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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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山別墅沒車,楚韻跑出一段路才猛然想起,夏日的熱辣的陽光炙烤在身上,身上簡單的家居服已被汗水濡濕,楚韻不舒服的扯了扯緊貼在身上的棉質t桖衫。

    沒吃早飯,有些低血糖,她抱住被陽光曬得生疼的胳膊蹲在地上,眼淚不受控製混合著汗水滴在滾燙的地麵上,發出細微滋滋聲。

    “你是大早鬼上身了?”楚韻跑的快,陳媛追的急,看到楚韻停下來,像從水裏撈出來的陳媛,雙手扶住膝蓋,張著嘴大口喘息幾口,抹掉額頭淹的眼睛生疼的汗滴,從楚韻身後拉住她的胳膊,“什麽鬼天氣,大早上的就熱死人了,趕緊回去,我還沒抹防曬霜啊。”

    “陳媛你先別管我,讓我靜一靜。”

    “就算要靜靜咱們也得找個涼快的地方吧,機器太熱都會出故障運轉不靈,何況是人呢。”陳媛聽到輕吸鼻子的聲音,蹙眉回頭,“你怎麽哭了?”

    楚韻麵色蒼白,蹲在地上,半垂著頭,“汗流到眼睛裏疼的。”

    “你抱著佛像做什麽?”楚韻小小的身子縮在一起,像是被人遺棄在路邊無家可歸的小動物,陳媛竟然感受到無助和絕望,將信將疑的在她身旁蹲下,挑起她的下巴,“心愛的佛像出現裂痕?心疼傷心?”

    她所認識的楚韻沒那麽蘇啊?

    “江錦言出事了?”肯定是這樣,陳媛謔的從地上站起身,“你去樹下等著我,我去開車。”

    剛走出兩步,陳媛才想起自己沒開車過來,心想江錦言那麽有錢,車庫裏應該會閑置幾輛車,昨天她參觀別墅的時候,看到客廳玄關處櫃子上的置物盒中放著一把路虎的車鑰匙。

    袁少文昨晚開走的是輝騰,路虎應該在車庫裏。

    “氣死我了,早上突然冒出來的那個老太婆是誰?怎麽跟個幽靈似的?”

    陳媛拿完鑰匙去車庫取車,被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的陳姨差點嚇破了膽,最可惡的是那個老太婆竟然汙蔑她是偷車賊,說她隻是來做客的客人不能擅自碰主人的車,坐過牢的人連朋友都沒有教養!

    陳媛本來覺得陳姨前半句話挺有道理,沒經過主人同意,開人家車是不好的,她略微思索下準備打電話叫出租車,陳姨的下半句話讓她瞬間火冒三丈。

    與這樣揭別人短沒有素質的女人講不通道理,陳媛向後倒了下,猛打方向將油門一踩到底,車子向離弦的箭般向外衝,大有你敢過來攔姐就撞死你的狠勁。

    是個人就怕死,陳姨抬了兩下步子,停在原地,從反光鏡上看到那個老太婆氣的鐵青的臉,陳媛暗爽的不行。

    “照顧江錦言長大的傭人。”

    楚韻接過陳媛遞給她的純淨水,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你沒瞧見她鼻孔朝天的模樣,哪裏像個傭人?說是你未來婆婆我都信。”

    陳媛沒好氣吐槽,“像她這樣的女人,應該是覺得六少能成大成人完全是她的功勞,保不齊她的心裏早就把自己擺在六少恩人的位置上。不,應該是母親的位置,以後你跟她生活在一起,她非得跟你擺婆婆的譜刁難你不成。我給你說對於這樣的惡奴你就應該直接打臉啪啪啪,讓她知道誰是主,誰是仆!”

