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少夫人坐回了帶了靈老夫人的床邊，端起杯子和小勺，一點點地往她嘴裏喂著水。她看不見，一股氣息從窗縫裏飄入，然後聚集起來，縈繞在靈老夫人的窗前，慢慢地，慢慢地從靈老夫人的鼻中吸入。

    她深深地地吸了一口氣，喉嚨裏發出了被抑製已久的聲音，終於睜開了眼睛。靈少婦人看著她的變化，驚喜地喊道：“婆婆，您醒了！”

    靈老夫人那雙陰霾的眼珠在周圍亂轉，最後鎖定在靈少夫人身上，她努力地張著嘴，似是想說些什麽，可是喉嚨裏除了發出呻吟是聲音，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靈少婦人一邊撫摸著她的胸口，幫她順氣，一邊對丫鬟說道：“快去把大公子請回來，老夫人醒過來了。”

    “婆婆，您先別著急，緩一會慢慢說。”

    靈老夫人的眼睛在房間裏掃來掃去，靈少夫人溫聲道：“婆婆，子淵他馬上就來。”

    靈老夫人的眼神現在變得非常不安，還帶著恐懼，可是靈少夫人根本就不知道她在害怕什麽。

    在一處偏苑中，七竹把溪霧抱在懷裏，她現在已經是半條命了。琉璃色的貓眼半睜半閉，七竹摸著她的皮毛，也是涼涼的。死不了，也活不好了。現在就是作為一隻貓，沒有人照顧，她也沒有辦法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了。

    她的眼珠看著七竹，看著看著，眼角滑落一滴淚，接著又一滴。

    “七竹，現在怎麽辦？”諸離看著溪霧現在這個樣子，也覺得她著實有些可憐。

    七竹輕輕摸著溪霧的頭，說道：“我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去處理你的事，一炷香以後，你還是這個樣子，必須回來，你同意的話就叫一聲。”

    “喵~”

    七竹施了個術，溪霧又變回了人形，隻不過看起來臉色蒼白，虛弱之極。她看著自己的手腳，眼眶紅紅的。

    “我就在這裏等你，記住，你隻有一炷香的時間。”

    “好。”說罷，她拔腿就跑，但是跑得很慢，還跌跌撞撞，連發髻上的簪子也掉了。

    她跑回自己的院子，房中，靈子淵把錦兒抱在懷裏，錦兒半夜醒了找不到娘親，正在哭鬧，靈子淵把錦兒抱著搖來晃去，錦兒漸漸止住了哭聲。

    他看見溪霧這個樣子回來，連忙把錦兒放回小床中，摟著溪霧的肩膀，問道：“你這是怎麽了，你隱隱約約聽見你的叫聲就過來了，你也不在，摔跤了？有沒有磕著碰著，怎麽臉色這麽差？”

    溪霧沒有多少時間，心裏要交代的事情是那麽多，可是在看見靈子淵以後，千言萬語全都化作淚水，不停淌在雙頰上。

    “你看你，怎麽搞的？”靈子淵用袖子沾著溪霧臉上的淚水。

    溪霧沒有時間再耽擱了，她拉著靈子淵坐下。

    “怎麽了，這是？”

    “子淵，我有話跟你說，我接下說的話，你聽好，記好，不要害怕。”溪霧一臉的認真倒是讓靈子淵有些不安。他把溪霧的手握在手心。“你的手怎麽這麽涼，是不是病了。”

    “你還記得四年前在你的書房，你救了一隻黑貓。她的腿被打斷了，是你幫她接好了骨頭。”

    靈子淵微微有些吃驚，因為這是在溪霧加緊靈府之前的事。“你怎麽知道。”

    “我就那隻黑貓。”

    靈子淵想笑，因為這聽起來太荒謬了，可是溪霧的神情事那麽認真，這樣的溪霧，讓他笑不出來。

    溪霧繼續說道：“後來，它好了，就不見了，第二天你就遇見了我，我說我無依無靠，你便收了我入府，終於讓我隨了願。嫁給你以後，我的每一天都覺得幸福又滿足，這是我活了如六百多年以來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特別是我有了錦兒以後，我還體會到了為人母的滿足。子淵，謝謝你。”

    靈子淵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他低著頭，不去看溪霧的眼睛。

    “我是一隻活了六百多年的貓妖，雖然我是妖，可是我卻從來沒有一點想要害你的念頭，雖然我沒有害你的心，但是你娘的事是我做的。”

    靈子淵抬起頭，眼神複雜地盯著溪霧。溪霧地眼裏噙著熱淚，滿臉都是愧疚。

    “對不起，對不起，子淵，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我和婆婆去南山寺。我被佛家的法陣影響，失去控製，那天我吸了你娘的陽氣。可是我不敢告訴你，我回來以後裝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靈子淵聽到這裏，甩開溪霧的手，站起身子要往外走。這時靈少夫人派來的丫鬟在門外說道：“大少爺，少夫人讓奴婢來報，老夫人醒了，讓您趕緊地過去呢。”

    溪霧的時間在一份一秒地流失，現在這個時候，靈子淵要是走了，這輩子就再也不會看見自己了。她趕在靈子淵前，關上房門，拿身子堵住，不讓靈子淵走。

    “你這是幹什麽？！”靈子淵的聲音已然帶了怒氣。

    “我的時日無多，你娘他現在已經沒事了，不差你現在這一會兒，可是我不一樣，你就聽我說完，還有錦兒的事情，我還沒有交代。”溪霧苦苦哀求，靈子淵看著她虛弱決絕的樣子，心不由一軟，對外麵的丫鬟說道：“你去回稟少夫人，我馬上過去。”

    那丫鬟離開的腳步聲響起以後，溪霧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身子一軟，往下倒去，靈子淵眼疾手快，把她接在懷裏。

    “你答應我，你要好好照顧錦兒一輩子，你絕不可以嫌棄她，你答應我！”溪霧的聲音越來越弱，七竹的法術也漸漸要失效。

    “你怎麽了？溪霧。”

    “你答應我！相公……”

    “好，好，我答應你，別說了，我答應你。”

    溪霧努力用手想要觸碰靈子淵的臉頰，“你記住，每個月的十五，錦兒會變成貓兒，每當到了那個時候，你就必須把他藏起來，別讓人傷害他。還有，告訴她娘親愛他，對不起他，沒有辦法教他了。”

    靈子淵現在也顧不得去責怪她，“你要怎麽樣才能好起來，你需要陽氣不是，你吸我的吧。”他把溪霧的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淚滴順著臉頰滑到溪霧的手腕上。

    “我，功力盡失，好不了了。做了人，就不想再做回貓了。對不起，相公，謝謝你，那天救了我，我很感激……”

    溪霧的眼睛已經開始迷離，她最後的心願，並不是做回貓，重新修練，她要靈子淵一輩子對自己刻骨銘心，永生難忘，是他的發妻都不可能代替的地位，她選擇死在靈子淵的懷裏。

    在七竹的法力散去的最後一刻，她用爪子割破了左手的手腕，她在笑，因為她看見了靈子淵給自己痛哭的樣子，她知道自己是他的唯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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