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景色著實不錯。

    張迪手中，不斷把玩著金幣。盡管隔著皮手套，但硬幣在他的指尖翻花飛舞，速度極快。雖不賞心悅目，但他自己玩的倒是高興。

    地下的大道，都是堅固且韌性較強的膠泥製作而成。海博倫世界的石油產量非常非常少，相應的也就隻有少量的瀝青，根本不足以用於製作道路。

    這些物品都是在四百年前的“正義進擊”後，由各師組織聯合麵向市場投放的技術。據說這些民用技術，早在一千年前就有法師開發完成，但因為種種原因，各師組織與王國，都對此陷入沉默，仿佛目盲一般讓人費解。

    隻是在地精們執著於貿易，不斷開展跨地域交易後，這些技術才得以衝破阻礙，來到眾國度之中。

    當然，此處說的“民用技術”，指的僅僅是矮人、人類等普通類人種族。像星界裏那種開著戰艦做深空旅行的種族，是不屑於去研究這種“民用”技術的。他們根本對此沒有任何需求。

    就像是半身人喜歡裸著腳，因而被賣鞋商人所憎惡一樣，那些高等種族也讓眾多商人們又恨又怕。

    ……

    外麵都是林子。不過現在臨近秋天，已經有不少葉子落在地上，最後的晚夏，在現如今的下午時光中也不算太過炎熱。

    當然，如果實在是覺得太熱了也沒關係，找旁邊半眯著眼的二哈，拿個盛水的小桶來，將口子塞在他的嘴邊，再稍微給它撓個癢癢……

    冬狼便會打出噴嚏來，將桶內的溫水變為帶著冰碴子的可口飲料。

    張迪為了豐富一路上的旅行，特意“購買”了一些調味料。糖隻是常用品，橙黃的臍橙，金翠的檸檬，幹果和細小的金桔，都被堆放在馬車廂的角落中。

    為了讓這些水果保鮮，張迪可費了不少功夫，讓冬狼多打了幾個噴嚏。

    其實他自己也能搞定，不過——免費的總歸更好一些。

    二哈倒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懷著好奇，也配合了張迪的行為。

    ……

    連綿的群山中，總會有著大量怪物的蹤跡。不過他們中成集群的哥布林或狗頭人部落，早已經被發現，後又殺光。

    張迪頗為奇怪，那些高層法師們為何不將野外的那些哥布林與狗頭人鏟除殆盡，而是選擇以不斷清繳的方式進行呢？

    他第一時間想到養賊自重，不過搖了搖頭，揮去這個念頭。

    強者又怎麽會需要在意弱者的感受呢？或許是他們自己妄意為之吧。

    思緒停下，他同旁邊的機關人聊了起來。

    “怎麽樣？”

    “……？”思考人生中的機關人，還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張迪看不到對方的表情，再次重複一遍。

    “不好。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他顯得有些困惑，但回答問題倒很爽快。

    機關人直來直去，對敵人也是，對俘虜自己的戰勝者也是如此。

    “你有考慮過自己一個人外出旅行麽？我知道有很多機關人在主物質界逗留，包括有一部分加入了工匠協會的夥伴。”

    張迪建議道。

    “或許？你的建議值得我考量……我有一個疑惑想要問你。”

    “說說看？——索菲亞，繼續唱！不要分心！”

    張迪轉頭批評索菲亞，她正想偷懶。

    “……我們繼續。你可以考慮一下，擁有自己的生活。當然，這前提是你得為我工作一段時間。我並不是蠻不講理的惡魔，你為我工作，我會開給你相應的酬金作為報酬，同樣，你需要魔法服務的話，我也可以提供。”

    “嗯，值得考量的建議。你需要我做多久？”無處可去的機關人疑惑道。

    “先不談這個。你有自己的名字麽？”張迪詢問道。

    “……名字？那好像對我來說是個奢侈品。我隻出生了七百三十六天零二十一個小時，對於悠久漫長的機械境來說，我隻是一個孩子。”

    “所以你讓我叫你七三六麽？”張迪皺眉道，“那太不通順了，有些人不會喜歡。”

    “……”七三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中。

    再過三個小時，他就得變成七三七了。他對名字有著概念，但以前卻從沒想過要有一個“名字”。

    他的生活，隻是根據指示行走在各個城市中，根據經過精密計算的行商路徑圖售賣這些東西。買主不會問他的名字，他也不會去買任何的東西，更不會和人產生交互。

    行走在一座座城市與荒野中，他就好像是在孤島中流浪的人。

    “給自己想個名字。這是我這個雇主給你的第一個任務。”

    張迪磨了磨金幣的邊緣，提議道：“可以是你身上的特征，或者是你的材質？”

