有些漲的想吐。

    明天是音樂銀行慶州特輯，閔蕤得跟著哥哥們一起去參加表演。現在就得趕緊去星城的黃花機場趕最後一班飛機。

    “哥，我現在往飛機上去了。”閔蕤打了個電話給金楠俊，現在估計他們還在練習室裏為明天的舞台排練，“我有點怕明天舞台失誤。”

    他的練習量跟其他人比起來有點少，這次本來就算是他不怎麽擅長的編舞領域，幸虧前期他就跟住在練習室裏一樣強迫自己的肌肉記憶動作，音樂一放出來他就有本能，在打歌期間他也沒有在舞台上產生過失誤。

    金楠俊躺在地上，舉手機的力氣都沒有了：“你把rap詞再背幾次吧，隻要不忘詞，對rapper來說就不算是難以忍受的失誤。”

    忘詞這種事暫時還沒有在他們的舞台表演中發生過，每首歌大家的歌詞就幾句，又練習了那麽多次，隻要不是腦筋打結一般還不會傻到唱不上來……

    隻是在表演中跳錯動作、搶拍、跑調是藝人的常見失誤。

    作為rap line，閔蕤在演唱會上solo表演之前也是每天睡覺前算是背著歌詞入睡的。

    感謝從小練就的專注力讓他站在舞台上之後能夠做到心無旁騖，無論之前在休息室裏表現地多麽底氣不足，他在表演的時候一直都是遊刃有餘，看著非常舒服的放鬆狀態，不該出現的情緒從來都不會展現在粉絲眼前。

    “別教壞孩子。”鄭浩錫作為編舞隊長用腳踢了踢金楠俊，又湊到電話前叮囑孩子，“閔蕤啊，要是緊張就看幾遍練習室視頻，我們已經錄出來的那個。”

    “就是碩真哥失誤的那個麽。”在練習時失誤率最高的是金碩真，不過他在表演的時候都完成的不錯，反倒是樸至旻因為動作最複雜難度最大會有失誤，閔蕤應下，“我知道了。”

    他打算上飛機的時候再看幾遍。

    閔蕤跟組合裏的哥哥溝通是用韓語，謝林和彭智都是兩眼一抹黑根本聽不懂個一二三四，便幹脆閉上眼睛在一旁休息。

    “中國那邊的團隊怎麽樣？”金楠俊擔心的是這個，幸虧閔蕤說過團隊裏沒有會韓語的，問這話的時候他也沒多少心虛，不怕那邊的人聽見 “有沒有拿架子？”

    閔蕤用餘光瞄了一眼兩個工作人員，當著人麵說長短有些虛：“還行啊，助理哥照顧的無微不至，經紀人哥對我挺好的，隻怕回韓國會有點不習慣自理了。”

    “臭小子。”鄭浩錫笑罵了一聲，就算閔蕤真的想請團隊來照顧他一個人又不是請不起，他說這話是故意安慰他們這些哥哥，“快點回來啊，哥想你了。”

    金楠俊嫌棄地轉過身去，想關掉手機的揚聲器：“真肉麻。”

    “是啊。”閔蕤笑著感歎，“浩錫哥現在越來越肉麻了。”

    其實出道前鄭浩錫就是這樣多情感性的人，隻是在方時震給他取名j-hope之後為了貼合人設才在綜藝裏變cheng ren來瘋的樣子。

    樸至旻收拾完自己的衣服出來就看見94兩個哥哥躺在地板上打電話，便猜到可能是忙內打過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跑過去告狀：“閔蕤啊，楠俊哥昨天偷偷用了你的充電寶，還弄掉了！”

    金楠俊這下再沒力氣也得去踹樸至旻了：“我今天晚上回去就找啊！”

    “那個不是我的。”閔蕤拍了一下自己的牛津包，“我的隨身帶著，楠俊哥可能拿的是至旻哥的吧。”

    他跟樸至旻的充電寶買的是同款。

    “什麽？”樸至旻震驚了，“那我用的是誰的？”

    金楠俊一聽是樸至旻的：“那我就不找了，回家早點休息休息。”

    “哥，不可以這樣啊！”樸至旻出離憤怒了，都沒顧得上掩蓋自己的小奶音，“我和閔蕤都是你的弟弟啊！我就算沒他好看也是你的弟弟啊！”

    鄭浩錫翻了個身，從地上站起來打算躲去更衣室換個衣服：“吵死了，真是的。”

    樸至旻可憐巴巴地扯著金楠俊的衣服：“哥，我最近都沒用充電寶，你得幫我找到啊！明天就要去慶州了。”

    “知道了知道了。”金楠俊那句話也是逗他的，“哥大不了把自己的給你嘛。”

    鄭浩錫拉開自己儲物櫃的門：“你找得到自己的？”

    要是金楠俊真能找到自己的東西，那也不會把弟弟們的也拿著混用了。

    閔蕤一聽他們吵起來就忍不住笑，特地從包裏找了耳機插著聽他們鬥嘴，感覺自己養了一群長不大的哥哥。

    謝林偷偷用餘光瞥了閔蕤一眼，感覺這時候他看起來才最像個19歲的孩子。

    ——

    閔允其自認最近沒有犯下什麽值得被方時震叫到辦公室單獨批評的錯，不過誰讓對方是老板，老板想見他的時候，作為員工是不能拒絕的。

    方時震在辦公室那張唯一墊了坐墊的椅子上等著他，胖臉越來越像佛像，就連臉上的笑都是有種普渡眾生的悲憫感。

    “pdnim，”閔允其站在他的電腦桌前，微微低著頭，害怕自己麵對這樣的臉繃不住表情，心想著他用積極認錯的態度總不會被罵，“請問有什麽事嗎？”