    楚韻腦袋很亂,不想討論其他問題,蔫蔫的嗯了聲,半垂著眸子盯著懷中微白趨於透明的琉璃瓶,似在對待一個心愛的珍寶般,手指小心翼翼的從憑空緩緩滑到地底部。

    吸收太陽的熱量,琉璃少了些冷意,觸感溫熱,楚韻的心卻冰冷的厲害,纖細的手指不受控製輕輕顫抖著。

    “這不就是一個普通的佛像嗎?就算是比別的佛像特別些,你也沒有必要在去看六少的時候帶著吧。”

    在陳媛看來,楚韻今天有些神神叨叨的,把一個在禮佛用品店,一百塊錢能買好幾個玻璃玻璃佛像當個寶也沒誰了。

    “它是琉璃佛,價錢不便宜。”

    她手中的這尊琉璃有些年代了,通體沒有一絲雜質,是父親帶顏婉如旅遊時在一場拍賣會上所得。具體價錢楚韻記不清。隻記得父親拿出琉璃瓶跟她講出處和發展琉璃的發展曆史的時候,顏婉如讓她別小瞧了這尊琉璃,它可以抵上兩套房子呢!打趣讓在她出嫁的時候讓父親給我幾尊收藏的琉璃做嫁妝。

    楚韻有事心,她不說,陳媛沒問,把她送到警局門前。

    “你在車裏等我吧。”楚韻下車把琉璃瓶放在副駕駛座上,暗自深吸口氣壓下胸口的躁動和無法排遣的不安,進了警局。

    審訊室裏,江錦言黑色短袖襯衫,同色西褲,不似其他進局子人的狼狽,除了眼裏的淡淡血絲,整個人與平常無異。

    他薄唇輕翹,等門一關上抱住楚韻,“一晚上不見,就迫不及待要見我了?”

    楚韻的耳朵貼在他因說話不停顫動的胸腔上,母親的話跟剛才陳姨說的話混雜在一起,楚韻垂下緩緩抬起欲回抱住他的手,攥緊,堅硬的指甲嵌進手心,她閉上微微發紅的眼睛,“江錦言,我問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誠實回答我。”

    “別說一件,就是十件,你想問,我絕不撒謊。”

    楚韻推開他,站直身子向後推開一步,微仰著頭,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他。眼波平靜,沒有一絲波瀾,江錦言卻被她看的心神不寧,想伸手去碰她,楚韻又向後退了,躲開。

    江錦言深鎖眉頭,抿抿唇歉意道:“顏婉如的死,並不是我有意為之。”

    “她落到那樣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與任何人都無關。”顏婉如的死,怪不到他的頭上,楚韻用力下了下唇,聲音低低微顫道:“你想過報複楚家嗎?確切的說報複我曾經的那個家?”

    “想過。”

    他失去雙腿,四姐成了植物人,對她那點兒少年情愫並不能抵擋住這樣的滔天恨意。他躺在病床上接受一次次治療時就層謀劃過要報複他們。

    隻是老爺子先替他做了,老爺子是個三觀極正的人,一直認為冤有頭債有主,可在一夜折損兩苗的情況下,他第一次遷怒了其他人,直到楚恒爆發全麵危機,他突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及時收手。

    “那……那我……我爸的死跟你有關嗎?”

    父親去世之後,負責清算父親遺產的律師去監獄找過她,告知除了檀都的房子,父親名下已沒有任何財產,當時她以為所有的東西都被大伯一家轉移私吞,沒想到絕大部分都落在了江錦言的手中。

    那可不可以換句話說,父親是被江錦言逼死的?

    怕自己經受不住真相的衝擊,楚韻身體緊緊靠在門上。

    江錦言沉默,楚韻的心瞬間沉進穀底,身上的力氣瞬間被掏空,她微揚起下巴,逼退眼底氤氳起的霧氣,用盡身上殘餘的力氣繼續問道:“你跟我在一起,有抱負的成分嗎?”

    “沒有,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問題江錦言回答的快速幹脆,“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的感情很純粹。你父親的事情,我可以解釋。”

    “你不用解釋了,我可以理解。”

    隻是她一時不能接受,楚韻心亂如麻,慌亂的打開房門,跑了出去。

    “楚韻!”

    江錦言擔心,舉步去追,卻被兩個警察攔住,“六少你不能出去,昨天的事情已傳開,警局門前有記者蹲守。”

    被暫時拘留的人隨意進出警局,不僅本人會受到大眾的攻擊,警局也會因此受到連累。

    “六少別擔心,我去看看楚小姐。”

    一直守在警局的袁少文急忙跟了出去,楚韻跑出警局,楚韻剛才來的時候記者不在,出來時一手捂著嘴巴,遮住小半張臉,等記者認出她,她已經攔了輛出租車離開。

    坐到車上,楚韻給陳媛發了條微信。

    “我有事先走了,暫時不回半山別墅,車你可以留在警局門前,通知袁少文開回去。”

    “喂,有你這麽不夠意思的嗎?”

