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先祖的饋贈(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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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祖的饋贈()

    焚蓮者聚在一起,舉行了一個簡短的送葬儀式。在羅奇看來,法師的喪葬儀式跟普通人類差不多,或者說入鄉隨俗,大部分法師會燒紙,小部分生活在別處的法師會把自己放進河裏飄走或者埋在教堂的後麵。

    但這在焚蓮者的看來,恐怕就還是太過食蓮了,完全屈服了人類文化。畢竟法師不會信仰上帝,在他們看來自己就是神。法師也不會真的相信自己會有前世今生,因為如果真的有輪回的話,那麽難道法師前世不會魔法,後世也可能不會魔法?法師當然永遠隻能是法師,在此世出生,在此世消逝,法師隻能存在且存在一次。除非,有人能有傳說中的船票,登上傳說中的那艘船開向彼岸。當消亡的時候,精神繼續維持存在……羅奇想到了什麽,但是堅定地將這想法遺忘。

    焚蓮者們有自己的儀式。

    他們唱起了一首歌,用法師最古老的語言。如果用那種語言表示命令的話,那就是咒語。現在焚蓮者隻是唱了一首舒緩遙遠的歌,關於海上的遠行——他們遠離災難和痛苦前往故鄉的田園,那裏是最初的伊甸園,是一切希望的開始。

    寂靜的封印之地像一座空曠的墳墓,哀婉淒愴的歌聲帶著法師自血緣中繼承的力量,絲絲縷縷地滲入這座墳墓,隱隱得到了回應。若有若無的飄渺之間,似乎這座沉睡的建築低沉地應和著悲歌。開始羅奇以為是幻覺,但直到他看到了牆壁上又一次隱約地閃爍出光芒,光芒聖潔柔和,讓他想起了瓊林之外的皚皚白雪。他本該對那裏有些不好的記憶,但是後來他每每回想起來,卻更多地想起自己脫胎換骨的重生。而且那裏有杜正一不是嗎?杜正一屬於那裏,瓊林的皚皚白雪就像他朋友的一部分,對他而言是這世上一個親近的所在。

    直到焚蓮者們唱完歌,羅奇才察覺到他不是唯一一個得到撫慰的人,籠罩在焚蓮者身上的絕望味道散去了許多。趙教主終於克製住了情緒,發表了一個對內的演講,把他那球人重新團了起來。

    這沒什麽,一方麵極端信仰者的堅定很難被輕易摧毀。另一方麵羅奇想起高地法師,他們甚至能利用植物產生對人的心理影響,那些植物也來自封印之地。

    一直放在他肩頭的那隻手略微用力捏了捏他,杜正一低頭對他耳語,“不能肯定這裏究竟有沒有還活著的靈魂。不要冒險探測,防止主動接觸,不要再被人捕獲一次,別不知天高地厚。”

    說到最後一次,可能又被想起了他一貫的屢教不改,杜正一突然“嘶”了一聲,捏在他肩頭的那隻手直接上了勁,羅奇別捏的哭喪起臉,他肩膀說不定青了。所有人都能在這片刻在封印之地的撫慰下變得輕鬆,杜正一還能因為舊賬跟他火大,他可真是太佩服了。當初他確實不應該疑神疑鬼,這麽比較起來,他自己無意中泄露出的那些情緒誘導,根本不可能動搖杜正一的心神。

    “你幹什麽?我什麽都沒說!”羅奇用口型無聲地說,不想打擾焚蓮者的悲慟,他們最好多難受一會。

    杜正一假笑了一下,給他揉了揉肩膀,繼續耳語道,“他們也有意念法師,這張牌讓他們先打。”

    羅奇被說服了,向杜正一伸了伸大拇指。

    “不管是不是殘片,我再也不希望你碰到始祖法師的影子。趙老大那個蠢貨做夢都想跟始祖法師通靈,那就讓他去找自己的靈媒,如果那條魚願意幫他的話……”杜正一又在他的肩頭捏了一下,這次沒有捏疼他,隻是告訴他談話結束。

    羅奇望向了跟趙教主貌合神離的小醜魚,他維持著籠罩在混沌的形體,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參加葬禮。葬禮也在此時進入了尾聲,焚蓮者設置了一塊立方體結界,在結界內施展了一次高能魔法,由趙教主親自操作,逝者在魔法的風暴中消失,連一滴血一塊骨都沒有留下。

    但是接著趙教主又講了一些狗屁話,羅奇震驚地聽著他是怎麽把始祖法師留下來的殺人蟲事件,強行扭曲成這些也全是人類的錯。

    “什麽?”羅奇說出了聲,“我一直知道法師的邏輯思維能力比較差,但是到了這種程度也完全是歪理邪說了。”

    “閉嘴。”杜正一鎮定地說道,“跟我們沒有關係。”

    “哦。”羅奇縮了回去,在自己人裏掃了兩眼,硬是把躲在後麵的周睿思一把抓了出來。“你覺得怎麽樣?”

