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五章 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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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五章守靈

    杜正一徑直回了高地法師的駐地,一路順利,再也沒有起什麽波折。他恍惚覺得自己仿佛是在海上行船,他是個很好的水手,可是有風無風,全不由他作主。

    高地法師們把入口改在了氣候最宜人的花園裏,不過放眼望去,他們已經連壞了的房舍都修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說,連植物發瘋的問題他們也最終解決了。

    花園裏的人不多,可能都待在了屋裏了。高地法師暫時在封閉的建築上扒出來了一道門,甚至還裝了門框,重新漆上暗紅色的油彩,描上了金色的花紋。他看不出來那花紋是不是手繪的,有手繪的粗糙感和不完全對稱的特征。這麽說他們還有一些部分沒修完,但是工程進展仍然不錯。

    他的朋友們等在花園裏,本來正在跟一幫瓊林法師聊天的麻將幾乎立刻就發現了他,離開那些人匆匆過來,杜正一看到他的目光落在他抱著的羅奇身上,目光憂慮。關歆月跑的比他還要快,而且充滿了興奮。不知為什麽她會做出這麽樂觀的判斷,可能是因為她還沒有長大,作為小孩子,她出奇地信任身邊的大人,認為他什麽問題都能夠解決。

    “怎麽樣?”麻將問道。

    杜正一花了一會功夫才找回說話的能力,“醫生,我希望你能再看看。”

    他強調了麻將的醫生身份,雖然他別的什麽都沒說,但關歆月的臉色已經變了,戰戰兢兢地站住了腳,像是在抗拒發現真相。

    麻將的眼睛在鏡片後麵瞪大了,遲鈍地反應過來,“當然,好的。我們那條走廊正好剛剛修複出來,回……回他的房間吧,我在那裏看看。這裏人太多了,我需要一個僻靜的環境。”

    杜正一照做了,關歆月也跟著走進了走廊,但是遠遠地落在後麵,他們進屋以後關歆月也等在了走廊裏。杜正一沒有心思去關心她的想法,他把羅奇放在床上就盡量後退,不去幹擾麻將,也不想幹擾自己的最後一絲希望。

    麻將奇怪地看著他,“你受傷了?”

    “沒事。”杜正一說,“你先看看他吧。”

    “我想他不急這一會兒。”麻將堅持著,瞪著杜正一,杜正一在這場對視中敗北了,順從了麻將的醫療要求。對他來說,他也確實不在乎這點時間了,甚至還隱約為能夠延緩一會判決而鬆了口氣。

    屋裏靜悄悄的,隻有醫療魔法發出的細微聲音,杜正一很熟悉這種聲音,有時候猜測那是不是他的組織在修複,皮膚在愈合的聲音。記不清多少次他被人縫合回來,如果法師的醫療技術不是這麽精湛,他可能早就千瘡百孔了。

    “妥了。”麻將最後說道,抹了一把額上的細汗,轉身麵對著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的羅奇,他推了推眼鏡。“腦部檢查可能會花一些時間。”

    杜正一點點頭,伸出手自然的仿佛從虛空中拖出來了一把椅子。他在椅子上坐下,等待著麻將宣布最終的結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屋裏的醫療味道越來越濃烈。杜正一意識到麻將花了比小醜魚多的多的時間,可能是因為他的魔法能力遠低於小醜魚,也可能是因為他也不想放棄任何一絲希望。但是時間越花越久,杜正一越知道他的結果恐怕跟小醜魚看似草率的判斷保持了一致。他開始後悔讓麻將做這個,否則他就不用待在這麽小的房間裏,忍受醫療的味道,忍受醫療魔法散發出來的熱氣,燥熱蒸騰著這間狹小的房間,他幾乎都要吐了。如果羅奇在這裏,他可能會私下裏告訴羅奇,他開始有點暈麻將了,就像有些人暈車暈船那樣。

    最終,麻將轉過身來,看著他。他也抬起眼睛望著他的朋友,麵色沉靜。

    “他的腦結構沒有任何損傷。”麻將看著他說道,“他有可能每天會有一定的時段能睜開眼睛,也許還能吃飯,但是到了走路這種程度的事,酒都不太可能做到。確切地說,它現在是一具完好的,但是空白的軀體。你知道,在我們的世界裏,這種情況就是……就是羅奇已經死了。”

    杜正一點了點頭。

    麻將躊躇了一會,向他問道,“你現在有什麽感覺?”