    陳媛從楚韻走後一直在研究,她留下的那個“不便宜”的琉璃,並未注意到楚韻是哭著跑出來的,語氣不善的發了條語音和一個鄙視的圖片過去。

    楚韻已關機,陳媛沒等到回複,擔心琉璃佛像留在車上會遇到識貨的,遭到失竊,陳媛抱著它下車,暫時先帶回家,等以後再還給楚韻。

    “袁助理,六少的車子我給停這兒了,給你鑰匙。”

    剛打開車門,陳媛無意中瞥見馬路對麵站在警局門前四處張望的袁少文,對著他揮了揮手,看到路上沒有車子,小跑著過去。

    “楚小姐跟你在一起嗎?”

    “我跟她一起來的,她剛才給我發條微信跟我說有事先走了。”

    “你沒看到她向哪個方向走了?”

    袁少文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他認識的楚韻一直很理智,能不淡定成那樣跑出來,肯定跟六少發生了非常不愉快的事情。

    瞥了眼幾個伸張脖子等爆炸性新聞的記著,壓低聲音詢問陳媛。

    陳媛搖了搖頭,隱隱覺得出事了,隨即詢問袁少文。

    “我也不清楚。”袁少文拿出電話通知底下的人找楚韻,瞥見陳媛抱在懷中瓶子,手上的動作倏然一頓,麵色大變,“這個東西你在哪裏找到的?”

    自從那次陳姨把紫琉璃擺在博古架上被六少發現後,他已經按照六少吩咐把家裏所有楚華恩送來,沒有及時還回去的東西全部送到保險櫃了。

    “是楚韻,大早晨的去儲物間鼓搗一番後,跟瘋了樣抱著它向外跑。”

    “糟了!”袁少文邊打電話邊進去跟江錦言說明情況。

    “什麽糟糕了?鑰匙你不要了?”

    陳媛在袁少文身後叫了幾聲,袁少文步子跨的大,注意力在找人上,沒聽到,陳媛想追上去,被幾個拿著攝像機的人攔下。

    “請問下剛才跟你說話的人是六少的助理袁少文嗎?你們剛才是在談論六少的未婚妻楚韻嗎?剛才我們看到她哭著跑出來,是否因為昨天的事情,她跟六少之間產生了矛盾,讓兩個人的感情岌岌可危了呢?”

    “哭著跑出來一定就是吵架嗎?你們怎麽不說是她心疼六少在裏麵受苦心疼的呢?”陳媛著急知道原因,去路被攔,沒好氣的說道:“你的心裏怎麽能這麽陰暗,巴不得世界上所有人都不會幸福你才開心是吧。我告訴你們,他們好著呢!”

    幾個人被陳媛噎的麵色訕訕,可他們的職業就需要臉皮厚,耐噴,沒打算讓開,準備換個角度繼續挖料。

    “你們是要采訪我嗎?姐正好最近失業,沒找到好工作,你們把我拍的漂亮些,說不定就有導演、廣告商之類來找我簽約了。”陳媛整理下身上的衣服,做了一個搔首弄姿的動作,“來來來,要拍快點拍,姐很忙。”

    被陳媛不按套路出牌的舉動弄懵圈了,幾個記者麵麵相覷過後,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女人想出名想瘋了。

    “喂,你們到底拍不拍,不拍就讓開,浪費我時間。”

    陳媛嚷嚷聲,推開擋在他身前一個身材不算高的記者,邁出兩步回身,“你們剛才看到楚韻向哪跑了?”

    “朝那。”

    一個年輕女記者指了下北麵。

    “你傻啊你,這個時候你該跟她換消息的懂不懂?”

    女記者話剛落,就被身邊的人狠狠瞪了眼。

    這人的素質真特麽的差勁,陳媛冷哼聲,就算是她有小道消息也不會跟她透露半個字!對著年輕的女記者笑著說了聲謝謝,小跑進入大廳。

    江錦言沉默的看著擺在桌子上的琉璃,袁少文自責道:“是我辦事不利,沒有把東西安置好。”

    “不關你的事,這件事她遲早會知道的。”昨晚懷裏少了楚韻,不習慣,聽著她清淺的呼吸,一夜未眠,江錦言揉揉微微發疼的眉心,“桐城她沒什麽親人,聯係下楚欣,如果楚韻去找她,立刻通知我。再你親自帶些人去渠海周圍找找。”

    楚華恩葬在渠海,楚韻這個時候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那兒。

    “桐城要找嗎?”