    方時震把巧克力的包裝紙胡亂揉成一團扔進辦公桌旁已經溢滿的垃圾桶裏，對著他招招手：“你過來看看這些車。”

    “車？”閔允其沒反應過來，難道社長是打算給他們換保姆車嗎？不是前不久才換了一輛新的嗎，那些小子當時可是高興壞了。

    方時震把電腦的亮度調亮讓閔允其看的更清楚一些：“講道理，我還是覺得進口車性價比高，不過我也不確定你們年輕人喜歡什麽。”

    閔允其見他看的是越野車型：“landrover？”

    路虎？這種車不適合當保姆車吧？

    這下他明白了，pd是在給侄子選車。

    方時震怕閔允其會多想，便搓搓手，有些局促地道：“閔蕤這是十九歲生日，他剛剛拿到駕照，作為長輩我想著給他一次好點的生日禮物……”

    閔允其忙表示：“這是應該的。”

    他這幾天也在給閔蕤物色生日禮物來著，隻是沒有方時震出手那麽闊綽……直接就是一輛進口車啊。

    嘖，進口車……

    但是跟他高中班上那些飽食終日的富二代比起來，閔蕤這麽多年都選擇跟他們一起擠宿舍吃快餐連好衣服都舍不得買幾件才是非主流富二代。

    “到底還是你們跟閔蕤的相處時間更長，”方時震滑了一下鼠標的滾輪，新界麵中的汽車造型更加精致，隻是數字後跟著的0也更多，“我也不太確定他最喜歡什麽類型的車。”

    閔允其想了想：“您選的沒錯，他本人應該也是喜歡這種越野車型的。”

    那孩子好像曾經說過，如果賺錢了就想買兩輛車，一輛布加迪威龍用來去賽車耍帥，另一輛路虎用於日常賽車耍帥。

    不過童言無忌，他當時說這話的時候組合都還沒有開始盈利呢。

    閔允其當時看著這孩子一邊狼吞虎咽路邊泡飯店裏的拌飯連最後一滴油湯都不願意放過，還在心裏想著等賺了第一張專輯的版稅後送個模型汽車給他玩玩圓夢算了。

    結果後來那些模型在拍攝《花樣年華》mv的時候被金楠俊擺在礦泉水瓶蓋上當高爾夫球打出去之後落進了廢棄遊泳池的積水裏，原來能夠拉開的車門都打掉了。

    閔蕤當時還對著金楠俊發了次脾氣，氣金楠俊這個破壞王把如此有紀念意義的禮物給打壞了。

    方時震心想人生中的第一輛車是布加迪威龍那種兩座的跑車顯然有些不太實際，他要真舍得給閔蕤買那種車也得等到防彈少年團成為世界頂級的男團才行了。

    那還不如給他買棟樓投資，起碼汽車比起房子而言是消費品，增值的空間不大。

    聽了閔允其的話方時震便放了一半的心，但還有另一半提著：“你說，我要是在他生日那天把車鑰匙給他，他會要嗎？”

    閔允其明白pd找他的來意了。

    “那孩子很懂事，”閔允其也不知道閔蕤會怎麽看待生日禮物是豪車這件事，高興肯定會是高興，但閔蕤可能也不太樂意讓方時震破費，“他可能會覺得負擔。”

    心裏到底還是羨慕的，隻是閔允其也知道這是閔蕤應得的，方時震本來就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在養。

    平心而論，如果閔允其的孩子成年拿到駕照之後，他作為父親肯定也想在能力範圍之內給孩子選一輛最好的車。

    方時震歎了一口氣，有時候他寧願閔蕤不要那麽懂事，他感覺這孩子從童年起就特別會看人家的眼色。這麽多年，閔蕤就沒有主動問方時震要過什麽東西。

    “等他從中國回來我再探探他的意思吧。”閔允其主動道，“他應該是會喜歡的。”

    方時震擺擺手：“我先給他買著，以我的名字買不就行了，他不要我就自己拿著開。那小子鬼精，你一問他肯定就全都知道了。”

    他本來就是想在生日那天給閔蕤一個驚喜的。

    又跟著看了一會兒車型閔允其才從pd辦公室裏告退，無論是哪個年齡階段的男人，對汽車的愛好從不會減退。

    女人之間互相比較的是衣服配飾，而男人競爭的砝碼就是汽車。

    高中畢業之後閔允其就已經拿到了駕照，隻是他從來沒有買過車。

    就像方時震說的那樣，如果買不到喜歡的車，那還不如不買。

    最窮的那段時間一天隻有十塊錢的生活費，連飯都吃不上的時候他偶然之間得到朋友的一本汽車za zhi，當時餓的眼睛都快花了，他卻還記得za zhi封麵上那輛線條流暢霸氣的路虎。

    現在條件稍微好了一點，但存款裏的錢卻永遠都不嫌多。閔允其還想著把存著的錢先給父母買一套房子，他自己可以過得糙一些，但父母養他到十六歲，他們到現在還是住著以前的舊房子，這是他作為兒子的不孝。

    閔允其把手機放回上衣口袋裏，回到自己的個人工作室裏，又想起來音響需要換個新的了。

    “這麽多洞都還沒補上，買輛車不就是給自己挖個大坑嗎？”他笑了起來，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在他有更好的經濟條件之前，日子過得簡樸些沒什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就要去學校了，想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