    “我嗎?”杜正一想了想,這裏隻有他和他的朋友,他的感覺說出來似乎也沒有關係。“我感覺很奇怪。”

    “奇怪?”麻將不解地問道。“不管你願不願意承認,我認為你現在其實很難過。”

    “我隻能感覺到奇怪,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他低聲說,他的目光透向窗外,羅奇的窗外就是那座花園。現在是傍晚的時間,有人在花園裏散步,湖邊三三兩兩地坐著人,連陽光甚至都是柔和的,溫柔地落在林中的空地上,落在碧綠的湖邊。“你看,所有人都跟以前一樣,一切都沒有變化,我也還是我。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變化,隻有羅奇的軌道結束了運行,其他的……其他的一切繼續如常運行,明天的太陽也會照常升起,這世界上的其他人也會在那時候照常醒來。”

    麻將望了一會窗外,又回頭望著平靜的杜正一,有些擔憂。每個人都要找到自己解決悲傷問題的辦法,情緒必須得到釋放,他擔心的是杜正一無法解決這個問題。但他不會跟杜正一這麽說的,杜正一可能已經切斷了他自己悲傷的能力,這就是戰鬥法師解決悲傷問題的方法——留著悲傷在心裏,然後聽憑命運女神的安排,等著傷口愈合,或是等著自己慢慢爛掉。

    麻將沉默了一會,想著羅奇,不管羅奇在的時候他對他有多麽不放心,現在想一想有羅奇在的時候,其實所有人都比失去他的時候要更好。

    麻將琢磨了一會謹慎地開口說道,“你自己雖然不能理解,隻是覺得奇怪,但我想羅奇如果在這裏的話,他一定會明白你在說什麽。有一天我聽見羅奇跟關歆月在意念學會的藏書樓裏聊天,因為關歆月的遭遇所以他們聊到了怎麽麵對身邊人的死亡問題。羅奇說他理解關歆月為什麽有時候很暴躁,他說就像李爾王失去了考狄莉婭時說的話——為什麽一條狗、一匹馬、一隻耗子,都有它們的生命,你卻沒有一絲呼吸?”

    屋裏的沉默變得有如實質,終於杜正一歎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啊。”

    他臉上的線條柔軟了一些,不像剛才那樣僵硬了,他又笑了一下,說道,“羅奇讀書讀的真的很多,是不是?跟外表的幼稚完全不相符。”

    “學習不好的小孩有很多時間幹閑事。”麻將也笑了一下。他默默地看了羅奇一會,轉身出去,留下杜正一單獨留在房間裏。

    杜正一還在椅子上坐著,他聽見關歆月在門口問麻將情況,麻將告訴了她。他本以為她會衝進來最後看看羅奇,但是她大哭了出來,接著就哭著跑遠了。

    麻將剛才說每個人處理悲傷問題的方法都不一樣,大概關歆月無法麵對“最後一麵”。實際上這也不是最後一麵,因為在羅奇上次回來時候,他其實就已經不在了。

    杜正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坐在這裏,但是反正他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沒有別的事情想要做。

    午夜過後,麻將又回來了,帶來一盞燈火。

    “你還在這兒坐著?”麻將說,而且歎了口氣。“你該不會……想要……讓羅奇的身體就這麽存在下去吧?”