    “找!”江錦言語氣微冷,他說的這兩個地方是怕袁少文漏掉的,尋找的重點還必須在桐城。

    江錦言此時心情不佳,袁少文拖著聽的一頭霧水的陳媛出去。

    “你放開我,說清楚,是不是六少做了對不起楚韻的事情,惹得她傷心了?”

    “就算是做了,也是多年前的事。今時今日六少最在乎的人就是楚小姐,一滴眼淚都不會讓她掉。”袁少文手不離手機,闊步前行。

    陳媛小跑著跟上抓著他的衣擺,“你跟我說發生了什麽事,興許我還能幫上忙,不是嗎?”

    “路上說吧。”

    陳媛是楚韻為數不多的好友,等找到楚韻,少不了需要她幫忙勸說。

    “好,我來幫你開車。”

    袁少文一直在打電話,陳媛擔心安全問題,拿過袁少文手中的鑰匙。

    自從跟在江錦言身邊,開車就是他日常工作中的一項。第一次有人跟他爭著開車,袁少文微怔下。

    陳媛駕齡都要到第一次換證的時間,她上車輕車熟路的啟動車子,對著站在引擎蓋前麵袁少文按了下喇叭。

    “去渠海。”

    袁少文坐到副駕駛座上,怕陳媛找不到路,調好導航。

    “你可以聯係下薛華,他是開偵探社的,找人比你們在行。”看出薛華的猶豫,陳媛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我都不明白你們在擔心些什麽,他們兩個是兄妹,薛華有最起碼的道德底線。算了你不打,我打。”

    薛華喜歡楚韻的事,雖不像跟刺插在心上那麽明顯,偶爾想起,陳媛還是覺得膈應的慌,潛意識裏不想讓兩人有過多的接觸,可事情分輕重緩急。

    跟楚韻出事比起來,她的那點小女人情緒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渠海離桐城不是很近,陳媛跟袁少文隻見過一兩麵,算的上陌生人,沒有話題聊,為了緩解尷尬,袁少文打開音樂播放器,“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我來開吧。”

    “你是嫌我開車慢啊。”

    陳媛第一次開這樣的豪車,新鮮勁沒過,聽到袁少文的話,直接加足油門,車子在平坦的路上飛馳。

    袁少文車技不錯,很少做別人開的車,特別對方還是個女司機,車速飆到兩百邁以上,袁少文手不自覺的搭在安全帶上。

    看出袁少文在緊張,陳媛故意輕抖下方向盤,車子在行駛過程中,車速過快時,輕動方向盤,車子偏轉的幅度大到駭人。

    袁少文抓緊車廂右側的把手,咕嚕吞咽口唾沫,陳媛好心情的勾勾唇。袁少文終於明白楚韻坐他開車時的感受了。

    “其實你不用開那麽快,楚小姐應該還沒出桐城。”

    “那我們現在桐城裏麵找一會。”

    陳媛在前麵路口調轉車頭飆回市區,市區車多,陳媛憑借著自身嫻熟的車技,在裏麵穿插著。

    眼看著車頭將要碰到前麵的車屁股,袁少文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陳媛一個輕鬆打把,繞到右麵。

    靠之,袁少文抹汗,這樣的場景好眼熟啊,他發誓,以後車上坐人,他再也不炫車技了。

    *

    楚韻坐在出租車裏,世界之大,卻沒有一個屬於她的地方。

    他讓司機隨便開,車子繞著桐城漫無目的轉著。

    楚韻眨巴眨巴微紅的眼睛,別臉看向窗外。

    “丫頭,親人進局子了?如果不是犯大事,拘留個三兩天就出來了。”

    司機是個中年婦女,她抽了兩張紙巾遞給楚韻。

    楚韻低頭道了聲謝,看到司機手上磨出的繭子,楚韻忽然想到了鳳蘭嬸,“在前麵左拐。”