    “……”

    他待在原地思考了很久。

    張迪繼續玩著手中金幣，看索菲亞又試圖偷懶，將金幣彈了過去，擊中索菲亞的腦門。

    “專心一點！氣息！今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我會好好監督你有沒有做功課的。”

    張迪批評道。

    “唔……你又欺負我。”索菲亞噘著嘴，試圖萌混過關。

    “做不成吟遊詩人，你就等著被我扔下去吧！”張迪毫不客氣道。

    “……我練就是了。”

    她輕哼一聲，轉過身去繼續練歌。

    “……缺一塊。”

    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張迪向機關人望去。

    “我的名字，就叫缺一塊。”他倒是頗為堅定。

    “因為你身後的那塊鐵板麽？”張迪疑問。

    “嗯。”他點了點頭。

    “那麽，缺一塊。我們來談談吧。就我所知，大部分機關人穿著的都很簡便。你身上那件盔甲是怎麽回事？”

    “這……”缺一塊向張迪解釋起他身上的裝備。

    他身上穿著一件蒸汽動力外骨骼。這是他身上少有的帶著魔法的兩件物品之一。裝備的內部有著一個堅固的蒸汽動力核心，它連接著水元素位麵與火元素位麵，沸騰的水汽通過活塞，作為外骨骼運行的動力。複雜的機械軸承和傳動結構，讓他能帶動這件重達80千克的外骨骼裝甲。

    這是機關人的“機關附件”。比起脆弱的類人生物而言，機關人更容易對身體進行改造。他們可以在身上裝備各種各樣的魔法配件，例如說讓其獲得黑暗視覺的晶化雙眼、使得其擁有顫動感知能力的魔力平衡陀螺儀等等。

    他隻是最基礎的型號，甚至不如身上那件盔甲貴。蒸汽動力盔甲的核心價值數千金幣，呆傻的“缺一塊”很耿直的將其說了出來——當然，他肯定是不知道價格的。

    這件動力盔甲也帶給他極強的力量。當然，他在旅行的時候需要小心避開那些有著水和沼澤的地方。

    “……據說每年失蹤在沼澤地中的機關人，就有數百個。至於說沉沒在海水或河流中的，更不計其數。”

    “缺一塊”對自己的經曆侃侃而談，道：“有一次我正在旅行，那時候我還沒穿著這件衣服。但是我掉進了水裏，在水裏我花了整整三十個小時的時間，才從汙泥和帶著滑溜溜青苔的石頭中爬上岸。事後同伴從我的背中清理出不少魚苗，還有一些扇貝、海藻。”

    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不斷回憶道：“那些魚兒還真是漂亮……有的是深藍色斑點，有的是純紅色的。”

    “我也覺得。那種紅色的魚，或許是錦鯉。錦鯉中較為強大的，能夠給人附加好運。”

    ……

    一路聊了過去，很快到了晚上。

    其實，在晚上張迪也可讓魅影駒趕路。畢竟這不是真的馬，魅影駒在黑暗中是能夠視物的。

    但他並不想在顛簸的馬車上睡覺。於是便指使眾人走下馬車，搭了一個帳篷。

    那是給凡爾住的。

    “缺一塊”是機關人，根本不需要睡覺。張迪毋庸置疑，睡在最為舒服的車廂中。而二哈一般負責晚上守夜，況且它也沒住帳篷的習慣。

    至於說索菲亞，自然是……

    出去自己打地鋪咯。

    張迪這樣想著，把她轟了出去。

    “晚上加油哦~現在去和凡爾一起撿點柴火吧。”

    話剛說完，張迪翻弄起自己的包裹，摸出一口平底鍋和部分食物。

    “嗯……？它怎麽被放在這裏了。”

    張迪拿起一張被裝裱好的畫像，看著上麵的人臉，心情有些複雜。

    “阿倫黛爾……”

    他變了個釘子出來，將其釘車廂上，把畫掛好。

    這個年輕而莽撞的聖武士，本不值得他記住。就像獵人傭兵團那些凡人一樣。

    居然還有個老鄉……張迪啞然失笑。

    誰又知道這一切命運骰子的作祟呢？

    其實東方冒險者出現在自由都市非常正常。不止是神龍帝國的“劉峰”，更有來自東方沙漠的沙民，或是神龍帝國附近“東瀛”的武士。

    正義進擊所帶來的改變，正在讓整個主物質界的底層加速交互。張迪不太清楚這種情況，究竟是好是壞。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吃一頓美美的晚餐！

    他已經受夠精靈餅幹的味道了。

    說罷，他拿出材料，開始準備起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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