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九章 破碎(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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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碎虛空...”
    “破碎虛妄!”
    陳近山看著送到自己麵前的冊子,一時心情沉重。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遇到天降鴻福踟躕的,永遠不會隻有他一個。
    有的人,是因為看得太遠,看的太透,因而不肯為利所惑。
    另一些人,則是本能警惕,他們其實並沒有那許多先見之明,隻是本能覺得天上不會掉餡餅。
    這種本能,難能可貴,添些佐料,就是自強不息,可也不一定就是好的,因為很容易讓自己變得首鼠兩端,猶豫不決,甚至患上被迫害妄想症。
    “究竟是誰,將這送我?”
    “究竟是誰,要給我一條通天大路?”
    陳近山揮手將眼前已經看過一遍的書冊拍的粉碎。
    薄薄十幾頁紙,顛覆了他的修行人生觀。
    這是一本魔書,上帝賜給他的魔鬼之書,又或者是魔鬼送給他的希望之書。
    無論它來自哪裏,它都對他充滿了誘惑力。
    他也知道,就算書毀掉一百次,那些內容,其實也已經深深印刻在了腦子裏,想忘也忘不掉!
    這不是書的力量,不是魔鬼的力量,而是書中內容的魅力,是他本能的渴望和追求!
    但他還是對它感到恐懼,因為這是一條有別於傳統問天求道的路,從根本出發,就是要捅破天的路!
    旁人求道,他過往求道,最終目的都是成為天那樣的人,而這書中所述,顛覆了一切!
    原來修行還可以這樣,不求天,不問天,打破它,碾碎它!
    但這條道路的終點是什麽?
    破去天外後的接引仙光,還是當空的一巴掌?
    他不知道!
    他隻知道,他終會履足!
    他已經在歪路上走的太遠,再也回不到正道了。
    除非安於現狀,不想再更進一步,否則當這種機會出現,無論是順天也好,逆天也罷,他其實都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蒙著頭走下去!
    如果前麵是一堵牆,那就讓他撞死,如果前麵是一座崖,那就讓他跳下去,如果前麵是一座橋,那就讓他跨過去!
    沒有別的路可走,也沒有後退的餘地!
    很多時候,他表現的確實有些像個凡人,這用修士的話來說,就是凡心未泯,根器不定。
    他甚至很懷疑,他現在的心境,以正道而言,還不如他當年未下山之前,至少那時還是純粹的,是天生走執道的料子。執於道,近乎天。直到後來,修為日進,初心卻變。
    但這並不表示,他就不想問道!
    每個能成為修士、甚至成為修行者的,都是凡人中的精英,都有屬於自己的精彩,屬於自己的堅持。
    這並不能因為和其他更強者比對的不堪,或者初心不再,就被抹殺掉全部!
    平心而論,以修士的標準,如今的陳近山,確實不怎麽合格。
    但莫非一個遠遠不如傳奇的人,就是隨便哪個路人都可以憑此去恥笑?他們自己距離傳奇多遠?
    陳近山知道,他毀掉書,更多的不是怕,而是想要獨占,就算這是徒勞的!
    況且,他就算是怕,也不是怕走上那條不歸路!
    他怕的,無非是那條路上密布的荊棘,以及藏在叢生的荊棘背後的惡意!
    至於說走上去,這是必然,不需要更多的選擇。
    “三顆種子都已經施肥,他們真的能發芽?”