    家福小旅館跟之前一樣冷清,楚韻拎著買的禮物進門叫了兩聲“鳳蘭嬸”。

    “是小韻回來啦,快去客廳涼快會兒。”鳳蘭嬸正在大嫂房間,看到楚韻手裏的東西,嗔怪道:“上次你寄來的東西我跟你張叔都沒吃完,人來了,我跟你張叔就夠高興地了。”

    “我幫你。”

    旅館沒有中央空調,溫度高,鳳蘭嬸臉熱的通紅,不停地用係在胳膊上的毛巾擦著臉上的汗珠,楚韻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拖把。

    “這活我幹慣了,不覺得熱累。你幹多了,手非得磨出水泡不行。別讓鳳蘭嬸心疼,聽話,去廚房切瓜讓我解解暑。”

    鳳蘭嬸死活不肯把拖把給楚韻,楚韻堅持,“我這身板,醫生都說得多運動,鳳蘭嬸把拖把給我才是真正的心疼我。”

    “你這丫頭的歪理真多。”鳳蘭嬸拗不過她,隻能隨她。

    楚韻腦袋亂哄哄的,急需要這種高強度的體力活分散注意力,與鳳蘭嬸打掃完旅店,楚韻半躺在沙發上捏著酸疼的腰。

    “看吧,都讓你別幹了,現在難受了吧。”

    鳳蘭嬸把切好的瓜端到桌上,讓楚韻趴在沙發上她給按按。

    “不用了,一會兒就好了。”

    鳳蘭嬸貼心的舉動,讓楚韻感受到家的溫暖。

    曾經以為家沒了有回憶可以支撐她走下去,回憶破滅,她有江錦言。

    現在江錦言撐起的那片天破了個窟窿,她孑然一身,又回到了這個曾經供她治愈療傷的地方。

    她吸了吸鼻子,坐直身子。

    “小江怎麽沒有跟你一塊兒來?吵架了?”

    鳳蘭嬸眼睛不太好使,可並不代表她心盲,楚韻這次出現身上並沒有上次離開時自然洋溢的幸福感。

    楚韻搖搖頭,沒吱聲。

    她跟江錦言應該不算是吵架吧,隻不過是揭開了一個真相而已。

    股票的事情一波三折,到後來她都認為是父親知道她的身世,不願意留給她才在去世前轉移的,真相竟然是父親為了她的過錯承擔了江錦言的報複致死。

    父親對她的愛毋庸置疑,可她卻給父親帶來些什麽,屈辱,負擔,厄運死亡,這輩子她最虧欠的就是那個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把她捧在手心中,長大成人的養父了。

    可斯人已逝,她想報答都沒有機會。

    “你這丫頭,不說鳳蘭嬸就瞧不出來了嗎?”鳳蘭嬸遞了塊瓜給楚韻,“過日子牙齒都有磕到嘴唇的時候呢,沒什麽大事的話,趕緊給小江打個電話,別讓他擔心。”

    “鳳蘭嬸,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喜歡的人害死了你最親近的那個人,你會跟他繼續在一起嗎?”

    江錦言沒錯,錯的是那場車禍,追根究底,這個仇應該疊加在楚瑤身上吧。

    她能理智的分析這件事情,站在她的角度卻無法原諒江錦言,更不能跨過這道天塹與他修百年之好。

    “這個鳳蘭嬸沒法回答,畢竟我不是親身經曆的那一個。”鳳蘭嬸握住楚韻的手,“這得問問那個人的心,當然更得看喜歡的那個人值不值得她放棄那段仇恨。”

    “值不值得?”

    “這事隻能你自己體會做決定,孩子記住,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情。”

    如果忘記他比原諒他更困難,何必委屈自己?鳳蘭嬸慈愛的順著她的頭發,楚韻點點頭鳳蘭嬸說得對,別人隻靠想想根本無法體會到她的心境,替她做出決定。

    早上沒吃飯,肚子開始唱空城計,楚韻窘的麵色通紅。

    “先吃點瓜墊著,我去給你做飯。”

    “我來吧。”打掃旅店是項消耗體能的事情,鳳蘭嬸年過五十,給她添麻煩,楚韻心裏過意不去。

    “還跟我客氣呢,是不是吃慣了小江做的飯菜,嫌棄我的手藝不合你的胃口了?”