    “為什麽不能?”杜正一反問道,“在我的老家,經常會保存逝去之人的一縷頭發,作為念想。這個當然比隻保存一縷頭發更好。”

    “在我的老家,我們一般保存一張照片!”麻將說,擔憂地看著杜正一,“你不是真的這麽想,是不是?”

    “那你想要我掐死他嗎?”杜正一突然憤怒了起來,“明天早上說不定他還會睜開眼睛,你想讓我看著他的眼睛讓他斷氣嗎?”

    麻將無話可說,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他甚至希望羅奇就算要死也別是這種死法,靈魂和身體一起死亡才是正常的。人人都害怕意念法師,就是害怕遇到這種靈魂先於的死亡。

    羅奇真不該遭受這樣淒慘的結局。

    但是杜正一逐漸再一次平靜了下來,“我不會保留著他,我會把他送回家。一切都應該由他父母決定。在那之前……”

    在那之前,他想要陪著他——麻將把杜正一沒說完的話補全。他沒有問占據羅奇身體的那個靈魂怎麽樣了,如果她還活著那杜正一不會在這裏坐著。羅奇被害死了,害死羅奇的人也已經付出了代價,所以,剩下的隻有無可奈何。他媽的!

    他想要跟杜正一說說話,杜正一的這種情況可不是太好,他現在開始認為哪怕他冒險說一些可能會導致更糟糕結果的話,也要比現在這種情況要好。

    “說到他父母,後來你們弄清楚他的父母為什麽封閉他的能力了嗎?”麻將問道。

    杜正一抬起頭,麻將看出他在思索。“為了避免現在這種結果?”

    “羅瑞安是高階意念師,他為瓊林的最高機密服務,他可能知道很多我們本來不知道的事。”麻將說,“也許在羅奇小的時候,他評估了情況,認為羅奇的能力一旦暴露於世,就會很難活到羽翼豐滿的時候。”

    “那他現在有理由照著我的臉給我一拳了。”杜正一說道。

    “也不能這麽說。”麻將不安地說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有很多上古的算師認為未來是注定的,無法改變。他們認為未來總是既定的,不管人們如何作弊,宇宙都會修複錯誤。”

    燈光下杜正一的臉色看起來十分莫測,“修複係統悖論麽?”

    麻將等著他再多說點話,但他什麽都沒再說下去。他想這個話頭可能起的不是太好,閑聊到未知學術問題了,那說兩句就說不下去了。

    “嘿,索性百無禁忌地聊聊吧,還能怎麽樣呢?”他受不了了,也做出了一把椅子來坐下,還召喚出來了兩杯烈酒,塞進杜正一的手中一杯。“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發現羅奇不是羅奇的?說真話,說最讓你確定的那件事?”

    杜正一遲疑地喝了一口酒,就像以往一樣的謹慎,戰士不能真的醉酒。但這酒的味道太醇香了,酒精燃燒的味道也讓他冰冷的身體溫暖了起來。他笑了出來,“你不知道羅奇有多麽煩人。”

    “不願去想象。”麻將一口氣喝掉了一杯酒,酒杯又滿了。“但你還是願意讓他跟著你!”

    “我不是願意讓他跟著我。”杜正一說,又喝了一些酒,他抬起頭望著黑暗的天花板,這裏的房間雖然小,但穹頂很高,一盞小燈照不亮頭頂的黑暗。“是我願意跟他在一起,他知道我的高興和難過,他知道我在想什麽。每次當我回過頭來,他都會給我會意的眼神,我總是能從他的目光裏看到了然的理解。那種感覺就像……就像世界終於看到了我。”

    “你守護著這個世界,但是這個世界從沒看見過你?”麻將問道。

    “差不多吧。”杜正一笑道。房間太小,椅子距離羅奇床尾不遠,他伸出手去自然地就落在了羅奇的小腿上。他順手拍了拍,就像他正在犯懶的哥們還能站起來跟他一起說笑話。“當他已經不是他了,我當然知道。”