    塵琰淡淡問著,看著淩歧,目光中已經沒有了仇恨和畏懼。
    她這樣的修士,道心一破,根本就完了。
    能讓道心破碎的她,重新恢複到巔峰狀態,這樣的人,也根本無需她去恨,因為她恨不著。凡人恨天,更多還是不懂天,把它當成了一種具有人性化的獨立個體,天老大。但她懂,懂天懂道,而他,就是曾經的自己一直在尋找的“道”。
    這不是說,塵琰被打怕了,屈服了,徹底淪為了淩歧的走狗,若是那樣,再多手段,她也恢複不到巔峰。
    隻是,就像道不同不相為謀的道理一樣,反過來用一下,在他的麵前,在他代表的道麵前,塵琰就算有再多憎恨,最終也隻能釋然,除非她不想繼續修道。
    黨同伐異,有的時候,朋黨的力量都是驚人的,況呼同道。
    同道兄弟,不同道就是死敵,這世俗也有,千古未變。
    但恐怕,也隻有她這樣的天人道尊,才能麵對那些,經曆那些之後,還淡然處之。
    沒有人受得了那個,唯獨非人可以,這也是一種器量。
    “會的,因為我明白,你們和我一樣,都想看看天外的真相。”
    淩歧淡淡說著,充分把握住了求道者的心態。
    餘絳那種,對他固然忠心不二,卻不是真正的求道者。
    所以很多事情,他根本沒想過讓她參與,她也參與不了。
    而這個世界上,求道者其實並不少,有資格參與大事,敲敲邊鼓的,也是有的。
    塵欲道道主如是,那幾個相對平庸的棋子,也是一樣。
    天外,無邊黑暗之中。
    幾點藍色的絲線閃爍,像是某種晶片電路,又像是虛擬的網格,也像是命運的絲線。
    幻想世界,眾神殿,淩歧的本體看著孤零零的殿堂,雖然早就知道真相,心中還是有些寂寥。
    這情緒,隻是無數生滅的念頭中的一個,隨性而來,隨心而滅。
    視界一變,安靜的殿堂,忽然變得熱鬧起來。
    諸多天尊、聖人,濟濟一堂。
    這樣的人才濟濟,莫說成為命運長河中的一座孤島,就算是想要稱霸整條河,即使暫時還是力有未逮,也不是沒有可能,沒有希望。
    那就是他的追求啊,曾經如此,如今依舊未變。
    真實世界,淩晝歎了口氣。
    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有三百多年,雖然隻是在這座島嶼、這片化為島國的天羅世界中住了三百年,但也足夠他見證許多事情。
    原來,真真假假,就是這樣。
    原來,所謂的大千世界,不過是一個騙局,其實都是假的,是真實世界無數已經逝去的人,想象出來的。
    淩晝心中並無太多波瀾,因為這樣的事情,這樣的真相,他早就有了預料。
    幻想世界,但凡肯和淩歧站在一條船上,或者拚命和他為敵的,哪個不是發現了這點!
    好在,他們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以真實世界為錨點,在此靠岸的幻想世界,十中有八,都是他們的。
    這樣一想,比起其它幻想世界的生命,他們大概已經幸運到了極點吧。
    鋼鐵之城,位於地球的北極。
    這座城市,如今已經變成鋼鐵之國,鋼鐵世界,霸占了整個北極!
    它也是目前停靠在真實世界錨點的諸多幻想世界之中,最為龐大的一個!
    畢竟,它是無數幻想世界精華的集合,並不是純粹單一的幻想世界!
    所謂鋼鐵世界,也不是說這個世界全都是冷冰冰的金屬,或者以此為發展主題基調,那不過是一種對過往的銘記,對主宰的尊重。
    鋼鐵世界,是目前唯一和真實掛鉤的多元化幻想世界。
    生活在這個世界中的,九成九都是真正的血肉生命,但有著無數種不同的強化體係,金屬生命也有一些。
    當真實世界變成一片港灣,地球上的諸多幻想世界,也像是一座座秘境島嶼,為這個宇宙中最孤獨的星球增添色彩。
    巨大的鋼鐵之島上,巨大的銀色高塔之中,鋼鐵主宰目光平靜的看著外麵,看著世界之內,看著世界之外。
    他的眸子裏,倒映出的是一片死寂,沒有半點繁華。
    究竟是誰在主導這喧囂?命運之河?
    眾神殿,淩歧走下王座,在眾多仙聖恭敬的目光中,離開了大殿。
    原初世界經過這些年的發展,以及對真實的侵蝕,幾乎已經變成幻想世界中唯一最近接真實的幻想。
    那些停靠在錨點的船舶,未必會比這漂流在大海中的巨艦更堅固,更能經受風浪。
    其實,真的假的,追索那些,又有什麽意義呢?
    我思故我存在!
    當然,這句話可以有很多種理解。
    就像許多的話,都可以有很多種意思。
    這是語言的不足和局限性,也是它的魅力所在。
    對個體來說,生活就是身邊的一切,就是微不足道的點滴,不是什麽世界的背後,不是星空之外,不是未解之謎,更不是什麽所謂的真相!
    淩歧不是不懂這個道理,也不是不能憑之而行,他一直在那麽走著,何曾患得患失!
    他隻是走的更遠了一些,想要的更多了一點。
    然後,他終於變成了世界上最孤獨的那個人,又因為過往種種,已然成型的思維模式,再難有因此而生的悲哀。
    如果一個人麵對最大的悲哀,連悲哀的情緒都不會有,這究竟是他最大的幸運,還是他最大的不幸?
    “就算這一切都是假的,它對我來說,也是真的,我也會把它變成真的!”
    淩歧笑了笑,默默想著。
    這不是矯情,更不是謎之自信,它真實不虛。
    因為他看到的,是一片荒蕪,但終究不是一片虛無。
    這有最本質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