    鳳蘭嬸把楚韻按在沙發上,故意拉下臉。

    楚韻心裏的暖意迅速蔓延至眼眶,帶著點撒嬌意味的說道:“嬸子的廚藝比他強的多了,我都想天天賴在這裏,就怕你嫌我煩呢。”

    “煩誰也不能煩你,想吃點什麽?”

    鳳蘭嬸樂嗬嗬的笑聲讓楚韻的心情好了幾分,告訴她簡單下碗麵條就行。

    楚韻現在已完全冷靜下來,之前情緒激動,不管不顧的跑了出來。他們肯定以為她又要玩失蹤,興師動眾的在找她吧。

    遲疑下,拿出手機開機,接二連三的短信而至,不用看就是他們找她時打的,楚韻擰了下眉,撥通袁少文電話。

    “楚小姐你現在在哪?”

    電話剛響一聲就被袁少文接起。

    “你們不需要找我,我隻想一個人靜一靜,告訴他等我想通了,我就回去……回去找他。”

    不管她最後的決定是繼續跟他一起走下去,還是就此分道揚鑣,她都會當麵說清楚。

    “我們可以不去打擾你,但你必須告訴我們你的位置。”

    “不打擾我,找人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我不是這個意思。”怕惹惱楚韻,楚韻一生氣掛斷電話,他急忙解釋道:“六少很擔心你,他現在在警局,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找到你的話,我擔心他會不管不顧親自出來找你。”

    楚韻抿唇沒有說話。

    “相信在昨晚的晚宴上楚小姐也看到六少在江家的處境,因為老爺子回來,老爺他們已再次對六少虎視眈眈,在這個節骨眼上,六少再被曝出一些負麵新聞,會對他的形象造成一定的影響,那麽……”

    那麽老爺他們就會利用輿論把負麵影響無休止的擴大,為了不影響到江氏的聲譽,就算是有老爺子在,也不一定能保證六少在江氏的地位。一旦再次被撤職,想要複職難如登天。六少這些年的忍辱負重就會白費,他必須用一手建立起來的環潤與江氏打一場硬仗,勝負難分不說,或許還會傷了六少跟老爺子的感情。

    老爺子在六少心裏的地位,袁少文比任何一個人都清楚,事情若是發展到那個地步,六少一定會很痛苦。

    “六少不是孩子,孰輕孰重他掂量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江錦言對她一路嗬護至此,楚韻覺得自己理所當然應該回報他些,可是心裏的那道坎她邁步過去。

    “楚小姐……”

    “把手機給我。”聽到是楚韻打來的,陳媛把手機搶過來,“在哪呢?想出去散心的話,一定要帶上我這個無業遊民,夏天天潮濕,我都在憋的發黴了。”

    “那是你用的沐浴露不好,換成你昨晚在半山別墅用的那個牌子吧。”

    “還能揶揄我,說明你真沒事。”陳媛稍稍安心,“我不問你具體位置,你就告訴我你現在在不在桐城吧。”

    “在,正要吃麵。”

    鳳蘭嬸把麵放在涼水裏冷了下,撈出來溫度剛剛好,端出放在楚韻麵前,楚韻小聲道了聲謝。

    “在麵館?”陳媛驀地拔高分貝,他們心急火燎的找她,她倒好,還有心情吃麵,該說心寬呢,還是沒心沒肺?陳媛磨牙,“一睜眼就跟在你的屁股後麵,姐連一口水都沒顧得上喝呢!你如果在我麵前,我一定會狠狠撕你一頓。”

    “麵的味道真好。”

    楚韻吸了口麵條,讚歎完,快速掛斷電話,關機。

    耳邊傳來嘟嘟聲,陳媛咬下,把手機扔給袁少文,“你家六少奶奶好著呢,能開玩笑,能吃能喝的,也就我們傻,以為她會想不開。”

    能在監獄中待四年的人,抗打擊能力一定比其他人高出好幾個層次。吐槽完,還不見袁少文下車,陳媛擰眉,“現在楚韻沒事了,渠海不用去了,你怎麽還賴在我的車上。”

    額……袁少文囧囧有神了,視線掠過方向盤上的標識,確定這是他平常開的那部座駕,輕咳了聲,見陳媛還沒意識到,伸手點了點方向盤。

    陳媛緩緩低頭,輝騰?!