    麻將說不出話來,他又喝掉了一杯酒。

    “他很囉嗦,真不知道關歆月怎麽會喜歡他?女生不都喜歡我這樣冷酷的男人?或是你那樣的溫暖大叔嗎?羅奇他囉嗦,瑣碎,絮叨,多事,雞賊,龜毛……”杜正一說著,咽下一口酒,“我為什麽可以肯定不是他?因為羅奇一直想要跟我建立一個纏結。”

    麻將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杜正一。

    “我跟孤山守衛之間有不能殺死對方的生死纏結,隻要孤山守衛總數在三人以上,不,確切地說是隻要有三個活躍的意識存在,就會對彼此的意識有束縛,我們的意願就會永遠守衛孤山的秘密。不過當然羅奇想要的不是這個,他想要的是一般意義上的纏結。”杜正一說,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越說越多,沒有意識到自己開始傾吐了。

    麻將第一次充當這種人類的心理醫生的角色。“羅奇想要你們保持凡人的纏結,意識全部敞開?沒有秘密?沒有?”

    “你們意念法師都分享這種纏結。”杜正一說,又補充了一句,“據我所知?”

    “確實,跟家族成員中其他的意念法師有時候會建立這種聯係,尤其是家族中有孩子的時候,方便照顧孩子。不過大部分的時候都是酒後一時衝動跟老婆建立了纏結。那種結局一般就比較可悲了,都是在解開纏結之前,人都已經離婚了……人性可經不起窺測。”麻將說,“我可真有點佩服羅奇。據我看他對你肯定有隱瞞,有小秘密,但如果你們建立這種誠信連接……”

    “我知道他怎麽想的,他是個意念法師,我隻是初級心靈感應者,他有把握在建立纏結以後還能成功地對我隱蔽起他那些小秘密。”杜正一毫不留情地說,但是麻將從他的語氣裏聽得出毫不掩飾的喜愛。就像他在誇耀羅奇機靈的小花招,還為他的狡黠沾沾自喜。偏愛和護短,來的如此明顯。可是想到那個被寵愛的人卻永遠不在了……麻將抬起頭猛灌進滿滿一杯酒。

    “他想要你的那些秘密?”麻將問道。

    “他得不到,孤山的契約在前,優先級高於一般的凡人纏結。”杜正一說,他的語氣又冷淡了下來,就像爐中之火,方才燃燒得爆起火花,現在又漸漸走向熄滅。“他可能隻是一時興起想要得到這個,跟我纏結,可能會讓他滿足,到處去吹吹小牛逼。他隻是覺得好玩。我沒有答應,當然不會答應,成為他的錨點已經很不應該了,再多一重纏結,等到我離開的時候就會在他的精神世界裏留下更大更深的空白,恐怕會像一個冒著冷風的黑洞,永遠不會愈合,吞噬掉他以後人生中的幸福感。但,我太自負了,他出事以後,我想了好幾次,如果我當時答應了,那他剛一出事的時候我可能就知道了。說不定,說不定我能來得及救他一把。誰能想到他竟然會走到我的前麵……”

    “這是不可能有人想得到的。”麻將說,“誰也不會想的到。”

    杜正一沉默了一會,在羅奇的腿上又拍了拍,麻將不忍心看,杜正一的行為就像他仍舊相信羅奇隻是睡著了。杜正一自己又繼續說了下去,“作為沒有得到纏結的替代,他沒事的時候就會到我的意識世界裏看一眼。”

    “他能越過壁壘?”麻將驚訝地問道。

    “他過不來,他就是在壁壘上拍一下,就像一個小孩去踹隔壁家的大門,或者去朋友身後偷拍一把,拍完他就跑了。”杜正一說,低頭看著酒杯。

    麻將這次真的忍不住大笑了,他真想不出來杜正一是怎麽忍受羅奇的,他更想不出來羅奇為什麽天生就不怕杜正一這個煞氣奇重的殺神。太歲頭上動土,也就隻有羅奇,偏偏也就隻有他全身而退,還精神抖擻。