    周睿思向後掙紮著,“什麽怎麽樣?”

    “你不覺得他說的有問題嗎?你不想跟他們辯論嗎?”羅奇眼睛亮晶晶地慫恿道。

    “不!”周睿思堅持向後躲著,滿口胡言地對付道,“我受驚過度,已經不能思考了。”

    正巧趙教主此時說到,“……就像以前一樣,人類傳播的病毒汙染了這裏。”

    羅奇難以置信地轉回頭去看著趙教主,周睿思就在這時說道,“我沒看清楚,不是蟲子咬的是病毒感染嗎?那我們會感染嗎?天呐,太可怕了,就像人類的埃博拉病毒。”

    “如果會感染我們現在都死了,你不要被別人傳染上一知半解的病,人類的埃博拉不會發病這麽快。”羅奇忍不住說道。

    “閉嘴羅奇。”杜正一說。

    但是已經晚了,趙教主麵色不善地看了過來,接著就向他們走了過來。周睿思竟然條件發射地後退了一步,“會是膠溶氣嗎?”

    “閉嘴,那個詞是氣溶膠。”羅奇說道,眼睛還盯著趙教主,他也有點控製不住火氣了。他原本以為焚蓮者隻是天生的優越感太盛,再加上喜歡欺淩弱小。可是現在他開始意識到他們隻是膽怯,隻是恐懼,他們的恐懼和膽怯就跟文盲麵對未知世界是一樣的。

    “始祖法師絕不會屠殺自己的後代,所有被武器化的通靈獸的對象都是法師之外的種族。”趙教主說道。

    “羅奇!”杜正一提高了聲音。

    是的,他們不應該在這裏翻臉,他們不占勝算。

    羅奇忍住了衝動的話,吞咽了一下,突然笑了出來。“所有被武器化的通靈獸都需要意念法師完成鏈接,否則的話,隻有意念法師才能使用。”

    趙教主看著他。

    “你是意念法師嗎?趙教主?”羅奇說道,“我突然覺得,我們意念法師說不定才更高等。說起來,其實我們有很大的差異,站在我的角度上,普通法師都不是我的同族。也許有一天我變了態,會想要把不如我高級的種族全都捏爆。”

    不隻一個法師驚悚地盯著他,神色各異。趙教主的神情晦澀難懂,“你這個孩子,還真挺憤世嫉俗。我記得,你身邊的摯友就是專門處理高反法師的吧?孩子,你隻是憤世嫉俗,不是高反,對嗎?”

    “對,他是。”羅奇懶洋洋地說,毫不在意地讓肩頭輕碰在杜正一肩膀上,“他是我的良心。意思是他在這裏,我就是一條拴好的小馬駒,尥蹶子也隻是踢一踢木樁邊的小蘑菇。”

    他的眼睛盯著趙教主,明亮的眼睛裏有隱隱的漩渦,結果趙教主先撤開了視線。他的神色變得更加陰鬱,但是聲音更加平靜。“我已經承諾過,我們之間起碼今天在這裏不會再有戰爭。但我希望你能想起來,沒有任何一次法師的災難不是來自人類。”

    羅奇沒有出聲,一般法師不願意記錄曆史,在這一點上反倒是焚蓮者出於祖先崇拜很願意挖掘曆史。

    “我們能夠解決肢體損傷,但是無法解決人類傳染給我們的病毒,更不要說人類一直在汙染一切,甚至自己動手製造病毒。”

    羅奇忍住了沒有說蟲子咬人並不是病毒傳播,法師們可能不懂這個,這樣直接地拆趙教主的台就是在徹底撕破臉。“動物傳播病毒給人類的時候,他們也不曾想過把動物全部滅絕。他們確實製造病毒,但是他們也會解決病毒。”

    “好了。”杜正一突然說道,“不要再爭論了,不管是什麽,現在的情況已經證明了這塊封印之地出了問題。按照我們的慣例,一旦封印出了問題,我們就要負責銷毀。在我的任務級別上,這件事的優先級高於其他,趙法師,甚至高於處理焚蓮者。今天這裏確實不會再有戰爭,而且我相信你也會跟我們繼續達成共識——要麽銷毀封印之地,要麽放著讓更多法師死在這裏。”

    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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