    瞅清楚被她手半遮擋住的標識,陳媛瞪大眼睛,吐了吐舌頭,接連說了兩聲抱歉,打開車門欲下車。

    “你家裏離這裏挺遠,麻煩你幫忙找人,我把你送回去吧。”

    “不用了,你趕緊回去跟六少交差吧。”陳媛把停在警局門前那輛路虎的鑰匙放進儲物格中,逃也似跑下車。

    袁少文看她倉皇而逃的背影,笑著輕搖下頭,這女人野起來挺嚇人,剛才倒是有幾分女孩子的可愛。

    陳媛一下車就給薛華打電話,說了楚韻的事情。電話那頭的薛華沒有任何回應,陳媛把手機拿到眼前,聽話正常啊,喂了幾聲,薛華冷淡的說了聲“知道了”,掛斷。

    真不愧是兄妹,一個德行,電話掛的真順手!陳媛腹誹,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上車吧,天熱不好打車,警局跟你家在一個方向,我捎你一程。”

    看到她把手放在額頭上擋住太陽,踮著腳四處瞅著有沒有出租車的陳媛,袁少文鬼使神差的把車子停在她的身旁。

    天熱,有免費的車搭,再拒絕就是腦抽了,陳媛道謝,鑽進車後座。

    不遠處,薛華跨坐在機車上,死死盯著消失在視線中的車子,握緊車把手,加足油門追了上去,三四分鍾後輛車相距不過五六米的距離。薛華準備趕超攔下輝騰,下一秒,他握著油門的手一僵後,緩緩鬆開。

    他這是在做什麽,她想跟誰在一起,做誰的車,跟他沒有半點兒關係。薛華驟然調轉車頭,車子發出幾聲嗡嗡的聲響,朝著偵探社奔去。

    翌日,楚韻吃過早飯,跟鳳蘭嬸說一聲,楚韻準備去渠海祭拜父親。

    剛坐上車,女人敏感第六感告訴楚韻,身後有尾巴。

    以為是江錦言的人找到這裏,楚韻麵露不滿。讓司機圍著桐城轉圈試圖甩掉,司機的車技挺讚,三條街後,身後的尾巴消失,正在楚韻考慮著是否要換輛出租車的時候,猛然從後視鏡中看到剛才尾隨在後麵的車子又出現了,楚韻眯了眯眼睛,讓司機靠邊停車。

    她心裏積攢著一股怒氣,氣呼呼的從車上下來,走近同樣停下來的馬六的車窗。

    車窗緊閉,車膜超黑,沒有人下來。楚韻用手擋住額頭靠近車窗,沒等楚韻看清,車子忽然啟動,如果不是楚韻躲閃及時,非得被碾到車子底不可。

    楚韻驚魂未定的拍拍胸前,心道:江錦言應該不會找這麽冒失的人跟著她才對。

    腦中浮現剛才看到坐在副駕駛座上那個黑乎乎的人影,雖然沒看清臉,她卻覺得那個人分外眼熟。

    仔細把自己認識的那些人在腦子裏麵過一圈,她一拍腦門,那個不就是,大姐讓她找的楚瑤嗎?

    雖然沒看清樣貌,大體麵部輪廓,身形坐姿絕對是她!

    這個女人真特麽的死性不改,剛才跟著她肯定沒安好心!

    去渠海車程不短,路上是意外多發地,楚韻再三思索,暫時取消去祭拜父親的念頭,買了一些雜誌和書回了旅店。

    昨天宴會上的事情已被報道出來,不過側重的重點不在宴會上江錦言失手殺人的事情上,而是薑美心在大廳中對她一番詆毀的言論。

    楚韻仔細看完通篇報道,嘲諷的勾唇,這薑美心真是夠蠢的,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說別人的壞話,這樣的教養,在注重個人表麵修養的桐城很快掀起一陣軒然大波。

    之前的薑美心追江錦言追的高調,幾乎每個桐城人都知道,現在又曝出這樣的醜聞,就算是江家的家世再好,大多數的豪門已拒絕接納這樣的媳婦。網上抨擊聲愈演愈烈,楚韻刷新下網頁,查看完最新的幾條評論,大都是罵薑美心是為了得到江錦言,不擇手段的心機婊。

    還有人爆料,江家晚宴上出現的精神病人是薑美心雇傭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楚韻的命。

    顏婉如被送進精神病院的事知道的人甚少,薑美心是如何得知,並設計這一出的呢?

