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黃富的夫人產子已經一周了，因為有李晚兒在那邊，衛昭一直沒有去看看，今天有點空了，他想過去看看，沒什麽情況就讓他們都回去了，也把李晚兒接回來。

    在村裏相處的幾天，他是越來越離不開李晚兒了，胃都被她養刁了，吃不慣錢氏做的飯菜，又不想自己動手，反正他就是不會承認，沒人紅袖添香，他幹啥都沒勁。

    陳家醫館的眾人，一見他來了，忙迎上來寒暄。

    衛昭先去找了李晚兒，和她了解了黃夫人的情況，黃富得知他來了，匆匆過來，先是恭敬的附身行了禮，然後道：“衛神醫，不知我家夫人和孩子可還有大礙，勞煩您再去給他們看看！”。

    雖然陳家醫館的大夫還有李晚兒一直跟他說大人孩子都沒什麽太大的問題，但他總是不放心，要是衛昭看了，說沒事，他才能真的放心。

    衛昭的來意本也是為了這個，所以二話不說去給他們做檢查。

    黃夫人是個十分溫婉的女人，她氣色好了很多，見到衛昭，她掙紮著下了床，規規矩矩的給衛昭行了個禮，這才重新躺回床上。

    她的刀口愈合的十分不錯，心情也很好，照顧的人也很用心，隻是她十分堅持的不食葷，既然在佛祖麵前許了願，她就一定要做到。

    衛昭不強迫她，囑咐她身邊的仆人：“你們多費費心，多給她換花樣吃東西，盡量營養周全，不要虧了身子。”

    仆人自然是點頭應是，還和他討教了該怎麽調養，衛昭隻好又給他們開了幾樣藥膳粥的方子，黃富親手接過，揣在懷裏。

    之後他又去看了孩子，在暖房裏待了七天，兩個孩子的身體好了一些，臉蛋也長開了些，模樣有些像黃富，哭聲也大了很多。

    黃富看著孩子道：“我給他們起名叫思恩，念恩，就是要讓他們不要忘了您的大恩！”

    衛昭笑笑道：“黃老爺太客氣了，衛昭不過是盡了醫者本分罷了。”

    黃富卻直道“大恩不能忘”，衛昭也沒招，就隨他了。

    既然她們母子都已經沒有大礙了，衛昭就讓她們回家去休養，在家裏會比在醫館舒服的多，對產婦和孩子的恢複也更加有益。

    黃富聽他這麽說，吩咐下人準備馬車，趕著太陽還未落山，從陳家醫館的後門回去了。

    等黃富一家走了，陳耀洲才告訴衛昭，黃富出手大方，給了醫館一萬兩診金，他留了一千兩，其餘的都給衛昭。

    衛昭想了想，隻拿了五千兩，這已經不少了。

    他心道：這還真是，村裏時他收三文錢，得了個三文錢神醫的稱號，到了府城，卻都第三回收到萬兩診金了，這還真是讓人不知該怎麽說。

    他想起周繁家的仆人說他，出診萬金，不由一笑，要是再有這麽一回，隻怕他這個名聲，就實錘了！

    又在醫館待了一會兒，衛昭才帶著李晚兒回了衛家。

    方檀等弟子已經回來了，和衛昭匯報了各自的任務完成情況，然後才回了家。

    第二天開始，府城的各大書鋪門口，就守了不少人，衛昭讓人印製的冊子才剛送到書鋪，就被搶購一空，因為冊子定價高，衛昭因此發了一筆小財。

    暖房裏的瓜果，已經滋生很多黴菌，衛昭讓人準備了幹淨的敞口瓷盆，放在鍋裏蒸過消毒，然後將黴菌收了起來，提取新藥。

    因為衛昭隻是大概知道提取青黴素的方法，所以一群人隻能不停的實驗，終於在第七天，一個弟子慌張的跑來稟告，“師父師父，腐爛控住住了！”

    衛昭正和王老大夫商討藥方，聽到這話，兩人都是蹭的站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問：“真的，什麽配比？”

    那弟子激動都快要哭出來，跟在他們身後，聲音顫抖道：“一百二十倍，師父，我這麽看著是起效了，但是…但是…”他說著，心裏慌得很，會不會自己看錯了，會不會是自己心裏太想讓這些藥起效了，所以眼花了。

    但是他心裏又十分肯定，不，是藥起效了，一定要是藥起效了！

    衛昭腳步匆匆，到了暖房就見一群弟子一個個神情興奮，激動的搓著手，看到他進來，一個個喚著“師父”，手齊齊指著編號十八的小瓷盒。

    衛昭從懷裏摸出放大鏡，走到瓷盒前，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彎腰看向那塊腐肉。

    提取出青黴素以後，他就讓人準備了一些腐肉，分成二十個樣品，每個弟子記錄兩個樣品，因為不能拿出精密的儀器，所以隻能靠人眼去記錄。

    每個樣品使用不等量的青黴素，記錄以後將樣品放置在暖房，觀察它們的變化。

    現在到了檢查效果的時候了。

    衛昭低頭，嗬了口氣，用衣袖擦了擦放大鏡，然後才將放大鏡拿好，彎腰觀察那塊腐肉。

    所有的人都屏著呼吸，他們仿佛都可以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那麽清晰，時間仿佛都放緩了，衛昭的一舉一動都成了慢動作，讓他們能看清他每一絲神情變化。

    方檀手裏抓著一張紙，是每一個樣品使用藥物分量的記錄，他緊緊的抓著，眼睛看到衛昭直起了身子，將手裏的放大鏡放進了懷中，然後緩緩地回身，聲音悠遠，似乎來自天外，卻又衝擊著他的耳膜，“一百二十倍，有效！”

    他看到衛昭的臉上，緩緩綻開笑容，伸出一隻手，五指張開，轉了一圈，緩緩握成拳，隻有大拇指朝著大家，高高的豎了起來！

    “耶！”一瞬間，一群人仿佛被從天際拉了回來，呼聲響徹雲霄，一個個狀若瘋癲，神情激動的將身邊的人拉住，又笑又跳，笑鬧中，不知是誰先撲了上去，將衛昭拉進了人群。

    人群外，王老大夫看著他們，從懷裏掏出衛昭送給他的一個放大鏡，湊到了十八號樣品前，顫抖著手，將放大鏡舉到了眼前，看著那塊腐肉，有些幹澀的眼珠，一點點的濕潤了。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悄悄出了暖房，對著院外朗朗晴天上那輪毛茸茸的太陽，附身磕了個頭。

    衛昭在人群裏，看到他的樣子，本想出來扶起他，問問他怎麽了，但被一群比他年紀大的弟子們，拉扯在人群中，動彈不得。

    耳邊是歡笑聲，眼中是每個人洋溢的笑臉，但他心裏，卻深深的印下了王老大夫滄桑的背影，柔和的陽光下，他彎腰磕頭的樣子，衝擊著衛昭的心。

    那是一個真正的醫者，虔誠的拜服，他可以想象王老大夫此刻的內心，該有多麽激蕩，青黴素在他的手上誕生了，誕生在這個醫學落後的時代，以後將拯救千千萬萬的人，這是無上的功德，是萬世的芳名，更是一個醫者畢生追求的成就！

    衛昭的診所裏，有用不盡的更加精純的藥，甚至有療效更好的藥，但是此刻，那些全部比不上這一點點純度低的嚇人的青黴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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