    “也許他是想告訴我,他一直都在。”杜正一繼續說,“這是他的表達方式,我能理解。雖然很煩人,但是,說句實話,也很溫暖。就算是我,也不會想要拒絕別人這樣的溫暖。”

    他抬起頭喝幹了杯中的酒,沒有意識到酒又一次滿了,他借著燈火的光,望著他朋友的睡臉。他克製著自己想要喚醒他的衝動,仿佛他隻要叫羅奇的名字,羅奇就會醒過來,他們就能會到往昔。所謂往昔,也不過就是幾天以前。幾天以前,他以為高地法師能帶來安全,因為那些凡人夠不到這裏來……

    事後回想錯誤,又有什麽用呢?

    “所以當他突然不這麽做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啊,比這個還要複雜一點。”杜正一回過神來說道,“他能感覺到我的精神傷損問題,那種毛病總是在熟睡的時候發作,畢竟那個時候主觀意識最虛弱。我睡的總是比他早,他在睡前會來檢查,那個時候我基本就已經是熟睡的階段。他來的時候我的意識還是能感覺到他一點,他會在壁壘外邊傳遞一些舒心的感覺,就像穩定的海濤聲,也有點像在搖著我的意識入睡。我會睡到更沉的階段,越過精神傷損的層麵,睡的更深。當然,他要出去背著我幹壞事的時候一般就是這個階段。但……我知道他的本意是什麽,從他開始這麽做以後,他就沒有一天不是這麽做的,我很久都沒做噩夢。一直到……那天我把他帶回來,我的噩夢也一起回來了。”

    麻將聽的聚精會神,不禁有些驚歎,這可不容易。他做醫生這麽久,都想不出來羅奇是怎麽做到的,如果有這種辦法,他早就會在杜正一身上試試。可能會緩解杜正一的症狀,為他們最終找到解決方案贏得關鍵的時間。“他是怎麽做到的?”

    杜正一笑了,笑的很溫和,他看向羅奇的臉,低聲說,“你可以問問他。”

    麻將僵住了,一瞬間所有死亡帶來的冰冷和真實都回到了這間臥室。

    一切都已經不再存在。

    他們又隨意地聊了一會,酒喝的比話說的要多。麻將醉了,大醉的一塌糊塗,開始舉著酒杯粗啞著嗓音對著羅奇唱一首祝酒歌。

    “我曾擁有萬千財富,都與我的戰友盡享。

    我曾造成的傷害,最後隻令我獨自神傷。

    我曾為才學付出的努力,早已成過眼雲煙。

    來吧,讓我斟滿這杯離別酒,晚安,願歡樂常伴諸位身邊。

    我所有的戰友,都惋惜著我的離去。

    我所有的愛人,都盼望著我能多陪伴她們一天。

    讓我輕輕舉杯,輕聲祝願,晚安,願歡樂常伴諸位身邊。

    晚安,願歡樂常伴諸位身邊。

    晚安,願歡樂常伴諸位身邊。

    晚安,願歡樂常伴諸位身邊。”

    連杜正一都不知道這首歌從哪裏來,但是直覺羅奇會喜歡。他默默地喝著酒,最後麻將什麽時候離開的他也沒有留意。他坐到了麻將的椅子上,那把椅子離羅奇更近。他坐在椅子上,人趴在床沿上睡了過去。

    “晚安。”他喃喃地說,伸手抓住了羅奇帶著體溫的小臂,陷入了痛苦的夢境。

    晚安,不止一次在夜晚他好像聽見了羅奇的低語。明天見,他也會聽到羅奇這樣說。他恍惚地想著,明天見,明天再也……

    突然,他從噩夢中驚醒,猛然坐直,緊緊地捏著羅奇的胳膊。他深深地抽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灼燒著他的肺部,“我的天,我真是個傻逼。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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