    可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麽,對了,薑美心就算是知道這事,肯定會急切的事先把事情捅給報社,按捺住性子,等在晚宴上給她重重一擊的局,是有八九不是她的主意。

    有這樣的城府,又跟薑美心同仇敵愾的,在腦中過濾遍,除了楚瑤在沒別人。

    被揍得差點歇菜,還不吸取教訓消停下來,又出來行房作浪,看來她是特別想步顏婉如的後塵了!

    網上攻擊言論肆虐,有的甚至去攻擊江氏的官網,向來寵妹如命的人竟然沒采取一點兒的措施,看來是真的被大姐的事弄得焦頭爛額,顧不得其他。

    沒了薑慕恒這把庇護傘,必須給薑美心吃點兒教訓,讓她長點兒記性。

    說幹就幹,楚韻從網上找到國際上知名鞋服設計師kk的作品,又翻找到認證v號將你鎖芯的半年前發表的一片關於她設計新品春季款女鞋的微博,各自截了一張圖,貼在一起,在桐城論壇上發表一片,論同城知名設計師薑美心的設計圖圖撞kk的的、作品,抄襲or借鑒?

    薑美心三個字現在正處於熱搜期,隻要有她的名字出現,點擊閱讀量就相當可觀。

    楚韻滿意的看著下麵逐漸增多的評論,勾了勾唇,坐看事態發展。

    薑美心是設計師的事第二次見麵楚韻就已經知道,要說真正注意的話應該是江錦言帶著她去奢飾品一條街買東西後。

    當時她買了一雙鞋,總感謝江錦言當時的表情很古怪,她回去之後專門在網上查了下那個品牌,原來那款鞋子的設計者是薑美心。

    虧的那雙鞋並沒有派上用場,不然薑美心看到她穿著她設計的鞋子,鐵定會各種找茬。

    至於薑美心抄襲kk的作品是她瀏覽網頁時無意中發現的,kk的那個設計不太叫賣,薑美心做了一些簡單的修改,做出來的效果,竟比kk原作品要好上許多。

    因為大家未曾留心,半年之久都沒有人發現。

    抄襲的事情可大可小,據說kk脾氣不好,最近沒有什麽好作品問世,人氣已經大不如以前。

    如果楚韻是她肯定會借著此事件在公眾麵前刷臉,提升知名度,絕不接受和解,事情越鬧大了越好,最後的結局往往是對簿公堂。

    這邊夠薑美心喝上一壺的,暫且沒有精力跟她使壞較勁。楚瑤沒錢沒勢,唯一有用的就是身體,楚韻眼底閃過嗜血的狠意,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無義!

    正好最近她心情鬱悶,就拿你開刀解悶!

    楚韻打開手機通訊錄翻找到坤叔的手機號撥通,坤叔自從顧仁峰倒台後,用自己的存款給一直跟著他,不願意離開的兄弟開了一家可以作為謀生出路的中型酒店,愜意的當起了老板。

    “大小姐有事吩咐?”

    “我不是什麽大小姐,坤叔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楚韻,或者是小韻。”

    這個稱呼會讓楚韻想起之前待在顏婉如跟顧仁峰身邊的日子,那是一種身心上的煎熬。

    “在坤叔這裏,一日是主,終身是主。”

    可你還是背叛了顧仁峰,在楚韻這裏坤叔還算是一個好人,楚韻沒有去揭他的短,“那你隨便吧。有沒有認識的道上的人,借我幾個,最好是身強力壯的。”

    楚韻想加上馬達殿的,又怕嚇到上了年紀的坤叔。

    “有,大小姐要幾個。”

    那些離開去與別的幫派混的小弟幾乎都跟他還有聯係。

    “四五留個都行,但必須要口風緊的。”

    “這個大小姐絕對放心,我帶出來的人,嘴上把門的嚴,不該說的絕對一個字都不會透露出去。”

    楚韻道了聲謝剛欲,掛斷電話。

    “大小姐前兩天我去看老爺了,他……他說……“

    “他說什麽跟我無關!”

    顧仁峰是她不願提及也不想聽到的名字,楚韻聲音冰冷。

    “大小姐你或許該去見老爺一麵,說不定,從他口裏你可以知道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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